曲水流殇,林中留坟,人世的种种,并非简单的是非曲直就能轻易说清。就如同张忘年三人的死,尽管不是天玄下的杀手,但对他来说,这三条命,依旧是背负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秘境的日子,除了参悟剑法,天玄每天都会来到三座坟前祭酒一番。人死不能复生,如此行为看似有些许矫情,但天玄却觉得,他必须这么做。
浇下三杯清酒,天玄缓缓抬起头,看向这一园桃花。桃花嫣然,花下却埋葬了血泪,从此深埋心底。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今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师傅说,在我离开后就会完全消除留在断崖的传送阵,所以下一次再来祭拜你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到何时。如果真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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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亘在东乌雪原的断崖很长很深,哪怕修为出众的人,只要一个不小心,仍有可能葬送在崖底。
崖上一片冰雪覆盖,崖间却有一股热流形成热风在其中呼啸,让人防不胜防。穿过热风之后,悬崖两壁却突兀地出现大片参差不齐的尖锐石柱,石柱间不时有一些小型鸟兽在其中争食坠崖的生物,此处甚至还弥漫着一片腐肉味,也分不清是些什么肉混杂在一起,煞是可怕。
一直到崖底,才是大片的岩地,因为上空冷热交错,此处的温度还算适宜,但崖底湿气太重,常年弥漫着一股浓雾,让人难以视物。
而在岩地的一角,浓雾稍显稀薄,却忽有一片田园风光映入眼帘。此处,便是东乌最强大的佣兵集团,东乌兵团的所在。兵团自给自足,士兵便是农民,农民便是士兵,除了偶尔有人出外谈生意外,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有需要时则通过佣金在外面世界换取所需物资及军备,俨然自成一体。
谷底虽另有传送秘道直达崖顶,而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人透露秘道的所在,足见兵团中的纪律和战士素养。而这,就是天玄需要的,最基本的士兵操守。
这一天,兵团首领汪洋与往日一般随军演武,顿时屋舍中央空着的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少说也有数千之众,无一不是精兵。
一声令下,演武开始。整齐而划一的哼哈声,回荡在整个兵团,自成一股无上军容,让观者望之兴叹。屋舍边,一些年龄不足的少年也在一旁随着而动,可见尚武之风在兵团中弥漫。
可就在今天,崖底忽有一道惊雷作响,让正在进行中的演练为之中断。
演武场上顿时乱哄哄的,不知发生了什么,纷纷面面相觑。身处崖底,而且是东乌雪原的崖底,听到惊雷之声几乎不可能,而且方才那声音,似乎还是从首领的房间里传来的?
兵团的独眼首领汪洋壮硕非常,他将手中的长枪重重砸地,同时道:“安静!”
声音震耳欲聋,整个演武场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汪洋看向自己的房间,也觉得有些奇怪,当即下令道:“所有人原地待命,甲字部出来二十人随我一探情况!”
话刚说完,场中便依序走出二十精兵,来到汪洋身边。
汪洋拿起长枪,大手一挥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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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汪洋房间里的人,便是天玄。当初苏代提前设下的传送阵便是在首领主屋之后,只是连年来兵团向外扩张不少,原本传送阵的位置也就成了主屋的一部分。
方传送到此处的天玄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本想在外围先探查一番,却不想甫一出现便已经在屋里了。而且因为屋舍建在传送阵之上的影响,还因空间波动而引起了一道惊雷。
此时整个屋子已经焦黑了大半,传送阵也消失了。天玄知道,方才的动静这么大,只怕自己一出这屋子,便是被一整个雇佣军团包围,可谓是插翅难飞。
进入传送阵之前,苏代并没有给他任何信物,只说如今的兵团首领汪洋吃硬不吃软,天玄大可直接出手。可不曾想,自己还没出手,就先一道雷把半个屋子毁了。
天玄苦笑,无奈地走出了屋子。
果不其然。屋外,站着一个独眼男子,身边有二十个士兵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不远处更是立着密密麻麻的人。众人对自己的目光既有意外,但更多的,确实愤怒。在他们的眼中,公然毁坏首领宅子,等同于挑衅权威,视军中纪律于无物。
天玄讶异,想不到这雇佣兵团竟比外界传闻的还要强盛。想到如此精壮干练的士兵他日能为自己所用,他不由得两眼放光。可眼下,还是需要先化解这场冲突为先。
汪洋长枪一顿,收起疑虑的目光,怒喝道:“你是谁!从何而来,来做什么!”
“我?”天玄目中精芒一闪,同样大喝道:“我是你天王老子!”
此话一出,整个东乌兵团没人说话,却响起了一大片兵器掉地上的声音,显然是吓到了。
汪洋何许人也,能成为东乌兵团现今的首领,除了深知将帅统御之术,自身实力自然也是军中翘楚。自从他继任首领以来,军中许久没有人敢跟他叫板了,他凭的就是两个字,霸气!
