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湛然】
Δ一
陈玉才早晨醒来，天已经大亮了。从两幅蓝花窗帘当中的缝隙中，一缕阳光洒在他折叠床前的地板上。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朝四周看了看，一切如旧，与昨日没有任何变化。他立即把目光转向位于房间西侧的那个铁皮文件柜上，并且凝视了一会儿，那柜门好好的，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又伸手在枕头下摸了摸，文件柜的钥匙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他把那钥匙圈套在手指上摇了摇，讪讪地笑了笑，自语道：
“怎么会有事？白白地让我在这小床上难受了一夜！”
陈玉才两年前毕业于医科大学的中药学专业，应聘来到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工作。一开始他被安排在中药材部，后来由于他写的一篇市场调研报告受到公司总经理王志伟的器重，又因为他与王志伟毕业于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于是被调到王志伟的办公室当秘书。按理说，这是多数人羡慕的差事，可是陈玉才却有些儿后悔。如果现在还留在中药材部工作，那样岂不是更自在些？免得天天跟在老板们的后面唯唯诺诺。比如，像昨天夜里，就不必让他来守夜。
不过，王志伟让他守夜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他平时为人既诚恳，又谨慎，是王志伟最信任的人。像如此贵重的东西藏在办公室里，自然需要最最可靠的人来看守。好在这看守工作只是临时的，因为王志伟说了，近日内便去买个特高级的大保险柜专门用来存放那宝物。
那宝物是一个青花大花瓶，全名是“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是德云古玩轩昨日下午刚刚送过来的。据陈玉才所知，德云古玩轩的总经理刘德云在上个礼拜就与王志伟不断地接洽此事，刘德云的目的是借钱。据说，德云古玩轩目前资金紧缺，希望从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临时融一些资。刘德云虽说是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董事长朱大富的小舅子，与王志伟也是多年的老熟人了，但是像借钱这种事情，还是必须公事公办的。也就是说，德云古玩轩必须提供与借款金额价值相应的抵押品。因此，刘德云就提出以这个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作抵押，从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借取200万元现金，借期三个月，利息略高于银行。昨天下午，刘德云带了两个手下，亲自把花瓶送了过来，同时也就取走了200万元的支票。听刘德云说，这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是元代的，距今已有六七百余年，是德云古玩轩在两年前花了240万元买来的。
王志伟非常喜欢古董，特别是青花瓷器。在他办公室的玻璃柜里，就摆放了几十件古瓷，其中大多是青花瓷。他收藏的那些瓷器，虽说是古瓷，但多半都是晚清或民国的物件，最多也不过200余年光景，也值不了什么大钱。当然其中也不泛赝品，只能在外行面前装装门面，附庸风雅而已，却瞒不过行家的眼睛。凡是喜好古瓷的人都知道，青花瓷器中，以元青花及明三代（永乐、宣德、成化）青花为珍品，而其中最为名贵的便是元青花。特别是近年在英国拍卖的元代《鬼谷子下山图》青花大罐居然拍出了相当于人民币两亿三千万元的高价，这就使得元青花在古玩界更是蜚声遐迩。德云古玩轩两年前购得的这个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王志伟早就听说。不过，他尽管是心仪已久，但却始终不曾亲眼见过。他虽说与刘德云甚为熟悉，但由于这件宝物一直被藏在德云古玩轩的地下宝库中，所以至今无缘得见。因此，既然刘德云提出打算将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作为抵押品借款三个月，王志伟听后虽然当时面不改色，假模假样地说还要再考虑一下，可是内心里却已是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即能看到那花瓶才好。虽然不能永久性地占有，但至少，自己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尽情欣赏那举世闻名的元青花了。
昨天下午，刘德云离开后，王志伟把那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放在办公桌的中央，他自己则围着桌子转来转去，手中拿着个放大镜看了个够。他在办公室里足足呆到六点半钟还没有离去的意思。还是他家里几次打电话来催，说是老丈人有事情找他，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临走前，他小心翼翼地亲自把这宝物藏到那铁皮文件柜中，锁上锁，并吩咐陈玉才今夜务必留在办公室里守着，以防偷盗。当时陈玉才虽没说什么，但他内心就曾感到好笑，这楼下有保安，大门口和后院各有一条狼狗护院，哪来的小偷呢？但既然王志伟吩咐了，自己只好照办。
