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府大将军得胜归朝,皇帝陛下率文武百官城外相迎,并亲自为大将军拽绳牵马,这注定是载入史册的一幕。
傅灵鱼自然不能让李治就这样一直走着回城,一百里的路程以这个速度只怕走到天黑也到不了太安城。再说,无论如何他都是殷商的皇帝,在天下百姓面前可不能让他失了威信。
在这个时候,她还在提这个男人着想!
李伏羲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低头看着地面,不发一言,心中想到:李治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就会用这些小恩小惠拉拢人心,可是偏偏还很好使,主人现在应该也很开心吧!
傅灵鱼把手中长戟向后一抛,翻身下马,和李治并肩走在一起。她身材高挑,和李治相仿,仅仅比他矮了一个头顶,两人站在一起,夫妻相十足。
“这么急着把我召回来,是想我了吗?”傅灵鱼侧过脸,笑着问道。
李治满是诧异的看着傅灵鱼,这个和自己并肩战斗近十年的伙伴,然后伸手牵住傅灵鱼的手,温厚的声音响起:“是啊,想你了,你瘦了!”
在此之前,傅灵鱼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们没有情话,没有甜蜜,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战争,阴谋,鲜血。这么多年来,两人已经习惯了彼此,甚至连对方的一个眼神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路无言,不远处就是载着皇榻的巨大马车,傅灵鱼停下脚步,笑着说道:“你上车吧,总不能这这样走回去!”
“咱们俩一起!”李治牵着她的手没有松开,眼睛中多了一份不常见的深情。
傅灵鱼摇摇头,现在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想一想。
明黄马车缓缓向前驶去,傅灵鱼没有上车,陈政君却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在上车之前还有些羞赧的看了傅灵鱼一眼,嘴角轻笑,带有一丝歉意。
“小妮子,还和我玩这一套!”傅灵鱼甚至连和她做戏的兴趣都没有,转身走到一众大臣跟前,笑着说道:“多日不见,诸位大人操劳了!”
“不敢当,不敢当,大将军为国为民,我等与大将军比起来实在是汗颜啊!”孔孝桐抢先拱手说道。
将军是一个称呼,在市井百姓眼里,一个寻常校尉也是将军。大将军既是称呼也是官职,目前在整个殷商也就只有傅灵鱼一人能够称得上大将军这个称号。
陈远志眼神冰冷的看了孔孝桐一眼,他才是殷商宰相,这种话应该他来说才是,然后向前一步笑着说道:“孔祭酒说的是啊,大将军劳苦功高,巾帼不让须眉,实在是羞煞我等!”
傅灵鱼看着陈远志,心中感慨:真是风流倜傥,年近五十了,依然英俊不凡,气质更是出众,难怪能生出陈政君那样的女儿!
“宰相大人双喜临门,让灵鱼羡慕的紧!”她现在可没有心情和陈家人客套,如果真的惹恼了她,手中方天画戟可是要见血的。
陈远志明显没有想到,傅灵鱼竟然会如此针锋相对,但是面对着这样的一位女煞星,即便是身为殷商第一门阀的家主,他也只能讪讪的一笑,拱手说道:“大将军说笑了,为陛下分忧是身为臣子的本分嘛!”
“我可没有说笑,宰相大人须知福祸相依,可要好自为之才是!”傅灵鱼说完,重新上马,跟在皇帝的车架后面。
人群出传出阵阵的嬉笑声,陈远志面色铁青,一甩衣袖,走向自己的马车,心中暗暗的想到:等政君做了皇后,看你还能这么嚣张。
陈政君出现在这里,李治的态度就已经很明了了,为了得到陈家的支持,他已经决定立陈政君为后。
而她就只能做出牺牲,让出后位!
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她赶忙伸手接住,然后苦笑一声,自己都多少年没有哭过了。李治,你真的好狠心!
百姓的欢迎与喝彩都像是过眼云烟,在她的脑海中不能保留分毫。傅灵鱼站在太和殿上,木然的听着新的封赏。
凤舞王,大国柱,太子太师,兵马大元帅,一个个煊赫到极点头衔加诸在她的身上。作为臣子已经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可是她要的却不是这个!
一声退朝,待李治转身走回内宫,周围的大臣立刻将她簇拥在中央,到处都是恭喜的吉祥话,可是在她听来却是无比的刺耳!
走出宫门,站在御道的正中央,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以前她都是住在宫中,虽然没有妃子的名号,但是朝内朝外也都也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就是这个天下的新一任女主人。
可是现在,她该去哪里呢?
