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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文丹溪收到陈信的信后,一连数日都心情颇好。李冰雁见此情形心中高兴的同时不禁又开始打趣起她来了。文丹溪看着李冰雁眼中隐隐的羡慕之情,心中不由得一动。陈信早就跟她提到李冰雁的事,并有意撮合她和秦元。因为她一直不太明白李冰雁的心意,所以一直压着没问。今日她忍不住想刺探一下军情。

想到这里,文丹溪笑着说道:“姐姐,你又笑话我,等你将来成了亲,我也要以其人之道还你们之身。”提到成亲二字,李冰雁脸上的笑容不禁凝滞了一下,幽幽一叹,摇摇头说道:“就这样过吧。”

文丹溪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姐姐看秦元这人如何?”

李冰雁脸色略变,低头沉吟片刻,复又抬起头来,一脸坚定的摇摇头:“秦将军一表人才,将来必定飞黄腾达,岂是我这等……我这等人可以肖想的。”

文丹溪见她这样说,只好打住这个话题。因为她不确定秦元的心意,也不能贸然去问。只能等陈信回来,让他探探秦元的意思再说吧。

文丹溪一边尽心尽力的打理着城内的事务,一边耐心的等待着陈信归来。

秦元忙完公务后,信步来到陈府求见文丹溪。

“二弟坐吧。”文丹溪笑着招呼道。李冰雁本来在陪着文丹溪说话,此时见他来了,连忙起身回避。

秦元忙摆摆手笑道:“李姑娘不必回避,我只是和嫂子拉几句家常。”李冰雁只得重新坐下,继续做她的针线活。

秦元略顿了顿,拣着要点把韩师爷的信转述给文丹溪听:“东虏这次气焰很盛,四路大军只有青州和我们这一路造到反抗,其他两路是是所向披靡。所到之处,留守的官军不散而逃,当地的绿林匪军龟缩不出。东虏一路烧杀掳掠,这回不但俘虏妇人,连青壮男子也开始掳掠。鞑子所过之处是鸡犬不留……”文丹溪认真的听着,不明白的地方认真的向他讨教。李冰雁在一旁也仔细的听着,不懂的地方,她暗暗记下,准备私下再问文丹溪。

“对了,嫂子,还有一件事。前日鞑子委托胡商和我交涉,说是要用财物来赎回那些被咱们俘虏的鞑子兵。”

文丹溪疑惑的问道:“这事不是让赵六斤给他们谈过吗?当日还大赚了一笔的。”

秦元狡猾的一笑:“那次放回的都是普通的鞑子,其中有几个头目被我悄悄留下了。这次他们要赎的就是这几人。以嫂子看,咱们开出什么条件较好?”

文丹溪不由得暗叹秦元周到缜密,她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便将陈信的师父有可能被鞑子俘虏这个猜测说了。秦元听罢,点头赞同道:“我早就听说东虏来中原不但抢劫金银财宝和妇人,连那些壮年男子也抢。可是因为刚开始时路上还有官兵阻击,带着百姓又行动不便,所以他们只挑那些本事大的人带走,其余的全部就地杀掉。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无人阻击,恐怕他们胆子会越来越大,我中原百姓的劫难要来了。”文丹溪心中不由得一阵发冷。她记得以前看过一部以靖康之乱为背景的电影,看到那些被金兵俘虏的汉人的非人生活,她不由得热血沸腾,愤怒难当。而在这个时代,这种惨事就活生生的发生在她眼前。

秦元看她面色发白,神色恍惚,以为她是被自己的话吓着了,连忙安慰道:“嫂子不必担心,有我们几弟兄在,怎么也能护得住嫂子。”

文丹溪勉强一笑,突然又问道:“这些鞑子若是放回去以后再和我们为敌怎么办?那岂不是纵虎归山吗?”

秦元冷笑一声道:“这倒不必担心,这些人一直在做苦工,仅仅吊着一口气罢了。即便他们有幸活着,我还有后着呢,我已经让人在他们面颊上刺上“易州俘虏,永不得入关”,这些字任何药水都去不掉。”文丹溪暗暗佩服这秦元秦元的脑子就是好使,这样的方法都能想到。

文丹溪想了想建议道:“不如咱们这次不要钱财,就来个以人易人,一个鞑子头目换一百个汉人。最大的那个鞑子头目就把陈师父的名字报上去,只说除了这个人,其他都不换。如此一来他们必然尽力寻找。”

秦元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一脸正色道:“嫂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还请嫂子以后多在大哥面前进言,嫂子的一句话顶我们几百句。”

文丹溪略有些不自然,连忙说道:“二弟此言差矣,你大哥又不糊涂,怎么可能听不进去你们的进言?”秦元笑而不语。谈完了公事,秦元也不多做逗留,当下起身告辞去处理鞑子俘虏的事情。

