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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盒子里的爱情

也许有朋友会问:火柴盒多大?那里面怎么会有爱情?别急,请听我慢慢道来。

这个故事发生在十年动乱中的古城西安。年龄稍大些的陕西乡党可能都听说过。

在西安火柴厂,有个名叫秀娟的姑娘,虽说家境贫寒,人却长得如花似玉,美丽无比,仿佛仙女一般,有玉骨冰肌之丽质,羞花蔽月之美貌,人们都说她是嫦娥下凡,西施再世。起初,追求她的小伙子多得能拉几火车。但过了不久,许多人都觉得她就像山崖上的灵芝,水中的明月,高不可攀,难以得手,便主动放弃。只有三个小伙子仍信心十足地对她穷追不舍,一个叫孙辉,西安市委某副书记之子,一表人才;一个叫原野,西安市革委会某副主任的二公子,仪表非凡;一个叫张文革,共青团西安市委副书记,响当当的工人阶级。这三个人,天天找秀娟,时时缠秀娟。姑娘想躲躲不开,想甩甩不掉。别看他们都很有来头,有钱有势,对秀娟,那可真是两哑吧见面--没说的。他们呢,对秀娟的娘和小弟弟也是关心备至,家里的活常教他们包了,而且干劲还挺足,干完了,不吃饭,不洗手,跟姑娘打声招呼就回家了。他们要来一块来,要走一块走,并说这样做机会均等,公平竞争! 一切由秀娟做主这下!可把姑娘难坏了 你说这仨人!她能选哪一个,不选哪一个?哪一个她敢得罪?为这事,母亲揪心,弟弟着急,聪明的姑娘心里却有了主意。

一天晚饭后,仨小伙子干完活刚要走,秀娟叫住他们说:“你们三个人,对我都挺好。教我选谁呢?实在太难了,选了这一个,肯定会伤害另两个。不如这样吧,”她闪着一双聪慧的丹凤眼,拿出一张相片,继续道,“这是我的相片,我把我的名字’工作单位、住址和誓言写在背面,装在一个火柴盒中,与其他火柴盒一同包装。你们去碰运气吧。谁能拿到我写了誓言的相片,我就嫁给谁为妻。”

“你不后悔? ”孙辉问。

“女儿家嫁狗随狗,嫁鸡随鸡,决不后悔! ”

秀娟回答得斩钉截铁。

三个小伙子先是面面相觑,继而点头称是,一同离家而去。临出门,姑娘又叮嘱再三:“这事你们三个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要张扬! ”

三人均点头答应。

骤然间,古城西安刮起了一股火柴抢购风。原来,三个小伙子回家之后,便拿出大把大把的人民币,成箱成箱地把火柴往自己家里搬。当人们好奇地问他们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们不便讲出实情,却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听说西安火柴厂最近生产的火柴里,有一盒装有在厂里劳动改造的老资本家周贵山的定期存折,谁拿到就归谁,好几万元呢! ”于是,人们便纷纷抢购,想碰碰运气。一时间西安火柴脱销,黑市里每盒火柴竟卖到了两元。

正在抢购风接近尾声的时候,古城西安来了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这时候,有关秀娟姑娘用火柴盒寻找爱情的事儿,通过三个小伙子的嘴,已经传遍了西安市的街头巷尾,老将军略有所闻,但并未当回事。谁知事有凑巧,这天他在街上溜达,走到玉祥门的时候,突然烟瘾大发,抽出一根大中华,用手摸出火柴,火柴盒早已空空如也。

恰好对面街上有一家商店,便走进门去,喊一声:“服务员,买盒火柴。”售货员斜了他一眼说我们这儿的火柴只买包,不买盒。”将军无奈,摆摆手说,“那你就给我一包吧。”售货员极不情愿地递给他一包火柴,嘟囔道:“哼,都七老八十了,还想交桃花运! ”将军莫明其妙,看了售货员一眼,便离开了。

买了火柴出来,将军生了一肚子气,烟也不抽了,扭头就回宾馆。当他打开第一盒火柴的时候,突然看见有一张姑娘的相片,长得水灵灵,娇滴滴,十分惹人喜爱。相片背面有一行娟秀的字:

婚姻非儿戏,幸福由天定;拿到此像者,即为我丈夫。

将军不由得好笑:姑娘啊,这样对待终身大事,你可太幼稚了,难道教我这个白发老头做你的丈夫不成?转念又一想:儿子剑雄参军九年,现正在塞外某部队当参谋,年已二十八岁,至今尚未婚娶。

