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嘈杂的声音扰动着神经,青梅不敢睁眼,却能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抬上轿子,送回雅岚阁里。
闻到屋子里熟悉的气味,这是第一次有了安心的感觉,青梅感到自己被放在了床上,随后有人搭上了手腕,想是有位医生正在为自己诊脉。
诊断完毕,大夫便请老爷等人去外屋坐一会儿,青梅便小心翼翼地靠着墙听着那一边的动静。
只听大夫说道:“老爷,小姐脉象稳定,晕厥或许只是因为身体虚弱。”
便听得老爷道:“你们谁知道小姐近日可有病了或者受伤?”
一片沉默,没有听到下面小丫头的回答,却有年轻娇柔的声音道:“老爷,妾身今日偶遇梅儿,得知她身上有伤。”
“什么!”老爷的声音变得严厉,问道,“梅儿好端端的,却又怎会受伤?”
那娇柔的声音又道:“这个,妾身不知,只是猜测或与当日冲撞婚礼之事有关,只是真实的情形,老爷还是等梅儿醒了直接问她吧。”
接着,便听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往房里来,青梅赶紧趴到床上装死。
感到背上的衣服被轻柔地掀开,凉飕飕的风吹佛于身上,只一会儿,便听得有人倒抽了口凉气,尔后又是轻轻的脚步声,屋里顿时失了动静。
青梅略微睁开眼,瞧了瞧屋子,看来大家还是出去了,便又起身,将耳朵竖起来贴着墙面。
只听老爷压低声音轻喝道:“到底是谁下的狠手!你们几个丫头,却都是养来何用!”
便听得雪蝉颤抖着声音道:“老爷,冤枉呐!我们为小姐尽心尽力,只是小姐无论怎样难受,都绝口不提是谁害她这样,所以……”
老爷道:“罢了罢了,都给我起来。”说着,便坐在外屋的桌边。
却听二夫人问:“老爷,可要请姐姐过来?现下想必桃儿也安顿好了,梅儿这个样子,姐姐定是十分担心的。”
老爷冷笑一声:“不必了,若她心里真疼梅儿,怎会这么久了还不过来?我看,梅儿变成这样,倒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一阵沉默。
那边渐渐的没有声音了,青梅爬回床上,打算睡一会儿,却听得里屋的门被打开了,自己却还没来得及闭眼,便听小丫头叫道:“小姐醒啦!”
如此,屋外的人们都进了来,为首的便是老爷。他疾步走到青梅床前,关切地问:“梅儿,你感觉怎样?”
青梅行了个小礼,道:“虽然很痛,但是梅儿忍的住。”
老爷又问:“到底是谁将你打成这样?”
青梅忍住疼痛,眼泪在眼眶里打着圈儿,却不让它落下来,她道:“这都是梅儿的错误,当日,母亲将桃儿托付于我,我没看好她,随着她出府玩,却不想桃儿突然冲撞了礼仪,梅儿真是该死。挨了这五十个板子,也是罪有应得。父亲,请您千万不要责备母亲和桃儿。”
老爷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之前的那场闹剧已经让素来讲排场爱面子的老爷十分难堪,幸得女儿青梅解了围,而如今,女儿却又因为这场闹剧被打,自己刚刚迎进新妇,这后院却被家里的悍妇搞得乌烟瘴气,十分恼怒。
此时,却感到二夫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示意自己不要让负面的情绪影响到青梅,又看这女儿梨花带雨委屈的小脸,马上转了脸色,温柔地说:“梅儿,你便好好歇息,药好好吃。这些日子,也不用去向你母亲问安了……如赟,作为二娘,你便也帮衬着留心女儿的伤势。”
只听二夫人娇嫩的声音答道:“是,老爷。”
老爷说完,便同青梅告了别,离了屋子,二夫人朝着青梅宽慰地一笑,也迈步离了去。
待两人以及随从侍者走后,青梅接过雪蝉手中的要碗,将之喝完,却听得窗外传来动静。雪蝉便出去查看。
来者开了屋门,掀开帘子,原来是大哥青柏。只见他迈步进来,见妹妹好端端地坐着喝药,脸上便现出稍许宽慰的神色。
“妹妹你没事吧?”依旧关切地问道,“说是不让我告诉爹娘,不请大夫,这才严重起来晕倒的吧?”
青梅点点头,让丫鬟拿过椅子来,让兄长坐下。
青柏却没有坐,只很殷勤地接过青梅喝完的药碗,将之递给侍立一旁的丫鬟,之后才坐在了椅子上。
青梅疑惑地看着他。
却听青柏说道:“妹妹,你可否帮哥哥一个忙?”
果然是有求于人才无事献殷勤的,青梅便问道:“什么忙?”