光阴荏苒,转瞬间又半个月过去了。秦州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

不过,东虏那边却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在鞑子部落里果然有一个叫陈季雄(陈信师父的名字)的俘虏,鞑子已经把他和数百汉人押送上路。

文丹溪听完,心中一阵欣喜,她迫不及待的想和陈信分享这个好消息,当她准备提笔写信时,突然又想到也许陈信很快就要回来,这封信他未必能收得到,遂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文丹溪日思夜盼,终于在十月中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陈信和他的数百亲兵两日后就到。到了当天,文丹溪和秦元等人一大早就在城门口等候。但是最先回来的却不是陈信,而是贺黑子和韩师爷。文丹溪失望之余心中不禁有些打鼓。韩师爷下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笑着上前解释,陈信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有一些小事耽搁了,很快就回来。贺黑子则是目光闪烁,说话语焉不详。文丹溪不禁疑窦丛生。但她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细问。只得若无其事的笑着嘱咐他们好生歇息。

当晚,秦元摆酒宴请韩师爷贺黑子以及众位将士。文丹溪做为女眷不便参于,她让人送去了几坛好酒去助兴。贺黑子等人畅饮至晚方散。

次日上午,赵六斤像往常一样来向李冰雁汇报日常工作。不过,今日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说话时左顾右盼的。李冰雁也看出了一点端倪,连忙问道:“六斤,你可是有事?”

赵六斤嘴一咧,皱着脸,,答非所问:“李姐姐,夫人在家吗?”

李冰雁笑道:“在后院呢。”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文丹溪问道:“六斤找我有事?”

“啊,啊……多少有点。”赵六斤的目光有些躲闪。说完,他又看看李冰雁,李冰雁会意,知道他是有背人的话要说,当下便找了借口出了屋子。

“六斤,你坐下来,有什么事慢慢说。”文丹溪和颜悦色的说道。

赵六斤摇摇头:“夫人,我就不坐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接着便支支吾吾的说道:“夫人,有些话,我不说又憋得慌,说了又怕离间夫人和将军的感情,毕竟这无凭无据的……”文丹溪一怔,再联想到贺黑子回来时种种可疑的做派。脑中已经有了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想。顿时她的心里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不过,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她会继续相信陈信。因此,她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仍是一派平静的问道:“你就说吧,也好让我心里有个谱。”

赵六斤这才下定了决心,简洁明了的把事情的经过交待了一个遍。原来是昨晚秦元在宴请韩师爷和贺黑子时等人,席间有几个破虏军的中级将领也在场,众人一高兴便不自觉的喝高了,于是便有人酒后吐真言,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陈信在秦州遇到了他的旧情人。那女人一见了他黏糊得不得了,非要跟着他一起回来,陈信怕文丹溪吃醋,硬是不让她跟来等等。这也是陈信迟归的主要原因之一。

旧情人?文丹溪回忆了半晌,陈信好像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成亲前她曾多方试探,陈信一直都说自己从前从位有过别的女人。但是这个凭空而降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赵六斤连忙安慰道:“夫人,事情还没弄清楚。将军待夫人的好那是大伙有目共睹的,说实话,我也不相信有这事。所以还是等将军回来问清楚才好。”

文丹溪淡然一笑,点点头:“你放心吧,我自会妥善处理这事。你做得不错,以后再有类似的事,你尽管来禀了我。”赵六斤点头,躬身施礼退将出去。

文丹溪在屋里慢慢的踱着步子,思索着怎么问陈信。

许是贺黑子心虚,他一整天都没敢出现在文丹溪面前,连秦元也是这样。在这方面,她不得不佩服男人在隐瞒女人方面真是空前的团结。记得在前世时,她家的一个远亲就是这样,他在外头搞外遇,他的一帮铁哥们费尽心思的帮他隐瞒,堂嫂一直被蒙在鼓里。相反,若是女人出轨,她的女性朋友们一般会宣扬得全世界都知道。

文丹溪想了一会儿,便抬手吩咐人去请贺黑子来,又叫来赵六斤来陪席。贺黑子先到一步,他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文丹溪:“夫人,你找我有事?”

文丹溪不动声色的笑着招呼道:“你这次去秦州辛苦了,我请你吃顿便饭。”

要是换在平常,贺黑子肯定高兴得一蹦老高,可是今日,他有些忐忑,连忙说道:“夫人太客气了,昨晚秦将军已经请过了。再者,将军不在家也怪不方便的。”

文丹溪笑道:“他是他,我是我,能一样吗?说什么方便不方便,你又不是外人。”

贺黑子见此情形也不好再推托,恰好这时赵六斤也赶了过来。文丹溪看了赵六斤一眼,赵六斤是个窗户纸一样的人,灵光得一点就透。当下他便跟贺黑子寒暄客套起来,贺黑子开始有些拘谨,不过,待好酒好菜一上来,他喝了几杯后便有些忙乎所以了。菜过三巡,酒过五味之后,赵六斤见时机已到,便开始用话套他。

“我说黑子,你在秦州一直都跟着将军吧?”