这一夜终于过去了，果然如自己所料，什么事也没有。但愿今天就去把那保险柜买来，免得自己晚上再来值班。他漱洗已毕，便插上电水壶烧开水，因为在王志伟到达办公室之前必须为他把茶泡好。
Δ二
王志伟昨夜没怎么睡好，上床后醒了大约两个多钟头也没有睡着，那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始终萦绕在他的脑际，似乎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令他有些儿心神不定。但到底是哪儿不踏实，他也说不上来。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在恍恍惚惚中，他把那花瓶捧在手中欣赏，突然一个不小心竟让那花瓶跌落下来，在地板上砸个粉碎！他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他慢慢定下神来，心想还算好，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可是，他再也睡不着了。
他躺在床上，回想起自己这些年的奋斗经历。15年前，也就是1991年，他毕业于医科大学的中药专业，被安排到市医药公司药材部工作。由于他专业精通，工作勤恳，且又为人谦和，与上级及同事们关系都很好，于是在四年后便被提升为药材部副主任。他原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度过了，虽说是与发财无缘，但却也衣食无忧。可是到了1999年，他的一生发生了巨大的转折。当时本市一位药材商人朱大富通过熟人找到了他，提议与他合开一家医药贸易公司。朱大富熟知各种药材的进货渠道，但在销售方面力不从心。而王志伟既然在市医药公司工作多年，又是作为国企的医药公司的药材部副主任，与本地及附近各医院、各药店都非常熟悉。倘若他们两人联手，岂非天作之合？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王志伟经过慎重考虑之后，终于未能抵挡住巨大利益的诱惑，一幅宏伟的商业蓝图出现在他的眼前。于是他决然辞去公职，与朱大富一起开办了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公司成立之后，也曾确实抓住了几次大的机遇，挣了不少钱，公司的资本与规模不断膨胀。可是近几年，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由于同业者的恶性竞争，药材贸易的利润越来越微薄，几乎已经面临亏损的边缘。看来，必须及时抓紧时机，改弦易辙。可是到底怎么办才好呢？他自己心中还全然没有底。
反正是睡不着了，他就干脆起来。他看了看钟，才五点多，还早着呢！他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元明青花瓷器》，坐在沙发上读了起来。他又想起昨日下午收下的那件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其造型具有典型的元代风格，侈口外卷，细颈，坦腹，与宋玉壶春瓶相比曲线增大，更加俏丽优美。瓶体上所绘的五爪龙纹具有明显的元代特征，龙身细长，疏发，火焰状龙尾，细颈，看上去极其凶猛，体现了元代蒙古民族的强悍与霸道。再看那青花色泽，呈色青翠，青料凝聚处有深青色下凹斑点，理应是波斯进口料，属于典型的至正型青花。而且，瓶底部的釉胎交接处有明显的火石红，而火石红正是元、明两个朝代瓷器的重要特征。那瓶上的种种特征与手中这本书中所述完全一致。像这样的元青花珍品，真是难得一见，自己能够有机会把玩三个月，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读了一会，他又想起刚才的那个梦，虽说那只是一个梦，但他心里总是觉得很不舒服，会不会是预兆了什么呢？他也曾想过是否要打个电话给陈玉才，问一下昨夜办公室里是否一切平安，可是又怕别人笑话自己无事生非、大惊小怪，还是算了吧。
上午8点，他准时到达总经理办公室，陈玉才正在为他泡茶。
“昨晚辛苦你了，睡得还好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房间西侧那铁皮文件柜的门。那柜子没有任何变化，柜门也锁得好好的。
“噢，睡得还好，一夜平安无事。”陈玉才笑嘻嘻地答道，同时从衣袋里掏出那文件柜的钥匙，交与王志伟。
王志伟打了两个业务上的电话，然后用那钥匙去开那铁皮文件柜的锁。但令人奇怪的是，钥匙插进去后，任他左转右转，竟然开不开。他又反复试了几次，还是开不开。他心里不免有些儿发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陈玉才拿错钥匙了呢？还是锁坏了呢？
“你没弄错吧？是这把钥匙吗？”王志伟皱着眉头问道。
“是这把钥匙呀，没错。”
陈玉才赶忙过来看了看钥匙，正是那把钥匙，那钥匙圈上还拴了个有机玻璃的小牌牌，怎么会错呢？陈玉才又拿过钥匙，自己试了试，可还是不行。真是怪事，难道是锁坏了吗？可是，昨天傍晚还好好的，怎么说坏就坏了呢？该不是晚上睡觉时不小心压弯了吧？可是看看钥匙也没有变形。
“昨晚我走之后，你自己开过这锁吗？”王志伟问道，他面露愠色。
“没有，你昨天傍晚离开之后，我从未打开过。”陈玉才赶忙辩解道，他心中已经有些儿惶恐。昨晚王志伟回家后，陈玉才的确曾想过把那花瓶拿出来好好欣赏一下，因为他一直在想，那200多万元的宝物到底有什么名贵之处呢？可是他没有那样做，因为他一贯胆小谨慎，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一辈子都赔不起的。
