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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再回到酒店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天灰灰蒙蒙的。我拖着疲惫的步子和房町越告了别,也道了谢。想着今天一早的戏,两人对看一眼,都异口同声地说:“再睡几小时。”接着就因为默契扑哧一笑。

其实,当我回酒店的时候就在想或许我是真的莽撞了。人心、欲望这种东西,又怎么是劝得动的。但是,我总努力过啊……

上楼以后我看了看时间,走到若帆姐房门口又退开了。这个时候应该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我还是等天大亮了再去接安安,然后和若帆姐一起去剧组比较好。这样想着我就径直走回了自己房里,心里想要洗漱一下再睡,可倒在床上就真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得倒不是很死,脑里还有意识,可是人是疲惫的,就只想闭着眼睛。

我这头没躺多久,手机就不停地响了起来。起先我翻过身干脆把脑袋埋进枕头底下。不听!我不听!可那铃声就一直没完没了地响,我原本就有些失眠,这一闹更是实在受不了了。我这才呼了口气非常郁闷地伸手把手机抓过来,压着起床气差点没失手扔出去。这头电话接通了,我眼睛也还是懒得睁开。

“喂,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说,“小爱,我是jay.”

我听清楚了声音,却没有马上应他。喉头哑了哑,愣了半天才从床上坐起,用空着的那只手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良久我才说:“哦,你好……”下意思的,我故意把口气压抑得生疏而又客套。

“小爱我们现在出来见个面好吗?我想见你。”电话那头,传来沉沉的呼吸声,JAY的声音冷静自持,比上次见面多出了许多情绪。

我闭了闭眼,又转头看床头的闹钟,有些无奈,努力冷静地说:“jay,现在是凌晨三点。而且,你现在的情况也最好不要和我见面的好。”

“我知道…是我想的不周到…”他恍然开口,那头又突然传来轻轻地笑:“小爱……”他喊我一声,竟像是叹息。那声音像极了前世的离别,竟让我忍不住双手发颤。面对徐玫我还可以冷静自持,可面对他,听见他这样唤我的名字,我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有的人,你和他亲密过,那么亲密过,怎么可能不熟悉?在拍《憾情》的时候我借着安安一次次避开他,颁奖礼的时候我看着傅君颜拿下前世原是他的奖,竟然有些解气。我是那么小气,那么小气,我甚至避免一切可能和他合作的机会。因为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心底的有些念头像毒瘤一样,要么死掉,要么疯狂。可是现在,有那么一刻,我竟然想披上衣服就冲出去,管它什么八卦丑闻,反正没戏拍我也不会被饿死,我前世就受够了,还怕再来一些吗?

可是我知道,我是不应该和他见面的,起码现在是不应该的。不论是对于我自己,还是傅君颜,我都不应该再和他纠缠下去。因为那代表可能引来的一系列的未知,甚至可能是我不能自控地再深陷其中。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可是我又恶劣地想,如果现在我像所有的温柔女人一样,去抚慰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风霜雨雪都陪伴着他。那么,前世的那些孤苦都可以抚平,徐玫会痛苦,我会因此快乐。而他,jay会是我的,他会爱着我又感激着我,如果拥有这样复杂深刻的感情,他这样善良的人,一生都不会再放开我。而这一世,他会是我的……

可是,这样的报复有意思吗?我再抬头,就看见床柜前的浅紫香薰瓶,淡淡的海洋香气弥漫在整间屋子里,原本酒店森冷的格调也瞬间因它而蒙上了一层温馨和睦。瓷瓶上插着几朵粉色的木绢花,还有暖黄色的木头小球。这些,都是傅君颜给我准备的。这些,都是我前世那些漫长等待的日子里,日日盼望的舒暖宁人。床柜的另一头,还放着一本小小的画册,那是英文版的《小王子》。

我还记得那天夜里,我靠在傅君颜的肩上,他怀里搂着安安,用那么清晰而温暖的声音念道:“小王子叹息道,那时我太年轻,还不懂得爱……你看,回家的路那么远,我的身体太重了,我要歇一歇……”安安睡着以后,他继续讲着,为我这个呆宝贝继续讲着,直到我也缓缓睡着,朦胧中我听见他的叹息,他说:“王子放开了玫瑰,当他暮然回首,路途艰险,却再也回不去了。人生有太多意外,机会,却只有一次…”

我伸手把那本小小的画册拿过来,盯着那画上坐在山丘上的小王子。那时他太小,不懂爱,于是,他抛下玫瑰一个人走了。他以为外面的世界华丽而美好,可他最后才知道,最美的是自己的家,是自己家里的玫瑰。可是当他要回家的时候,他却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可家还那么远,他却再也回不去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如果我放开傅君颜的手,我现在去找jay,我彷徨不定的话,我也就会像小王子一样再也回不去的……而傅君颜,那么清高傲然的男人,他不会原谅我……

可如果失去他,傅君颜……傅君颜……我又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傅君颜?