多次催问,只是一句老话:爱情不能凑合,不找到意中人,宁可终身不娶!老伴为这事把头发都急白了。何不把儿子召来,让他与秀娟成亲,岂不是天造的一对,地合的一双?将军主意已定,即派警卫员发电报把儿子从塞外召了回来。儿子一到西安,听了老父的介绍,把照片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瞧瞧,爱不释手,兴奋至极,深情地说意中人,我今天可算找到你了 ! ”便急不可耐地要按照片上的地址去找秀娟。老将军一把拦住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交待一番,儿子点点头,依计而行。这话暂且不表。

且说秀娟姑娘。自从她把自己一生的命运托付给一寸见方的火柴盒之后,心里倒也清静了许多,也没人来纠缠了。那三个小伙子挺够意思,一看花了那么多钱也没见到照片,三人一合计,一同来到秀娟家说:“看来我们命中注定得不到你,我们这次离去,绝不再来打扰,请姑娘耐心等待你的如意郎君吧! ”秀娟好言相送。虽然了却一桩心事,但三个小伙子认为他们再没义务替秀娟保密,这件事儿就慢慢地传开了 !那么,火柴盒究竟在哪里?相片是否已被人拿到?真是:了却事一桩,一桩事又来。

这天清早,是个星期天,秀娟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忽听有人敲门,急忙开门,见是一个年轻人,身材、长相倒也清秀,就是衣服破烂不堪,脸面也不甚干净,真像个叫花子,便问:“你找谁?’那年轻人说你就是许秀娟吧?我叫胡剑雄,找的就是你。看,我这有你的照片和字据。”说着,就把手里的相片递了过去。秀娟先是一怔,半响没说话,继而看了看相片和字,的确是自己装在火柴盒里的那张,又回头望一望小伙子,愣了好半天,便扭头跑进屋去,抱起枕头放声大哭起来。她哭这世道这么不公平,她哭自己的命运如此悲惨,她还为年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担心呢。

哭声惊动了母亲,惊动了弟弟,惊动了左邻右舍的街坊。母亲和弟弟又陪她一块哭,邻居们也悄悄掉泪。有的人还悄声就:“可惜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了。”那年轻人见此情景,对秀娟说:“你也不要太伤心。如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急。我回去就是了,决不为难你。

只当你开了个玩笑,没啥。”母亲和乡邻们都盯着秀娟。秀娟擦掉了眼泪,柳叶眉一扬,用极清亮的声音说:“不!我跟你去。我虽生为女儿身,但也懂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 ”

“你真的不后悔? ”

“绝不后悔! ”

小伙子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他转身对秀娟娘说:“大妈,你教秀娟收拾一下,三天后,我来接她。你和弟弟也一同去吧! ”说完就走出院去。秀娟娘心想:瞧你这模样,能不能养活秀娟都很难说,还叫我们一同去受罪?但又一想,总不能把姑娘推倒火坑里不管了吧?只得收拾家当,准备跟秀娟一同去看年究竟。

到了第三天,秀娟家门口一大早就围了许多人,等着看新女婿是啥模样,看这个下凡的仙女怎么出门子。可左等右等不见来。正在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时候,只见两辆黑色的上海牌小卧车开进了巷子,一直开到秀娟家门前从前面车上下来一个年轻英俊的解放军军官,小伙子精神抖擞,喜气洋洋,几步走到秀娟娘跟前叫了声:“伯母,请您和秀娟上车吧! ”

秀娟她娘一下怔住了 :“你是……”

“我就是前天来的那个‘叫花子’,你的女婿呀! ”秀娟和娘定睛一看,不觉喜出望外:可不就是前天那个“叫花子”?咋又变成军官了?还没等她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年轻人笑着说前天的事,以后再做解释。”他向身后一指说这是我父亲。”人们这才看清楚,第二辆车上下来的是一位身材魁梧身着呢子军装的老将军。老将军迈着方步,来到秀娟跟前,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赞叹道:“真是个好姑娘啊,比照片上的还要漂亮十倍。这样吧,秀娟,你和剑雄先陪着你娘和你弟去南方旅游,回来再给你们俩完婚。结婚后,住在哪儿由你定。这里的房子嘛,由剑雄负责收拾下。生活上的费用,就从我的工资里开吧,反正我也快去见马克思了,要那么多钱没用。剑雄,秀娟,你们看咋样? ”

两个年轻人都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之中,听到问话,欢喜地点了点头。

一切准备停当,秀娟向街坊邻居们告了别,愉快地走进汽车,坐在剑雄的身旁。汽车欢快地鸣叫一声,载着一对情侣,驶向新的生活1981年8月于兰州

1997年8月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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