“既然如此，大概是锁坏了，怎么办呢？”王志伟的脸拉得很长，满面不高兴的神色。
“花瓶在里面，千万不能莽撞。无论是用螺丝刀去撬还是采取别的办法，恐怕都有可能伤及花瓶，看来要找一个锁匠了。”陈玉才小心翼翼地提议道。
陈玉才很快就从电话簿上查到了一个开锁工匠的电话，大约半小时后，锁匠到了。不愧是专业人士，那锁匠略略观察了一下之后，从他的工具包里掏出一根很细的钢丝在那锁洞里稍微折腾了一会，竟然从中取出了一根极细的铜丝，原来是这东西在作祟。奇怪，这细铜丝怎么会进入那锁洞里去呢？障碍既已去除，锁便可以打开了。可是，当那柜门被打开之后，他们惊异地发现，那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不见了！
陈玉才立时吓得面如土色、骨软筋酥，只觉得冰冰冷的汗沿着脊梁骨往下流淌。他望着王志伟那铁青的面容和愤怒的目光，张口结舌，说不出一个字。
“完了，全完了！”
Δ三
接到报案后，西城区公安分局的刑警大队长罗志刚立即率领周晓梅、于文海等几名刑警抵达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这时已是上午九时半了。陈玉才正在公司大门口等着，面孔上满是惶恐之色。他一边在旁引路，一边向罗志刚介绍有关失窃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的大致情况。其实，罗志刚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家公司了。
那还是三年前的夏天，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的一批价值40余万元的冬虫夏草失窃。由于涉及金额较大，所以警方非常重视，由罗志刚亲自负责侦破此案。经过半个多月的走访与侦查，在窃贼出货之时当场将其抓获。没想到事隔三年之后，又发生了现在这一起更大的窃案。
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位于乌西路187号，这儿比较安静，在本市算是比较偏僻的场所，即使是白天，马路上的车辆及行人也不多。进入公司的大铁门，一股馥郁的清香扑鼻而来，不太大的院子两侧摆放了大大小小的各色花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形形色色、清奇古怪的树桩盆景。在满目的盆景当中留下了一条水泥路，通向一座三层楼的灰色建筑物，那便是公司办公楼了。那楼已经相当陈旧，木制的大门及窗框上的漆已经大半脱落，给人以一种沧桑感，与外面的现代化城市好像不大协调。罗志刚注意到，在办公楼大门的上方有一个摄像头，正对着大门前的院子及前方的大铁门。陈玉才见罗志刚在关注那摄像头，便解释道，由于公司的各个仓库里储存了各种中药材、中成药、西药及医疗器械，其中有不少是名贵药材，所以安全问题就显得特别重要，摄像头就是去年夏天为此而安装的。罗志刚心想，三年前来此侦查冬虫夏草窃案时并不曾见过这个摄像头，大约是那起窃案使得公司管理层更加重视公司的安全了吧。进入办公楼的大门，右侧便是公司保安部，有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坐在里面，通过窗户可以观察进出办公楼的人流。
整个一楼都被充作仓库，各个房间的门全都锁着。二楼是公司各个部门的营业场所，但没有看见一个客户，因为王志伟在发现元青花玉壶春瓶失窃后，就立即下令停止营业。罗志刚通过二楼走廊的窗户可以看到办公楼后面那个较大的院子，在院子的水泥地面上晒满了各种药材，两个工人在不断地用铲子翻动着。院子周围的围墙很高，墙顶端插满了密密麻麻参差不齐的碎玻璃，在阳光下闪烁发光。上了三楼，走廊南侧的一排房间依次是总经理办公室、会议室、以及董事长办公室；而朝北一侧分别是洗手间以及杂物仓库等。
当刑警们走进总经理的办公室时，王志伟正颓丧地坐在沙发上发呆。那是一个大约六十余平米的房间，房间东侧沿着墙壁排着几个古色古香的木柜，其中摆放着不少瓷器与木雕；而西侧是几个书架和一个铁皮文件柜。房间南面有两个巨大的窗户，总经理的老板桌则安放在西侧窗口处。罗志刚打开了那已经空空如也的铁皮文件柜，仔细观察了文件柜门上的锁，并未发现硬物划痕或是撬动过的痕迹。
罗志刚吩咐刑警们分别提取物证和拍照，他自己则在王志伟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开口说道：
“首先，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公司近来的安全状况。自从三年前那起冬虫夏草窃案之后，你们理应更加重视安全问题才是，怎么会又发生窃案？”
“说实话，我们已经非常警惕了。本公司虽然经营范围很广泛，包括中药材、中成药、西药、医疗器械等等，但主要是经营中药材。由于中药材近年涨价很厉害，我们的仓库中就必须保持充足的储存，因此我们一直非常重视安全问题。公司保安部有六名保安，每日24小时轮流值班。下午6时下班之后，保安就把公司前院的大铁门锁了，晚上睡觉前再把办公楼的大门锁上，任何人都无法出入了。况且，公司办公楼的门口有一个摄像头，进出公司的每一个人都在监控范围之内。此外，公司还养了两条狼狗，每日下班之后就把狼狗放出来在院内溜达，所以一般的蟊贼轻易都不敢上门。正因为如此，我才认为安全方面没什么问题，谁知道竟然……，今日是9月13号，又是礼拜五，怪不得如此倒霉！”王志伟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倘若是公司内部人员作案，由于与那两条狼狗比较熟悉，狼狗就不会构成障碍。如果等值班的保安入睡后再翻过围墙或是大铁门，岂不是很容易逃脱呢？当然，我仅仅是假设而已。”罗志刚微笑着说。