汪洋先是一愣,似乎想看清面前的少年到底有何底气,随后便是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子,不管你从哪来的,敢来东乌撒野,那就试试你爷爷的长枪利不利!”
“喝!”汪洋暴喝一声,一身绿色魂力萦绕周身而出,竟是一名二品境的高手,这大大出乎了天玄的意料。二品境的实力已是难得,能达到这个境界的人并不多,但更关键的是,这人还是一个将才,有统兵御敌之能。两种能力加成,无疑是远远大于一加一的。
天玄不禁感叹师傅苏代暗藏的棋子究竟有多可怕。想到这,他也哈哈大笑起来,这汪洋狂,他就要比他更狂。
“哈哈哈哈!怎么了这是?老虎不发威,猴子当大王了么?好!今天老子我就手把手教你做人!”说着,天玄便释出自身的魂力。经过在秘境中潜修的一个月,如今的天玄实力再度提升,周身泛起了黄芒,实力达到了三品境,只比汪洋差一线。但两人的年纪,却差了差不多一倍。
天玄在秘境中除了学习魔心三鉴,同时也学会了当初白氏兄弟瞒过春寒魂力感应的秘技,因此汪洋先前始终没看出天玄的修为。如今见天玄主动暴露修为,心中多少松了口气。两人年纪相差虽大,但一个境界的差距可不算小。
天玄始终咄咄逼人,而且狂言相向,不止汪洋,周围的很多士兵都难抑心中怒意,若非汪洋没有开口,只怕早已按捺不住展开了攻势。
如此军纪,让天玄暗暗佩服。
这时,其中一人怒道:“小孩儿休要辱我军威,今日我等便速速将你拿下,刀剑伤人可别埋怨!”
天玄冷笑道:“哦?堂堂东乌兵团不只以大欺小,如今还要以众敌寡么,军威在哪,老子我怎么没看到啊?”
“你!”那人怒上眉梢,险些要动,却见汪洋长枪横在他的面前,满脸的栗色:“谁都别动!这小子是我的,我忒么打死你丫的!”
汪洋一怒,长枪应然在手,直直朝着天玄刺来。周围士兵见状,纷纷退散开,给两人留出空间避免误伤,暗中也已将天玄所有生路阻断。
天玄等的就是一对一,他虽然狂,但却没有盲目自信,别说整个大军,就是独对汪洋一人,他都有些许压力。修炼等阶越往上,之间的差距就越大,此时已非当初低阶时的拼斗,更何况对手还是精通各种战斗技巧的军中首领。
这一战,他唯有全力以赴。
眼看枪尖直朝自己刺来,天玄单手剑指一凝,出手便是春秋洗剑篇。
当初天玄使出春秋道剑不过形似,如今却已掌握其精髓。名曰洗剑,便如水流拂过剑身,这是一种身法运用,同时也是一种施力手段,魂力会随着剑招施展如水流一般粘附在对方兵器或身体上,这一特性看似无杀伤人,却能在无形中涤去对方部分攻势,甚至使攻击角度和力道产生微妙的变化。道剑与武剑不同的,便是每一部道剑都有其特性,只有完全发挥出剑法特性,道剑才算真正大成。
汪洋长枪方挥出,便感到枪身似乎急欲脱出自己的控制,讶异之际双手凝魂力灌注枪身,摆脱黄色魂力纠缠,同时长枪横扫,转刺为击,角度刁钻。
天玄微微一笑,他所为的便是要让对手措手不及,春秋道剑的身法施展,顿时十多个影子分散四面八方,将汪洋围住,同时所有的影子同时手中快速凝剑,虚实之间好似分不出真假,便是十多道魂剑轰然击出。
这一击,天玄在春秋道剑身法的基础上迅速施展出杀伤力巨大的武剑,素氏宗门绝学,剑一,顿时便形成了这十多道魂剑同时轰杀汪洋各个死角的情况。两招接连使出看似威力惊人,却也耗去了天玄一半的魂力。
两人魂力相差一级,对方更是沙场上打拼出来的好手。这一战,天玄只能速战速决,不给对方任何喘息机会。
数十道魂剑如驭剑一般全数击向汪洋,顿时沙尘掩目,周围的兵士无不惊异。他们的首领此刻竟是被压着打,而对方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这让他们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众人纷纷看向战场中央,为自己的首领担忧。
沙尘渐散,天玄脸上却是不容乐观,方才一瞬汪洋应变神速,瞬间将长枪旋身为盾转攻为守,如今虽受了些许皮肉伤,但内伤并不严重。
反而是天玄魂力直接耗去一半,外人不知,他却明白,时至现在,他开战以来的优势瞬间全部失去,两人战势已然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