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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宝钗的一句话让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福晋赠与探春的那些礼品上,果然除了其余三人都有的金珠钗环等物,探春的箱笼中多了三匹湖蓝湘绣锦缎,另外还有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探春因方才还想着福晋对她说的事儿,对她赠与自己的礼品并没有在意,直到此刻宝钗说了方才知道果然福晋赠与她的礼物与众不同,这般贵重的东西没有给探春带了喜悦,反而让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福晋还曾单独召见过三妹妹说话呢,今日又赠此厚礼,从这看来,福晋果然对三妹妹与众不同呢!”宝钗在一旁酸溜溜的说道,脸上却带着笑容,仿佛是在为探春高兴似的。

贾母和王夫人两双眼睛盯着那几样东西看着,心中各自揣测着,对于贾母来说,迎春、惜春、探春都是她的孙女儿,福晋看重谁都是一样,因此她心头想着只是如何利用福晋对探春的看重来使贾府更上一层楼,而王夫人的心理就矛盾了,从大局来说,王夫人的心和贾母是相同的,都希望贾府能好,且将来贾府的继承人终究是宝玉,贾府若能好,宝玉自然沾光,只是探春却是那赵姨娘所生,她得了福晋的缘若不扶持宝钗,反而去相助贾环,那又该如何是好呢?王夫人的眉头深深拧起,疑虑深重的看着探春。

探春心头恼怒,原本就为了福晋之事心头烦乱,这薛宝钗还在胡搅蛮缠,真是可恼,她心下虽然恼恨,表面上去不能说什么,看着王夫人狐疑的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脸上展开了微微笑容,说道:“大约是瞧在大姐姐的面子上,福晋才对我另眼看待的,毕竟和迎春姐姐、惜春妹妹相比,我和大姐姐要亲近一些。”

这句话说得王夫人的脸上缓和了一些,甚至露出了微笑,探春提到半空的心终于轻轻放下了,又弯腰捧起了箱笼中的两批锦缎奉给贾母,再是捧了一批给王夫人,最后拿起那只放了夜明珠的锦盒,吩咐侍书:“二哥哥喜爱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将这个送去给他玩吧。”侍书应了,接过锦盒。

王夫人脸上笑意更深啦,拉起了探春的手,拍着她的手背说道:“好孩子,不枉我平时疼你。”

探春也微笑着道:“太太素来对探春好,探春孝敬太太也是理所当然的。”她也挽住了王夫人的手,展现出一派母慈女孝模样,只是真正心中想什么,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当出了贾母的屋子,探春脸上强撑着的笑容消失无影了,一旁碰着锦盒的侍书心疼的看着自己姑娘,若姑娘是嫡出的那就好了,那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多的烦恼事情,有母不能叫,有弟不能亲,旁人只见了她在人前的笑容,人后的愁苦又有谁知道?

当走到略微偏僻的地方时,探春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侍书看着也是伤心,轻声叫了一声姑娘,探春抹了抹眼泪,道:“我没事。”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要想让母亲和弟弟的生活过得好,或许只有福晋所指的那条路吧,她开始对福晋的那番话动起心来,只是……远嫁异乡,是否等于葬送了一辈子的幸福呢?她心中拿不定主意,最终摇了摇头,终究是遥远之事,万一公主不和亲了,那福晋也不会再找上她了。

侍书在旁轻声说道:“姑娘,福晋这么做是为什么?我觉得不单单只是想利用姑娘而讨好那么简单,这给姑娘带来多大的麻烦哪!”

探春冷笑一声,多年的庶出生涯让她对这番勾心斗角十分了然:“福晋这么做,一来是想让我、还有母亲、弟弟的生活越发艰难,将来我便易于受她摆布,二来也是想看看我是否是合适的远嫁人选,若连这点小事儿都摆不平,没准他日会引来灾祸。”

侍书点点头:“姑娘说得是,不知姑娘怎么想?福晋那边……”她皱皱眉头,“若姑娘不从,怕福晋会有更多的手段对付姑娘。”

探春幽幽叹息一声:“暂时不会了,毕竟那事儿暂时还是福晋的猜想,她不会这么早就对我动手的,至于他日嘛,走一步看一步吧。”