“我们也曾考虑过类似的问题，所以已经作了相应的周密安排。从去年开始，我们在四周的围墙上以及大铁门上端全都安装了红外对射防盗报警器。由于该设备具备自动增益控制，所以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接受端的信号强度不变，这样就可以保证报警系统不会因风霜雨雪而误报。而且，该系统采用先进的双向互射工作方式，就彻底消除了早晚太阳光以及其他强光可能引起的误报。倘若有人试图翻越围墙或是大铁门，报警器会立刻发出警报。”
“如此说来，那贼人如果想在夜间逃出院子，是极难的了。”罗志刚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下面，请你把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抵押借款的经过说一下。”
“情况是这样的，德云古玩轩的总经理刘德云前几天来找我，最近他们想去内蒙收购一批玉器，但是他手头的钱不够，所以想借200万元。可是，像这样大数额的款项没有抵押品谁敢借呢？于是刘德云提议用那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作为抵押，那是德云古玩轩在两年前从S市以240万元买回来的。”
“他以前曾向你们借过钱吗？”
“由于刘德云是朱大富的小舅子，以前经常来借钱，但数额都不大，只不过几十万，并且每次都能按时归还本息。噢，你大概认识朱大富吧，他是我的合伙人，本公司的董事长。他上个星期到宁夏采购药材去了，至今还没有回来。”
“关于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抵押借款的事，朱大富知道吗？”
“在电话上和他讨论过了，他提出要对方提供抵押品，所以刘德云提议以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作为抵押。”王志伟又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口气。
“那玉壶春瓶你找专家鉴定过吗？你如何确保它的价值呢？”
“那玉壶春瓶是德云古玩轩两年前从S市的宝得利拍卖行买来的，当时我就曾听说，业内有不少人也都知道此事。昨天下午刘德云把那玉壶春瓶送过来时，还带来了当初宝得利拍卖行印制的图册，其中的第13页上有相应的照片，与那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实物一模一样，是绝对不会错的。那拍卖图册昨晚也放在文件柜中，被同时偷走了。”
“你仅凭肉眼就能确保那图册上的照片与那实物是同一件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吗？会不会看走眼呢？”
王志伟苦笑了一下说道，“不会的，我一向对古瓷感兴趣，昨日我仔细观察了那玉壶春瓶，无论是造型、纹饰、还是青花色泽都应当符合元青花的特征。况且那瓶口还有一道弯弯曲曲的小裂纹，与图册上的照片完全一致。即使花瓶作假，那裂纹又如何作假呢？裂纹是天然形成的，任何两件瓷器的裂纹都不可能完全一样的。”
“那玉壶春瓶的尺寸有多大呢？”
“高度为46厘米，我昨日曾用尺量过，与图册上的数字一致。但直径我就说不清了。”
“那玉壶春瓶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呢？”
“昨天下午4点钟左右，是刘德云带两个人专程送来的。”
“昨天下午你本人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的？”
“我于六点半把那玉壶春瓶锁进文件柜后就离开了，临走时把文件柜的钥匙交给陈玉才，并且吩咐他夜里就睡在办公室，以防偷盗。”
王志伟又狠狠地盯了陈玉才一眼，他此刻面色铁青，夹着烟蒂的手指头有些儿颤抖。
Δ四
接下来罗志刚让陈玉才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瞥了一眼他那惶惶不安的面孔，开始发问道：
“从昨晚六点半至今日上午8时，你有没有离开过办公室呢？”
“我曾出去过一次，但时间很短。昨晚6点40分我锁上办公室的门，到大门口外面的红星小吃店吃了一碗面条，大约花了半个钟头时间，回来后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其他时间我都不曾离开过办公室，文件柜的钥匙我也是一直放在衣袋里。”陈玉才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他面部的肌肉不时地抽动着。
“你离开办公楼时，见到值班的保安了吗？”
“是的，我还与他们聊了几分钟的天呢。”
“你昨晚几点钟上床的呢？”
“由于办公室没有电视，所以我出去吃过晚饭回来时向保安部借了两本杂志，看到十点多钟，有些倦意，就睡觉了。”
“你睡觉时，办公室的门锁了吗？”
“当然锁了，而且还上了保险，因为毕竟文件柜里有重要的物件。况且我的胆量一向就小……”
“你半夜是否离开过这间房间呢？比如说，上洗手间之类的。”
“没有，我平时夜里都不起来。”
“你昨晚是否睡得很熟？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办公室内有什么响动，会不会使你惊醒？”