贺黑子舌头有些打弯:“那是当然,我是寸步不离。”

赵六斤又问道:“如此说来,将军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贺黑子把胸脯拍得咚咚直响:“我啥都知道。”

赵六斤故意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我昨儿听了一个关于将军的传言,想向你证实一下。”

“你说你说,咱哥俩谁跟谁。”

不过,贺黑子多少还有些理智,他补充了一句:“不过,先说好,关于军务上的我可不知道,你别问我。”

赵六斤奸诈的一笑:“嘿嘿,我问那些干什么。就是那个,有人说将军在外头养了一个女人,是有这事吗?”

“啪”贺黑子拍了一下桌子,把碗碟都震飞了起来,他怒气冲冲的吼道:“这是哪个王八蛋说的,净传瞎话!”

“你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贺黑子一激动,当下脱口而出:“……是这么这么一回事。”

文丹溪在屏风后面听得一清二楚。原来是陈信带领大军攻下秦州以后,秦州百姓纷纷扶老携幼的出来欢迎大军进城,街道两旁站的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就在这时,有一个年轻妇人充满惊喜的高呼着陈信的名字。陈信当下一愣,就让人们让出道来,看看是谁。

不多时,那妇人就穿过层层的人墙,挤到了陈信面前。这妇人大约有二十四五岁,颇有几分颜色。她看到陈信后未语先哭,一直冲着他“信弟,信弟”的叫,陈信骑在马上,皱着眉头,似乎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人是谁。随即他吩咐亲兵带这个女人到一边等着,然后径直处理公事去了。

那妇人趁着这个机会,死缠烂打的打听陈信的近况。那些亲兵被逼无奈,只得说了些大家都熟知的情况给她听。陈信忙完公务后已是深夜,那妇人当天没能等到他,翌日一大早就在门外侯着。陈信只是语气平淡的问她家中可有什么困难,并让人拿出几绽白银给她嘱咐她好好过活。谁知那妇人却硬是不要银子,听她那言里言外的意思是,她的丈夫已死,她如今是孤身一人,想来易州投靠陈信。陈信当下便拒了,那妇人又是哭又是闹的,似乎还听她提到了师父义父之类的。文丹溪心电念转,难道这个女人是陈师父的什么亲戚?

赵六斤把话套出来后,又看贺黑子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便扶着他回房。文丹溪吩咐李婶等人收拾残席。自已则满腹心事的回房去了。

她坐在桌边看书,只看了几行,便不由得开始犯困。她正迷迷糊糊的打着盹儿,就觉得身后突然一暖,她心中一惊,霍然睁开眼睛一看,陈信那张布满了狂喜的面孔出现在了她面前。

陈信嘿嘿笑着:“丹溪,我回来了。”

文丹溪盯着他看了片刻,笑着应道:“回来就好,你累了吧,快坐下来喝杯热茶。”陈信看到她副姿态,心中不由得一咯噔。平心而论,她对自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一样的体贴关心一样的笑意盈盈。可是他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他忐忑不安的问道:“媳妇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这一个多月的分离,她和自己生疏了?陈信心中犹疑不定。

文丹溪伸手捏捏他的鼻子,让他去洗澡。陈信连忙答应了,谁知他刚跑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把他随身携带的一只包囊飞快的塞进了柜子里,然后又侧头冲文丹溪讨好的笑了一下,再飞快的钻进盥洗室。文丹溪当下心中一沉,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以至于让他走到半路又折回来藏好?她的眼睛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柜门,心中开始不停的斗争:看还是不看?按理,她不该动他的私人东西。可是……

文丹溪心中在斗争着,脚步却已经迈了出去,最后她一咬牙:他的所有一切都是我的,这个破包囊我自然可以看。这么一想,她顿时理直气壮多了。她拉开柜门,急切的将包袱皮解开,睁大眼睛盯着里面的东西。

里面躺着一个胖胖乎乎的古代版布娃娃。娃娃的身上还穿着一件让她感觉很眼熟的青色肚兜。她举起来狠狠的盯着肚兜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她一个月前丢掉的肚兜吗?

文丹溪正看得入神,陈信浑身湿漉漉的跑出来了,他一看自己的秘密包囊被打开了,不由得有些语无伦次:“这……你咋能翻我的东西?”

文丹溪剜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说道:“你说过,你的都是我的。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怎么就不能看了!”

陈信无奈的接道:“好吧,你看吧。不过,你可别生气。”

文丹溪把娃娃往床上一扔,自己往椅子上一坐,靠着椅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什么话都没说,但却气场十足。这一招她是跟她外婆学的,她外婆曾当过法官,据说这种审问很有效,无声胜有声。

陈信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一脸无奈的说道:“好吧,我都说,我全都说。”

“好。”文丹溪惜字如金。

“那个布娃娃,你看到了吧?”

“嗯。”

“这一个多月来,我把它当成你了,天天抱着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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