侍书答应了一声,探春又说道:“你将那两个夜明珠给宝玉送去之后,便寻个机会将福晋赏赐的东西偷偷送去给姨娘还有环儿弟弟,可别忘了叮嘱他们小心在意,不能让旁人知觉了,这些东西大多是无用之物,便让环儿寻找机会去典当了吧,也能换些银子,让他们的生活好一点。”

“是。”侍书答应了。

宝钗陷害探春不成,反让贾母、王夫人夸赞探春有孝心,这让宝钗心中愤然,气闷了好几天,直到宫中来人时,胸中的愤怒才被喜悦所代替,内务府总管亲往贾府,说宝钗将成为选秀的人选之一,选秀在即,让她即刻进宫。

不用说,这必定是弘暾在其中出的力,薛家大喜,忙送了厚礼给内务府总管,又派人宴请四方,好好的乐一乐。

宝钗为炫耀自己踏上了富贵之路,不但贾史薛王四家亲戚都送了请帖,便是黛玉也送了请帖去,当黛玉接到请帖的时候,正和弘昼在一起。

弘昼瞥了一眼那请帖之后,眉头就深深锁起来了,深谙宫中情势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宝钗这个选秀名额是怎么来的?

黛玉手拈请帖,笑了笑:“宝姑娘这下总算心愿得偿了,只是她请了我去做什么?想要炫耀不成?”

“不过是个做奴才的,有什么好炫耀的。”寻常人家将选秀当做富贵之路,而高高在上的皇子不过将这些勉强挤进来的选秀人物当做使唤人,不屑的哼了一声,“那些没落八旗子弟都想着法子逃避着选秀,她倒好,千方百计的要进去,哼,那便让她进去试试吧,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小小的商贾之女,能在宫廷中掀起什么浪潮来。”

黛玉将请帖抛给了雪雁,道:“你扔了去吧,那儿我是不想再去的了。”

雪雁正要下去,弘昼却道:“等等。”转头对黛玉一笑,道:“何必这样?她既然有心相邀,你不前去岂不让她灰心丧气了?你便让她高兴高兴,这样我们往后才有好戏看呢!”

弘昼对于宝钗进宫选秀的幸灾乐祸让黛玉严重怀疑他是否安排了后着,不由得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弘昼,说道:“虽然我不喜欢她,可她也罪不至死,你可不要当真想出什么阴谋诡计来陷害她,个人自由个人的志向,我们虽然看不惯她,可她若是不得罪我们,我们也不必多加阻挠她了。”

弘昼撇了撇嘴说道:“什么叫她没有得罪我们?她这一回利用了弘暾,那便是得罪我了,弘暾一个重病在身的人,她都好意思利用,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黛玉低下了头,宝钗若贪图弘暾的荣华富贵而愿意将来好生服侍他,那便罢了,就怕她进了宫去又有了别的主意,到那时候,弘暾可真要伤心死了,他本就是个有病之人,若在心灵受到创伤,怕要病上加病了,宝钗和她非亲非故,而弘暾却是弘昼的堂兄,相较之下,亲疏立辨,当下黛玉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弘昼要是为了弘暾好而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决计不会阻挠。

弘昼低头见黛玉的盈盈眸子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猜知她心中想些什么,感动她原以为自己着想,遂在黛玉的脸蛋上轻轻一吻,黛玉忙别过头去,瞅了瞅旁边的雪雁,一旁的雪雁低着头,假装在想心事儿,当是嘴边荡漾出来的笑容却将她出卖了。

黛玉嗔怒的瞪了一眼弘昼,就要往里走,弘昼忙将她拉着,道:“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怎么竟走了?”

“我……我不同你说了。”黛玉红着脸,“横竖不过是那写阴谋诡计,有什么可听的?”

弘昼一笑道:“谁说我要想些阴谋诡计出来?那薛宝钗是什么人,她在宫外是大家小姐,在宫中可是身份最低的人,宫中选秀,那些真正的名门格格多得是,到那时候自会有人去收拾她,也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想想清楚这宫闱重地是否是她这样的人能够前往的。”

黛玉点了点头,也不再多纠缠于这件事情上。

贾府宴席那日,黛玉在晚宴的时候到了,她身着一件淡绿色绣青竹的衫子,下系一条淡绿色裙子,清淡雅致,峨眉清扫,淡淡的妆容衬托得她如天仙下凡,到达贾府之时一瞬间便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反而是那戴着金锁,一身海棠红艳丽装束的宴会主角薛宝钗被抛在了一旁。