“因为是新的环境，况且这床又太小，所以睡得不太熟。如果有什么人进来开文件柜，我肯定会醒的。但是这一夜我什么也不曾听到。”迟疑了片刻，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昨晚十二点多钟我听到外面有人放爆竹，而且放的时间还较长，大约有10分钟左右。”
“你估计是在哪儿放的呢？”
“听声音，好像是在公司大门外左侧的利民巷中，那样晚了，又有什么事情值得放爆竹呢，我当时就感到奇怪。”
罗志刚看了看房间南面的那两个大玻璃窗，继续问道：
“如果有人半夜里从那两个窗户爬进来，或许你也未必能察觉吧？”他一面说着，一面用眼角的余光察看着陈玉才。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胆小，昨晚睡觉前把两个窗户都关了，今日早晨起来后才开的。”
“但是，今晨你也曾离开过办公室呀，比如说，刷牙洗脸，吃早饭等等。”
“洗手间就在办公室对门，当时我虽未锁门，但一切都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而早饭是在办公室里吃的，泡了一包方便面。”
最后，罗志刚与周晓梅来到保安部。两名值夜班的保安早晨6点已经交班回家，刚刚被从家里叫来，听说昨夜失窃之事，大吃一惊。
罗志刚在保安部的椅子上坐下，他正前方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台显示器，连接着窗外的那个摄像头，大铁门内外及整个院子里的景象尽收眼底。
罗志刚朝那两个保安端详了一下，其中一个是大约五十几岁的胖老头，另一个年纪稍轻些，大约四十余岁，但身材瘦小。
“昨晚是你们两位值班吗？”
那位瘦小的保安似乎有些口吃，再加上惊慌失措竟然说不出一个字。还是那位胖老头比较镇定，他连忙答道：
“是我们两人值班，从昨天下午六点到今天早上六点。”
“前院的大铁门你们几点钟上锁的？”
“我们交接班后立即就上锁了，大概是六点十分左右吧。同时也就把那两条狼狗放了出来。”依然是那胖老头回答。
“陈玉才是什么时候出去吃饭的呢？”
“王志伟是六点半左右回去的，是我为他开的门锁。十分钟后陈玉才又要我为他开锁，我还责怪了他几句，说为什么不与王志伟一起出去，让我多麻烦一次。”
“你既然怕麻烦，他出去之后，你就不必上锁了，因为一会儿他吃过晚饭还要回来，是吗？”
“那怎么行？他出去后我就上锁了，等他回来时再开。公司里这么多贵重药材，万一被偷，我们可赔不起！况且，现在找工作不容易。”
“陈玉才出门时，身上带什么没有？”
“没有，他是空手出去的。”
罗志刚又转过头看了看那瘦小的保安，他现在已经镇定一些了，见警官望着自己，连忙点着头道：“是……是的，他当时是空手的。”
罗志刚低着头思忖了片刻，又问道：
“这办公楼的大门你们是几点上锁呢？”
“晚上十点上锁，因为我们十点钟以后轮流睡觉。”
“十点钟之前你们干什么呢？总不会一直呆呆地看着那台显示屏吧？”
“大多是看看杂志，有时也下下棋什么的。”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进出办公楼，你们未必知道，是吗？尤其是当下棋下到关键之处时。”
“不会的，十点之前，我们虽未锁门，但门总是插上门栓的。况且这门有个特征，开关时总会发出刺耳的声响。”胖老头急急声辩道，并且他立刻跑出保安部去推动那大木门，果然发出刺耳的声响。
“昨晚你们是否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胖老头连忙说，“十二点多钟外面有人放爆竹，吵死了！我刚要睡着，就被他们吵醒了。”
“今日早晨你们几点钟开门的呢？”
“根据规定，公司每日上午八点钟上班，因此我们7点半开大铁门。今天当然也不曾例外。”
“电子眼每天都使用吗？”
“是的，它每天24小时都处于工作状态。”
罗志刚把电子眼的录像取出，带回局里，以便进行详细检查。
Δ五
当天下午，西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召开了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特大盗窃案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议，会议由罗志刚主持。
首先是关于犯罪嫌疑人实施偷盗的时间。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由陈玉才负责看管，他从昨晚6时半至今晨8时基本上都在办公室内，其中只有昨晚6点40分至7时10分这半个小时去红星小吃店吃了一碗面条。因此，如果不是陈玉才本人所为，那么，窃贼理应是在那半小时之内实施偷盗的。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窃贼是如何携带那玉壶春瓶离开公司大院的呢？
从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取来的录像带已经被详细检查。从录像带上可以清楚地看出，昨晚6时半，王志伟腋下夹着一个小皮包离开公司。大约10分钟后，陈玉才空着手走出公司，胖保安立即锁上了大铁门。又过了半小时，陈玉才由外面回来。这一切与他们的供述完全一致。此后，大铁门就再也不曾打开过。
除了大门之外，窃贼是否会从其它的地方逃走呢？公司四面是高大的围墙，围墙顶端插满了碎玻璃。今日上午，刑警们沿着围墙仔细查看了一番，未发现有人翻越围墙的痕迹。况且，在围墙的四个角落处安装有红外对射防盗报警器，罗志刚熟知这种报警器的性能，那是目前比较先进的一种报警器。罗志刚上午曾拿着一根长竹竿在围墙上方试探性地挥舞了一下，公司院内立即响起刺耳的警报铃声。由此看来，窃贼是不大可能翻越围墙或是大铁门而逃跑的。