正在她茫然的时候,李伏羲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主人,我们回家吧!”
“家?在哪里?”傅灵鱼有些不解的问道。
“大将军府现在改成了凤舞王府,作为您的王宫!”
在她回来之前,李治就已经将这些都处理妥当了,将原本的将军府扩大了整整十倍,俨然就是一个小一号的皇宫。
朱雀大道,凤舞王府。
“王爷,您看这座琉璃玉璧,用的是上等蓝田玉,长十七丈,比前朝史书上记载的九龙照壁整整大了一倍有余!”说话的是王府总管刘瑾,以前也是宫里的大太监,论地位仅次于韦正。
“皇上可真是用心了啊!”傅灵鱼淡淡的说道。
傅灵鱼和李伏羲刚走到凤舞王府,刘瑾早就已经领着府中大小管事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一声响亮的“王爷千岁”把神游的傅灵鱼唤醒,回过神来,走进猩红大门就看到这张骇人的琉璃玉璧,着实把她吓了一跳,就连对钱财没有任何概念的李伏羲都咂舌不已。
李治可是下本钱了!
“你在我这里当差,可就等于降职了啊!”傅灵鱼看着身边弓着身子的刘瑾,打趣着说道。
听到这句话,刘瑾的身子又弯下一点,几乎快要和膝盖平齐了,老太监还是笑呵呵的说道:“能伺候王爷,那是奴才的福气,说句大不敬的话,在您这里,奴才过得更安生!”
“这话我爱听!”傅灵鱼眉眼带笑,心里觉得轻松不少。
刘瑾就是有这个本事,哪怕是明目张胆的拍马屁,让人听着也觉得舒服。两人走到一个拐角,四下无人,刘瑾小声说道:“王爷,前些日子奴才在御书房当差,听到皇上和陈丞相在谈论册封皇后的事!”
李治登上皇位已经五年了,却一直没有册封皇后,宫里仅有的几位妃子品阶也低得很,一年到头几乎见不到李治的面,和摆设无异。
一直以来,整个天下都认为傅灵鱼登上后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这几年边境一直不安定,而殷商又缺少帅才,傅灵鱼这些年一直南征北讨,不停奔波,也没有时间举行封后大典。
可是谁能想到局势急转直下,半途杀出一个陈政君!
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傅灵鱼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直到见到李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已经下定决心,甚至没有打算和她商量!
傅灵鱼觉得心口堵得难受,偏偏又发泄不出来。
和孔孝桐想的一样,李治连下十三道金牌把她召回京城,就是为了防范她一怒之下,带领凤府军杀回京师,来一场逼宫的闹剧。
“你不愿意娶我,难道我还要上赶着嫁给你不成!”傅灵鱼闭上眼睛轻声说道,随后轻轻摆手,示意刘瑾先下去。
王府里的建筑高屋建瓴,处处雕梁画栋,正殿崇阳殿高达十一丈,比起皇宫中召开大朝会的太和殿还要高出三丈,豪迈到了极点!其中六根支柱更是由巨大的金丝楠木制成,仅仅这一座宫殿花费便数以万计。
这实在是让人震惊。
傅灵鱼坐在殿中长榻上,怔然出神。殷商连年征战,国库并不宽裕,建造这座王府只怕要把李治的家底掏空了。可以想象得到,李治在朝会上挨了大臣们数不尽白眼和冷嘲热讽。
可是她要的更不是这个!
李伏羲刚走进崇阳殿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这是西北地区特有的烧刀子,辛辣无比。西北严寒,那边的百姓就用这种酒取暖。
傅灵鱼歪倒在猩红地毯上,手中还拿着牛皮酒袋,满屋子都是刺鼻的酒气。
李伏羲紧走两步,把自家主人抱在怀里。她的上身已经被酒水湿透,冰凉冰凉的,脸上红白相间,几缕发丝紧紧的贴住脸颊,即便是醉死过去,眼睛里依然能流出泪水。
这还是那个肆意狂傲的女武神吗?
“伏羲,我没醉!”傅灵鱼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大殿上的花壁,轻笑着说道:“你看这花壁,你看,多漂亮,是个养老的好地方啊!”
“主人,您醉了!”李伏羲宽厚的手掌揽住她的身子,纯正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
“都说了我没醉!”傅灵鱼大喊一声,皱着眉头挣脱开李伏羲的怀抱,踉踉跄跄的站直身子,接着说:“酒撒三日不醉,惟我独仙,李治算个屁啊!”
“主人,您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