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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新人,要低调

苏米娜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还醉醺醺地在床上躺着,卧室内昏昏暗暗的,使我一度以为黎明还没有来临。挂上电话,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了,我赶紧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洗手间,随便地洗了把脸,换上一件衣服,便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向治疗所赶去。

苏米娜在电话里告诉我说,韦煜恒找我,有事情同我讲。有一句话说:“领导的心,如海底的针”,说的就是领导的善变。虽说韦煜恒有过交代如果我还没有醒酒的话,可以不去上班,但我亦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毕竟我初来乍到,有很多事情需要小心处理,更不用说是韦煜恒找我了。即便是他不找我,我下午也要去上班的,只是,我没有想到,自己一睡竟然睡过了头。

头有些疼痛,醉酒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以后要注意尽量避免再喝醉了。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出租车已经把我送到治疗所楼下了。

韦煜恒找我会有什么事情?苏米娜在电话中没有讲起,我亦不清楚。待我气喘吁吁地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苏米娜过来,告诉我韦煜恒晚上请吃饭,就我、笛卡、苏米娜以及欧阳振国五人。我拿过杯子,为自己泡了一杯浓浓的茶。治疗所里依旧是难得看到一位病人,每一位心理咨询师都在百无聊赖地干着一些消磨时间的事情。尤其是李梅,我看到她在我端着茶杯在座位上坐下的时候,才姗姗来迟。

苏米娜对我说:“上次拿给你的请假条,还是填一张交到财务室丁莉那里吧,填好之后拿给我签字就行了。”

我没有告诉她我上午没来上班是经过韦煜恒许可的,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昨晚我喝酒,大家都有目共睹,即便是今天不能起床来上班,也不应该签请假条啊,我感到苏米娜有些小题大做了。但转念一想,我是她招聘进来的,为了能够使我顺利地进入治疗所,她出了不少的力,最终才说服韦煜恒破格录取我这么一个没有学历的人。从这个角度来看,苏米娜让我签请假条是为我好也有可能,这样以后我也不会在别人那里落下私自不上班的口实。

但没想到李梅却不乐意了。她冷笑了一声,问道:“苏所长,你是什么意思?想故意针对我请你直说。”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何以有此一问。苏米娜也显然没有料到李梅会这样问她,也是一怔,半天才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少装蒜了!”李梅的话语中充满了挑衅,她说,“我不就是今天迟到了一会儿吗?想让我写请假条就直说,干吗要拐弯抹角地为难别人?!在治疗所里,哪一个人上班准时过?你怎么从来都不问?我看你是有意地针对我是吧?我也实话告诉你,想让我写请假条,你还不够资格。”

办公室的女人们都瞪大眼睛看着她们两个,既不出口相劝,也不做事,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们,更多的,她们是在看苏米娜苏副所长的笑话。李梅在治疗所的资历比苏米娜还老,她吃公家饭吃了快十年的时候,苏米娜才费尽力气将编制转为正式的,如果不是今年年初单位在选举新一届领导班子时,苏米娜意外地被提升为副所长,她永远都还是李梅的下属呢。但意外的是,苏米娜却坐上了副所长的位子,刚开始每一个人都为之愕然,然而,当苏米娜在罗宾面前表现得十分乖顺的时候,大家便有些心知肚明了。

此时,苏米娜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青红交替着,好像是在变色一样。她走到李梅的面前,说道:“走,到我的办公室里讲去,不要在这里耽误大家的工作。”

李梅毫不让步,说:“为什么要去你的办公室?今天正好当着大伙的面,你讲清楚,为什么事事针对我!”李梅说着,双手叉起了腰,活像一个当街骂娘的泼妇,办公室的其他女人们都哄然大笑起来。

苏米娜走上前,伸出手想把李梅拉出办公室,却没料到李梅把她的手向下一拨,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苏米娜的头发,像拔草一般就往下拽,痛得苏米娜龇牙咧嘴。办公室的这些女人们平时都看不惯苏米娜,这时候更是一拥向前,表面是劝架,实是暗助李梅。苏米娜很快就陷入劣势之中,两个女人互抱着纠缠在一起。