既然不可能翻越围墙，昨晚6时半以后由大门离开公司的人又只有王志伟与陈玉才两人，而他们两人是在保安与摄像头的监视之下走出去的，根本不可能携带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那么，基本上可以断言，在今日早晨7时30分公司大铁门打开之前，那玉壶春瓶仍在公司范围之内。
因此，如果窃贼确实盗走了那玉壶春瓶，那么理应是在今日上午上班之后。可是，负责查看录像带的两名刑警报告说，他们已经很仔细地看过今日上午离开公司的每一个人，并未发现有人带走那玉壶春瓶的迹象。因为那玉壶春瓶很大，若是塞在包里应该是很显眼的。
既然如此，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现在是否还在公司之内？
罗志刚决定，立即搜查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
下午4时20分，罗志刚率领周晓梅、于文海等几名刑警队员对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进行了全面搜查。搜查范围非常广泛，包括每一个房间，每一个橱柜。由于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的体积较大，所以搜查起来并不算太困难。经过2个小时的仔细搜查，根本不见那玉壶春瓶的踪影。那玉壶春瓶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罗志刚考虑到了种种可能性，比如说，窃贼会不会在夜间在那围墙上掏一个洞，把那玉壶春瓶送出去呢？或者是在院子里挖一个大坑，把那玉壶春瓶临时埋起来呢？昨晚12点多钟的爆竹声是不是为窃贼作掩护呢？可是，仔细想想，也不大可能，因为像掏洞与挖坑这样大的行动，肯定会惊动那两条大狼狗，如果狼狗一叫，保安肯定会听见的。
但是，如果是公司内部人员作案，由于与狼狗比较熟悉，狼狗不一定会叫。可是，罗志刚与刑警们曾仔细检查过围墙的墙面与院内的地面，丝毫不曾发现有打洞或是挖坑的痕迹。
难道是自己的分析错了？窃贼还有其他的途径运出玉壶春瓶？罗志刚一边思考着，一边与周晓梅一起走出公司大门。大门外左侧大约二十几米处有一个巷子，叫利民巷。罗志刚看了一下地面，在距离巷口十几米处，路边散落着一些爆竹的碎屑。陈玉才与那两个保安所说的夜间放爆竹的地点应该就在这儿了。罗志刚四下里看了看，巷子的一面就是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的围墙，而另一面有一个颇大的院落，罗志刚见那院落的大门开着，便走了进去。那是一座较古老的宅院，从大门口就可以看出，一共有三进，每进都由堂屋、两边正房和侧面的厢房组成，估计至少也有六家以上的人家居住。罗志刚向右侧一看，只见一位老者正坐在走廊下花丛后面的藤椅上听收音机，那老者一头银发，看上去大约70岁以上了。罗志刚连忙走上前去略作自我介绍，然后问道：
“昨夜12点钟后，听说这儿附近在放爆竹，请问有这回事吗？”
那老者连连点头道：“是的，我也听到有人在我们院子外面放爆竹，正感到纳闷呢。”
“是不是你们这院子中的哪家人家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而放的爆竹呢？”周晓梅问道。
“没有，这院子里共有六家人家，今日早晨我向邻居们打听了，那爆竹根本不是这院子里的人放的，而院子大门昨天夜里也没有打开过。况且，这院里的住户都是知书达理的，谁会在半夜三更放爆竹惊扰四邻呢？也不知道是谁在外面放爆竹，闹得我们都好久没有睡着。”
“会不会是院外的其他邻人所放呢？”周晓梅继续发问。
“不会的，我这院子的对面是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的围墙，右侧的院子里住着一对老夫妻，听说最近到北京看女儿去了，家里根本没有人，怎么会放爆竹呢？照我说，那放爆竹的人若非神经病，就必定是别有用心。”
既然那爆竹并非当地居民所放，则有可能与玉壶春瓶窃案有关。爆竹的燃放时间是夜间12时半左右，那窃贼在那时到底在做什么呢？
Δ六
已经是晚上10点半了，警局里的人都早已下班回家，罗志刚仍然坐在办公室里思考着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的玉壶春瓶窃案。他把今日调查的各个问题逐一写在纸上排列如下：
1.9月12日晚上6点半以后离开公司的人只有陈玉才与王志伟，而他们都不曾带任何可疑的东西出门。
2.由于公司围墙上端有红外对射防盗报警系统，而且整个围墙未发现破坏痕迹，所以窃贼夜间翻越围墙或是打洞将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传递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3.根据录像，从9月13日上午7点半到下午4点20分为止，离开公司的人员共有26人，其中18人为公司员工，另外8人似为客户，身份尚未调查。但是，他们每一个人在走出公司大铁门时都不曾带有足以装得下那玉壶春瓶的提包。
4.9月13日下午4时半开始，对公司的每一个房间都进行了详细的搜查，包括所有的仓库和各部门的办公室，甚至于总经理办公室、董事长办公室、以及财务部办公室也被彻底搜查，但是那玉壶春瓶仍不见踪影。
5.9月12日夜里12点半左右，在利民巷口有不明身份的人燃放爆竹，似乎是有意制造噪音。