我瞬间清醒,像是被泼了一身凉水,全身打了个战栗。闭了闭眼,我才开口说:“jay,如果你有什么话,我们电话里说吧……”

电话那头呼吸一怔,他干涩地道:“小爱,你去医院见徐玫,那时,她的电话正打给我,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愣了愣,张口却发不出声来,只是干哑地“嗯”了一声。想起自己说的那句“我不爱他,不爱那样不够刚绝果断的男人。”心里没来由地抽痛,那样的话让他全都听去了。我知道,我这是伤了他的心了。

爹地曾经说过:“一个人爱你,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他爱你,所以会比其他人更全心全意地对你好。也许他也不求你的回报,但最重要的,是不能仗着他对你的喜爱而去加以伤害。拿刀,戳他对你敞开的心。宝贝,什么人最伤不得?就是爱你的人……”

想着我胸中涌出浓浓的愧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前世他就是结婚生女了也是关心爱护我的,可是我这样否决了他,而且被他听见了。纵然我可以告诉自己,徐玫现在这样冲动,这样的有破坏性的行动,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所以我这样做,这样说,可以让徐玫放下心来,没有人威胁她的爱情,或许她对jay也不会这样疯狂。可是到底,那些话我说了就是说了。甚至在潜意识里,我对他是有抱怨的……

“对不起……”我悠悠地开口,什么辩解也没有。

“你用不着道歉,你没有说错。我找你,也不是想听你的道歉。”他的声音很淡,仿佛陷入回忆:“小爱,我入行的时候比你还小。那时候很冲,也没有文化,哪里知道讲理,只知道不行了就上拳头。我不懂得圆滑,得罪了很多人,吃了很多亏。我遇见徐玫的时候她比我还冲,在影视城里是出了名的泼辣。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群男人正围着她一个女人打,她拿着一个玻璃酒瓶就横冲直撞,一把就砸在路过的我头上。我满脸是血地抬起脸就看见她的眼神,她的眼底又狠又防备。我就突然想到我自己,那眼神像极了那时的我。她也那样愣着看我,突然伸出手拉住我说:“别学我,会吃亏的。”然后她塞了一把钱在我手里转身就跑了。那时候我才开始想,做人不能这样,要懂得收敛,要多交朋友。否则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死掉。这些,徐玫都是不记得的,可是我记得。”

他顿了顿接着说:“我常说她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处处让着她,护着她,不是因为后来她带我正式出道,也不是因为她后来对我的好。最重要的是她当初的狼狈,是她那一句短短的话让我清醒了。那以后我就收敛了许多,处处待人和善,凡事都讲究人情留一线。果然也受益良多,甚至改变了我的人生。可是小爱你说的对,真正的好人不是这样的。真正称得上好的人是,当知道给不起,当知道不能给,就会果断利落的拒绝,绝不会因为对方的眼神和泪水手软,更不可能一味地歉疚忍让。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一个人装久了就会习惯,我已经习惯了。我想做个大好人,让人人都喜欢我,可是却让自己,实实在在地做了坏事了……”

这些话,我前世也没有听过,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讲的知遇之恩,他说徐玫对他有恩,竟然是这样的恩情,这样早的事情。前世他曾告诉我,他会和自己的公司签约,是因为常年在影视城跑龙套,工作认真态度也好,公认的没有脾气,后来被老板看中才签的。如果这样说,就是徐玫没有当她的经纪人,对徐玫,他只要遇见就会忍让大度处处避让的。又想到他刚刚说徐玫见他第一次就是一玻璃瓶砸在他头上,怎么想都是一笔孽债。我想着也觉得无奈,狗血……

我想我今夜自己是注定睡不着了,就拍拍自己的脑袋,暗自埋怨我这永远不见长的脑子。这次却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赤着脚走到了窗边。傅君颜在我进剧组没几天之后,替我买了一个吊椅送了过来。他让我没事也坐在椅子上晒晒太阳吹吹风,别一回房间就把窗户关的死紧,只知道窝进被子里睡觉。顾小安后来知道了也举一反三,告诉我小启回家以后也会蹦跶几圈再钻回狗窝里……

谁知道我后来下戏总喜欢往傅君颜房里钻,他的那个大沙发成了我的营地,这个特地为我买来的摇椅,我倒是坐的次数不多。反而是顾小安小盆友来了以后,总喜欢和小启一起坐在上面摇呀摇,晃得上面的铜质吊环咯吱咯吱作响,椅上还总能夹住几根狗毛。安安还总和我争辩这是秋千不是吊椅,说不过了就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我次次都服软,但是心情往往很是惆怅。

