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单位的员工们相互传递着一个消息：又要更换头头儿了。对此，大家已经麻木，提不起半点精神。走马灯似的换了几个头儿，至今也没看出单位有什么新起色，再换一个能如何？前几任头头儿吃吃喝喝、中饱私囊、办事不公、欺软怕硬的作风，把员工们的心伤透了，要想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新来的王主任不声不响地走马上任了。他没有召集全体员工开大会，没有举办任何欢迎仪式，没有新官上任轰轰烈烈地燃烧三把火。总之，没有弄出任何动静，表示自己的到来。有人说，这种蔫头头儿，看不出有多大尿儿。
单位原计划制定的讲文明树新风演讲会，如期进行。王主任没有讲话，没有坐在主席台上，他在会场最后面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来。演讲会开得轰轰烈烈，演讲者慷慨激扬，声声斥责不文明陋习，句句从我做起争当文明好市民。组织者的发言更是激动人心，似乎通过一次演讲会，就把所有人的不良习惯都统统去掉了。
演讲会结束了，组织者陈成庸走出办公大楼，紧跑两步追上前面的王主任，很自然地清理了一下嗓子，“啪”地一声，吐出一口浓痰，随即毕恭毕敬地问：王主任，您看今天的演讲会开得怎么样？王主任看了看陈成庸，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纸递给他：做比说更有影响力。陈成庸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脸刷地一下红了，嘴巴张着，竟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语。
王主任路经办公大楼保安人员的身边，发现保安人员周边痰迹点点，几乎连成了片。再看收发室值班人员，推开窗口就吐痰。这些地方如同A单位的脸面，上下班的大小头头儿出出进进，难道就看不见？
听说这些保安人员大都是头头们的远房亲戚，都有随地吐痰的陋习。
快下班的时候，王主任路过二楼技术科，听到里面闹嚷嚷的，好像在议论着什么。仔细听，有人在发牢骚：当头儿的一方面天天喊和谐，一方面在自己管辖范围内办事不公，制造不和谐，算什么东西！听到此，他推门进去了。大家先是一愣，继而齐刷刷咧开嘴，面带笑容地向主任问好。只有小李一个人低着头，依然处理着手头的工作。片刻，他看看表，下班时间已过，立刻关掉电脑走人，连声招呼都不打。大家看着小李离去的身影，又看看主任。王主任笑笑，对大伙说：该下班了。
小李在A单位属于临时工。由于业务能力强，对工作极其负责任，所以在此一干就是十几年。多年来，哪里缺少人手，就派他到哪里去，工作岗位变了一次又一次，但认真负责的劲头丝毫没有改变。最近一次变动工作，领导亲自找他谈话，红口白牙承诺待遇不变，结果，小李领工资的时候发现，月收入降低了400元。一个临时工，工资本来就不高，所有的收入加起来不足千元。一下子降了400元就所剩无几了。这件事儿搁在谁身上没想法才怪呢？小李想问个究竟，但考虑到当头儿的忙，他不愿意到办公室打扰，于是，决定通过打电话问一下。
小李把电话打到A头儿办公室，A头儿刚听了两句，就谎称工作太忙把电话挂断了。他给B头儿打电话，B头儿说，你不属于我管了。他打电话问C头儿，C头儿说：你很在乎钱吗？他问D头儿，D头儿说，别着急，你的问题，我们再商量商量，研究研究。小李有着惊人的耐心和容忍度，他踏下心来，认真地等待着。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过去了，一点音信都没有。
和小李情况雷同的两个人，一个天天坐在头儿的办公室不走，一个托人说了情，送了礼。最后他们的工资都恢复了原样。这不明摆着欺软怕硬看人下菜碟吗？当头儿的这种做法不仅伤透了小李的心，也伤了众。自此后，小李虽然工作仍然一丝不苟，但再也不相信当头儿的那张破嘴了。
对于新来的王主任，大家懒得再提这些事儿了。当头儿的怎么做，都有无数个理由在那儿等着你，对付手下员工还不容易，何况一个临时工呢。
不久，有明眼人发现单位不少地方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保安人员的素质提高了，A单位的脸面变得干净清爽了。
单位开大会少了，开会时不再让员工等头儿了。
当头儿的下基层多了，官架子小了。
各种会议缩短了，说官话套话的人少了，解决实际问题的行动多了。
员工再也看不到头头们进五星级饭店撮饭、驱车游玩了。
当头儿的开始打送礼的了。
小李在领取工资时，发现自己的工资恢复正常了。他激动地拿给同事看，大家先是一愣，继而会心地笑了。一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说什么话，每个人的心里头，都憋足了干劲。
2008年12月20日《北京晚报》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