根据以上所述，9月12日晚与9月13日上下午窃贼不可能将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带出公司院外，可是公司内部的彻底搜查也未发现那玉壶春瓶。因此，从表面迹象看，那玉壶春瓶似乎是根本不存在。
可是，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又是确确实实存在的，除了陈玉才与王志伟之外，公司财务部赵经理与徐会计在将200万元的支票交予德云古玩轩的刘德云时都曾眼睁睁地看着那玉壶春瓶放在王志伟的办公桌上。那么，那宝物到底到哪儿去了呢？
另外，昨夜12点半有人放爆竹也的确蹊跷，罗志刚的直觉告诉自己，此事必然与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的失窃有关。照此推理，当时窃贼理应还在公司之内，而外面放爆竹的人只是与他配合行动。但当时那窃贼在干什么事情呢？依然不得而知。
昨日下午6时之后，公司大铁门已关，窃贼无法再进入公司，因此他必定是在6时之前已经在公司里面，然后悄悄地藏在某个秘密地方。可能是在晚上6点40分至7点10分趁陈玉才出门吃晚饭之际偷偷进入总经理办公室，盗出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重新回到那个秘密地方。难道是等到夜里12点半，院外燃放爆竹时，他试图乘机逃脱？或是干其他什么事情？可是，他又将如何逃脱呢？
至今为止，还不能排除窃贼与陈玉才合伙偷盗、甚至于陈玉才本人就是窃贼的可能性。
此外，那两个保安会不会趁陈玉才出门吃晚饭之际上楼偷取玉壶春瓶，继而藏于某个秘密的地方呢？
因此，窃贼的身份仍是个谜。
与其坐在这儿空想，还不如重新查看录像。罗志刚把9月12日全天以及9月13日下午4点20分之前的所有录像再次仔细查看。他现在不再关注走出公司的人手中都拿着什么，他在数人数。
昨天一天，进入公司的人数为98人，而离开公司的人数为97人，有一个人留在公司内部而不曾出来，此人便是那窃贼！
罗志刚顿时兴奋得跳了起来，他一次又一次地重新审视那录像，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不曾走出公司的人。那人大约四十余岁，身材中等，面孔呈刀条状，手中有一个黑色的小提包，那提包较瘪，似乎里面没有什么东西。此人既然当天不曾出来，第二天必然会出来。罗志刚迅速拿出9月13日的录像带，重新进行检查。
很快就有了结果。9月13日上午8点15分，那位刀条脸的窃贼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公司。他手上依然拿着那个黑色的手提包，只不过那提包已经是鼓鼓囊囊的了。那包里到底是装了什么呢？不可能是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因为那包太小，根本装不下那样大的玉壶春瓶。那么，除了玉壶春瓶还可能是什么呢？难道是顺手牵羊又偷了一些什么药材之类的东西？可是，如果他的主要目的是玉壶春瓶，那他又把它藏到哪儿了呢？
无论如何，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理应还在公司里面！
Δ七
罗志刚夜间不曾睡好，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那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的疑云始终在他的脑际徘徊。虽然是个老刑警了，但是仍改不了年轻时候的倔脾气；不管什么案子，只要理不清头绪，他就休想睡好。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警界内部刊物上的一篇报道：西南某处一尊玉佛像失窃，当地警方通过三个多月的努力，终于将罪犯抓获。那几名罪犯为了运输便利居然将那玉佛像锯成四截，真是罪大恶极！罗志刚猛然醒悟道，盗取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的窃贼会不会也把那玉壶春瓶砸成几块，带出公司后再重新组装呢？为什么那刀条脸第二天离开公司时他的包里是鼓鼓囊囊的呢？其中会不会就是那玉壶春瓶的碎片呢？如果真的如此，那么夜里12点半在利民巷口放爆竹的目的就是掩护那窃贼把那玉壶春瓶砸碎！
可是，他几乎是立刻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是瓷器，而瓷器是很脆的，砸碎后的状态是无法预料的，不像玉器锯开时那样能够加以控制，因此其恢复也将是不可能的。况且作为一件古董，砸碎后即使能够恢复如初，其价值也将大打折扣。所以窃贼是不可能这样做的。除非……
罗志刚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除非这玉壶春瓶本来就是赝品！
是的！可能就是赝品！只有是赝品，他才可能将其砸碎！
如果真的是赝品，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得通。德云古玩轩的刘德云在下午4点把假的元青花玉壶春瓶送到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同时取走200万元的支票。此时，那位刀条脸的窃贼已经隐藏在公司内部某处。当6点40分陈玉才出门去吃晚饭时，刀条脸悄悄进入总经理办公室，打开文件柜的门，盗走玉壶春瓶，再把柜门锁好，同时在锁眼里塞了一根极细的铜丝。刀条脸盗得花瓶后，仍旧躲藏在某处。等到夜间12点半，外面响起猛烈的爆竹声时，他将那玉壶春瓶砸成碎片，全部收集在他的手提包中。第二天上午上班后，进出公司的人很多，他便乘机溜出公司大门，谁又会注意到他呢？