黛玉上前先给贾母行了一礼,又拜见了各位长辈,然后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场中宝钗来回蹦跶,作为今天的主角,又是即将入宫选秀的人物,宝钗今日早忘了要讨好贾母、讨好王夫人,平素里的端庄素净一概不见,穿梭在宾客之间招呼着,炫耀着自己将来的荣华富贵。

“今天终于能够见到妹妹,那可太好了。”正在黛玉静静坐着的时候,宝玉几步就走到了黛玉跟前,他早就盼着黛玉能来了,见到黛玉来时,早就想冲上前去了,无奈老祖宗要和黛玉说话,还要给黛玉引荐各方长辈,好不容易等待黛玉坐下,这时候再也忍耐不住,马上就冲上前来要抓黛玉的手。

紫云忙上前一挡,手指轻弹,宝玉的手顿时无力的垂下来,雪雁冷笑一声:“宝二爷这是做什么,便是想和我们姑娘说说话,也许依礼而行,岂可如此莽撞?你将我们姑娘当做什么人了?”

“我只是思念妹妹。”宝玉呐呐的,偷眼看着黛玉,希望黛玉能有一丝热情的表情,但黛玉转过了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宝玉。

宝玉心中不快,就要耍孩子脾气,一旁一个火红的身影跳跳蹦蹦的过来,一把就抓住宝玉的手,皱着眉头对黛玉说道:“二哥哥一番好意,林姐姐为什么不给他好脸色看?哼,亏得二哥哥这般思念你。”来人正是史湘云。

黛玉蹙眉头说道:“云妹妹这话怎么说的?什么思念不思念的?这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成何体统?”

她们虽然说话声音并不很大,但身旁的一些宾客都已经往她们这边看过来了,雪雁愤愤的说道:“人说贾府是诗礼簪缨之家,宝二爷如此行止,不觉得给家族丢脸了吗?”

宝玉要争辩,史湘云已经抢着说道:“你不过一个丫头,有什么资格在我们这儿说话?”伸手就要打。

“云儿,你若惹你林姐姐生气,老祖宗可不要你喽。”远远看着的贾母开口说了一句,她说话的声音像似玩笑,可史湘云却心头轻轻一震,她从那话语中听到了一丝决绝,她表面天真烂漫,但其实在父母双亡、跟着婶婶长大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姑娘又岂能是毫无心机的?她只不过用一层天真的外衣包裹着自己,对人情冷暖要比黛玉、宝钗等人要懂得多。

听到贾母的一声呼唤,史湘云便笑了笑,高声答应了一声:“我不过是和林姐姐闹着玩儿罢了,二哥哥,我们走吧,既然林姐姐想要静静的坐着,我们便去别处玩吧。”说着,她强扯着宝玉往外走。

宝玉本性对女儿家是个个喜爱,眼下黛玉不理睬他,而湘云却巧笑嫣然的纠缠着,宝玉心中的天平又有点倾倒向湘云了,点头答应,笑说道:“我们寻宝姐姐玩去。”

史湘云听到宝姐姐,眉头微微一簇,但随即又换上了笑容:“好呀,我们便寻宝姐姐对诗去,只是宝姐姐今儿个忙得很,不知道有没有空理会我们呢!”

“宝姐姐向来对我们好,怎么会不理睬我们。”宝玉说着话,两人已经向宝钗那边走去,黛玉这边又清静下来了。

雪雁冲着两人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讨人厌的,可总算走了。”紫鹃笑吟吟的低声说道:“他们要去找薛宝钗,我看着那薛宝钗现下心性高着呢,才不会理睬他们。”

“我看也是。”紫云在一旁附和着,两人饶有兴趣的目光随着宝玉与湘云,果然,在他们走到宝钗跟前时,起初兴奋的说了些什么,后来史湘云有些急了,跳了几下脚,接着宝玉竟捧起了胸口的通灵宝玉,宝钗只脸带笑容的说着话,但当宝玉和湘云转头而去时,宝钗却将胸口的金锁摘了下来丢给莺儿。

“看来她是不需要这个金锁了。”雪雁悄声说道。

黛玉一笑,有了那真正的皇亲国戚,还怕会没有金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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