苏副所长这回脸算是丢尽了。

女人之间动手,我确实有些爱莫能助无能为力。我只好拿起电话,迅速地向韦煜恒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当我放下电话的时候,我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快速地向办公室传过来。

韦煜恒走进来的时候,苏米娜与李梅仍然抱在一起纠缠不清,刚才还在“劝架”的金玉及王莲相互递了个眼色,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一本心理咨询手册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韦煜恒的脸阴沉沉的,他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站在办公室的门前。苏米娜与李梅都没有意识到韦煜恒的进入,一边相互拉扯着,一边还低声地辱骂着。

罗宾很快便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他刚进入办公室,便大声地说着:“看你们成什么样子了,竟然在韦部长面前打架!还有没有一点干部的样子?!”

苏米娜与李梅这时才松开了手,看到韦煜恒站在办公室里已经有一会儿了,脸上的颜色都有些变了。

也难怪韦煜恒会生气。虽然说女人之间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但你苏米娜作为治疗所的副所长,竟然与下面的职员动起手来,以后还怎么领导别人?还怎么安排工作?这还了得!现在你还是一个副所长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如果让你统领整个治疗所你还不知会捅出什么更大的事来呢!

拿鸡毛当令箭,苏米娜确实做得有些过火了。从一个在所里没有一点地位的人,一跃而升为副所长,苏米娜也是想急于在下属面前树立起威信。但平时大家都对你知根知底的,威信如何树立?也就只好从一些小事抓起了,从一个对她不知根不知底的新进员工身上抓起了。但她想不到的是,这看起来很随便很微小的一个动作,却让李梅看成是针对她的挑衅了。

韦煜恒脸色阴沉地走了,没有说一句话,这就更令苏米娜与李梅有些惴惴不安了。她们看着韦煜恒离去,然后又把目光转到罗宾的脸上,希望能够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一些光芒。

“你们两个是不是都不想干了?不想干就说一声,我随时可以让你们走。但只要你们做一天,就绝不允许再做这种给治疗所丢脸的事情!”罗宾双手叉腰,义正词严地说道。

看着苏米娜与李梅都低下了头,不说一句话,任凭罗宾在那里训斥,我的心里更加充满了疑惑:你罗宾也不过是一个主任,有什么资格教训副所长与另一个主任?有句话,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治疗所虽说没有几个人,但既然设了这些职位,就说明有这些职位存在的必要性。而现在你一个主任就能冲着副所长及另一个主任大吼小叫,那么这些职位的设立不就形同虚设了吗?对于苏米娜,我似乎更倾向于相信李梅的话了,如果你真的是因为能力被提升为副所长的,又怎么能够不顾尊严地任一个主任在自己面前大吼小叫呢?并且还是在训斥自己!如果你真的急于在这些部下面前竖立威信的话,就更不应该放任罗宾在这里放肆了。而此刻,她竟然也低着头,不发一言,即便她是真的凭能力被提升为副所长的,也令人难以相信了。

罗宾终于止住了他的叫嚣,他把苏米娜与李梅都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内。我这时才猛然注意到,罗宾也有属于自己的单人办公室!在治疗所里,单人办公室是科级以上的干部才有的,而办公室主任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科员,是没有资格要求独立的办公室的,难道他也有着错综复杂的背景?

我想起在东江为我饯行时,丁炯逸再三叮嘱我:到了那里,你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使自己变得圆滑一些,更成熟一些。在那里不同于你一个人做那样自由。那里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一派升平,其实是暗波汹涌,稍不注意你就会被这种湍急的暗波卷走而不留下一点痕迹,甚至连一个泡沫都不会冒出来。

想到这里我感到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实在是可怕,太可怕了。因为,就在昨天,我还联合笛卡“逼迫”他喝了不少的酒,而这种人,我知道是眼睛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他迟早会把矛头指向我。如果想在这里干出一番名堂,把自己的所学服务到更多的人群中去,那么,四面八方哪一路诸侯我都不能得罪——首先,我要保证自己安全地度过这三个月的试用期。有一句话来形容我目前的状况是最好不过的:新人,得低调,夹着尾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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