吊椅送来以后,一直被我摆在窗边,偶尔我会懒洋洋地坐在里面养养神,晒晒太阳,是真的很舒服很愉快的事情。我窝进吊椅里叹了口气才说:“jay,你已经很好了,真的已经很好了……”

“小爱,如果我在最开始就告诉你,你是我的梦中情人。如果我不放任徐玫的作为,是不是现在,你已经在我身边了呢?”他突然轻笑出声,柔声问我。

“我不知道。”我回答,绵软而无力。

“其实徐玫没骗你,我是真的对你早有了心思。拍《憾情》时候,我每次想和你套近乎,你不是忙着照顾安安,就是身边围着房町越,傅君颜。后来,我就希望你能签在我公司,最好是在徐玫的手下做我的师妹,这样我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他笑了笑,这次的语气有几分轻快。

“可是你们俩好像天生不对盘,我没办法。又想你年纪还小,自己以后有的是机会。我可以做一个好前辈,好好照顾你,来个日久生情也不错。”我听着也想笑了,想起前世不就是日久生情吗?笑过,却是哑然。

又听他继续道:“那时候我觉得徐玫不对劲了,是真的不对劲了。连我心里都有些发毛。当时我想到你就乱了阵脚,我实在不能想象你对我失望的样子。所以我去找你,去的不合时宜。但是我不后悔,你怎么想,别人怎么想我都不后悔。我只是凭着本心想见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最失落的时候,我最想见到的是你。”我一怔,转头看着吊椅边的藤条。心思有一丝恍然,又转而有些通透。

Jay今天的话特别的多,他似乎是闷了太久,急于找一个倾诉的对象。可又像是要把话说净了一样。我不禁疑惑地问:“jay,你怎么了?”

“我只是想把一些话告诉你,小爱。”他安抚地开口,又说:“我知道你去找徐玫是为了我,可是她心里认定的事情,你再辩解又有什么用?而且,我确实是喜欢你,心里爱着你的。我还想告诉你,虽然我很想告诉全世界我爱的是你,可是,官网上的求爱公告不是我写的。我也和你一样,不愿拖自己爱的人下坠。你放心,我会澄清的,所有的事情我都会澄清的。应该像个男人不是吗?”他自嘲,没等我开口又说:“小爱,我是追不上你的脚步了,我已经追不上你了……这样的我,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为你出头,替你争辩了。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jay……”他的语气让我慌张,让我难受。

“傻小爱,不要有负担,我爱不起就不爱你了,你也不爱我。好好和町越过,知道吗?”

“jay,我和町越哥不是……”我话还没出口,电话那头已经被挂断了。

事后我坐在摇椅上发呆,又想我的辩解没有丝毫用处,我的身边不是房町越,也是傅君颜。在最开始,他们之间我就选择了傅君颜,然后一步步与他走远,分道扬镳。

半个小时以后,我打开电脑,新闻铺天盖地都是jay的名字。他发布了新闻稿,并且录制了一段视频。视频里镜头有些昏暗,他一个人坐在黑皮沙发上,看上去比以前消瘦了许多,但是眉目更加清明,眼底也不再是上次见面时的怅然若失,像是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可到头来,他还是保护了徐玫,他承认是自己和徐玫暧昧不清,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否认。

这一次,他还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担在了自己身上。他说自己会负起责任,与徐玫择日成婚。并且否认了凌晨官网的求爱公告,他向我致歉,并表明顾宝贝是他很好的合作伙伴,小妹妹。

转了一圈,他们还是要结婚了……

我想起他刚刚的话,一幕幕回响在我耳边:

“可是小爱你说的对,真正的好人不是这样的。真正称得上好的人是,当知道给不起,当知道不能给,就会果断利落地拒绝,绝不会因为对方的眼神和泪水手软,更不可能一味地歉疚忍让。”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一个人装久了就会习惯,我已经习惯了。”

“我也和你一样,不愿拖自己爱的人下坠。”

“小爱,我是追不上你的脚步了,我已经追不上你了……”

“你放心,我会澄清的,所有的事情我都会澄清的。应该像个男人不是吗?”

“傻小爱,不要有负担,我爱不起就不爱你了,你也不爱我。”

晃了一会神,我才对着屏幕里的他挥挥手,眼底也落下了两行清泪。我说:“再见了,曾经的爱情……”

你看,兜兜转转你又放开了我的手,我也放开了你的手……

只是jay啊,我希望你有的担当,有的根骨,并不是委屈自己。

到头来,你还是没有明白……没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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