但是，他为什么要在文件柜的锁眼里塞进一根细铜丝呢？
作为一个优秀的侦探，不但要能够解释罪犯的每一个行为，还必须能解释罪犯的每一个心理。据罗志刚估计，刀条脸的目的大概有二：其一是，他担心当天晚上陈玉才有可能由于好奇心而打开文件柜独自欣赏那绝世珍宝。倘若果真如此，就会立即发现那玉壶春瓶失窃，肯定会报警，刀条脸将无路可逃。而如果陈玉才打不开文件柜的锁，他可能会认为是锁出了什么故障而绝不会报警。因为，既然王志伟不在，他为什么要私自开文件柜呢？弄不好就会得罪上司的。其二是，刀条脸担心王志伟翌日早晨八点钟一到办公室就立即要看那玉壶春瓶。如果他开柜一看，发现那玉壶春瓶不见了，就会立刻报警。此时公司里还没有什么客户，窃贼很难混出公司院子而不被注意。他塞入细铜丝的目的无非是延迟王志伟打开文件柜门的时间，以便自己有充足时间安全离开公司。
一切疑点全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大概整个事件的实情正是这样的。不过，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推测，一切还有待于调查。
如果估计不错，在公司的某个地方，也就是刀条脸砸碎玉壶春瓶的地方，理应残留着一些瓷器的碎屑，最好能发现较大的瓷片，那将是最好的证据！
Δ八
9月14日上午8时15分，罗志刚率领周晓梅、于文海等刑警再次来到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王志伟见到他们立即紧张地问道：
“案件调查难道有所突破？”
“至今只能说有所进展，今日必须再次搜查。”罗志刚回答道，不过从他那坚定的语气中似乎可以猜测到，案件大概已经有点儿眉目了。
这次搜查比上次搜查更加彻底、更加细致，因为上次搜查的目标是一个大玉壶春瓶，而这次搜查的目标仅仅是一些碎瓷屑。搜查从一楼到三楼，逐步进行，每一个房间，每一寸地面都不曾漏过。罗志刚坚信，刀条脸在砸碎玉壶春瓶时，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即使使用手电，光线也比较微弱，况且作为窃贼，其内心理应是恐慌的，因此难免有一些碎瓷屑留在地板上。
当周晓梅搜查到三楼董事长的办公室时，在办公桌后角落里的地板上，果然发现了很少的一些碎瓷屑，不过，也仅仅是碎瓷屑而已，却不能断定究竟是不是玉壶春瓶的瓷屑。大家再仔细寻找，最后在办公桌下终于找到了一块大约两平方厘米左右大小的一块小瓷片。在那小瓷片上，呈现着几根清晰的青花线条，依稀是龙爪的尖角。这块小瓷片的断面非常干净，这就说明是新打碎的瓷片，否则断面上理应沾满灰尘。
这时，刑警们都很兴奋。这就说明，罗志刚的推断可能是正确的。
倘若罗志刚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窃贼的偷盗行为对谁最为有利呢？毫无疑问，对德云古玩轩的刘德云最有利，因为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既然没有了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今后将无法向德云古玩轩索回200万元借款。刘德云仅仅以一个玉壶春瓶的赝品就轻易地获取了200万元，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甚至于他还有权利向伟富医药品贸易公司进一步索赔，因为即使不计算近两年的升值，那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的原价就是240万元！而这整个一件事，仅是他一人所为呢？还是他与朱大富共同的阴谋呢？
案情虽然基本上已经明确，可是这一切仅仅是根据罗志刚的推测。既然是推测，无论多么令人信服，也仅仅是推测而已。
目前最最关键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够证明刘德云送过来的玉壶春瓶是赝品。罗志刚有着清晰的逻辑思路，他知道，要想仅仅根据这块瓷器碎片抓住刘德云，还有两点需要证明。第一点是，必须证明这块碎瓷片就是那玉壶春瓶的碎片。第二点是，必须确定这块瓷片并非元代时期的产物。尽管大家都相信这两点已经是不言自明、而无需再加以证明的了，但是在法庭上，一切都是需要证据的。倘若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两点，就能够判断刘德云送过来的玉壶春瓶是假的。
上述的第二点很容易做到。罗志刚前几年曾经侦破过一起走私古瓷的案件，了解一些关于古瓷鉴定的基础知识。只要对这块碎瓷片进行一系列的科学检查，就可以大体判断其存世年限。比如，采取“热释光检测法”，或是近年来最最先进的“釉面去玻化程度检测法”都可以判断瓷器的年代。
但是，上述的第一点如何才能够证明呢？如果能够抓住刀条脸，并且使他供出实情，倘若他承认董事长办公室里发现的那碎瓷片就是他砸碎的，并且是受了刘德云的指使，那么也可以给刘德云定罪。
此外，还有一点尚有待确定，那就是，两年前，刘德云是否真的从S市的宝得利拍卖行购买过一件元青花龙纹玉壶春瓶。
因此，要想查明此案，当前还有两件事情要做。
首先，要设法抓住那位刀条脸的窃贼，从而牵出幕后指使者。
其次，决定派周晓梅远赴S市，查明两年前拍卖元青花玉壶春瓶的真相。
另外，关于警方至今为止对案情的所有推测，对外必须严守秘密，以免打草惊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