青柏眼神瞥了瞥周围的丫头,青梅会意,于是摆了摆手让雪蝉、雨谈等人下去,这才微笑道:“哥哥想让妹妹帮忙的话,妹妹也得让哥哥帮一个忙。”
青柏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但还是坚持说:“妹妹,求求你,帮帮哥哥吧。”
青梅只好道:“哥哥先说来听听吧。”
青柏道:“妹妹,你可否替哥哥入宫做皇子伴读?”
青梅一听,惶恐无比,立马拒绝道:“哥哥你在说什么,我一介女流,如何能入宫成为伴读,哥哥快别说笑了。”
那青柏却急道:“妹妹,不会有事的。”
青梅摆手,摇着头说:“怎么会无事,作为伴读岂不是要住在宫中,这样岂不会被发现,那可是欺君大罪呀哥哥。”
“但,但是……”青柏急了,话也说不利索,“但你不是要求我帮忙么?若我帮了你,你自然也要帮我呀!”说着,眼神恳切地望着青梅。
“我求你的也不算大事,我以后自己想办法便是,你的这个忙,我是帮不了了,你找别人吧。”青梅无情地告诉哥哥,便寻思着怎样才能结交皇室的王子或者公主,从而拿到那龙凤衔玉膏。
青柏嘟囔着:“可这府上就数你与我长的最相像了,我这还能去找谁呀。”
青梅捂嘴笑道:“即是如此,那哥哥便安心地入宫伴读吧,别再想着别的事了……好了,妹妹累了,哥哥就请回吧。”
青柏愁眉苦脸地站起来,哀求地望着青梅,青梅却丝毫面子不给,只拉好被子,闭了眼,打算侧躺着睡上一觉。青柏见状,知道妹妹心意已决,不肯帮自己,只好心有不甘地默默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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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病,这些日子,青梅又得了便宜可以在自己屋子里静养,想想自从穿越过来的两次受伤生病,都与大夫人脱不了干系,努力想要摆脱这样的局面,却还是不够火候,只能暗暗苦笑。
日子一日冷似一日,一场秋雨过后,院里桂花树上的满枝繁密落了一地芬芳,空气里甜腻的馨香却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微寒的秋意,青梅披上素色小袄,正坐在庭前喝着秋日最后一碗桂花酿,闲闲看着湿润的地上落下的残花。
便听得雪蝉过来说:“小姐,大夫人邀各位小姐去花园里喝茶呢。”
青梅知道还没消停几天,大夫人又开始折腾了,便起了身,将小袄穿好,打算着过去花园里。
一入花园,便看见几名衣着艳丽精致的女子坐在亭子里,正谈笑风生,热闹非常,走近了些,发现是大夫人和二夫人正坐着,亲亲热热地谈着什么,后头则坐着自己的几个姐妹,包括青桃,都附和着两人说话。
青梅走上前,福了一福,请过安,大夫人便说:“梅儿身体可好些了?”
青梅说了自己安好,夫人又说:“我已将惩罚你的嬷嬷和那几个小丫头关在了废弃的院子,任由你处置。你是想如何罚她们?”
青梅道:“青梅不敢做主,但若一定要处置,青梅还是希望将她们放了吧。”心下却奇怪,之前自己偷听到的,大夫人是想将这些人灭了口的,如今却怎么又问起自己的意见来了。
大夫人道:“好,那便将她们放了,只是这些恶毒的奴婢都不能继续留在府里,就给她们打点些赏钱,赶了出去吧。”
后头有丫鬟过来领了命便下去了,青梅望见大夫人和二夫人脸上的假笑,自己也牵动起脸部的肌肉,作出个甜甜的假笑来。
“来,坐。”大夫人示意青梅坐下,说道,“这些丫头走了以后呀,府里下人又缺了,我正寻思着再去买些丫头们回来,刚好妹妹院子里也短些人手呢。”
二夫人微微一颔首,并未答话。
只听大夫人又道:“我那里对付着些还行,二夫人那儿可不能含糊,老爷常常过去你的棠梨苑,可不能怠慢,该要的丫头婢子都得要,你要是有看中的人了,便同姐姐说。”大夫人亲亲热热地拉着二夫人的手,说着亲昵的话语,远远看上去还真像感情甚好的俩姐妹。
只有知情者才嗤之以鼻呢,只是青梅和几个姐妹皆是脸上堆着笑,凝视着两位夫人。
二夫人正要拒绝,便听大夫人说:“妹妹你只一个贴身丫鬟,许多事忙不过来,我就将我院子里的素影送给你做丫头吧,这孩子最是伶俐了,做事情利索的紧,定是能帮上许多忙。”说着伸手一招,下面便走上来一个素面朝天的小丫鬟,垂着脑袋,侍立一旁。
看上去是个单薄朴素不起眼的小姑娘,青梅想着,想必这又是大夫人安插的眼线了。又想到随身了丫鬟雪蝉和雨谈,自己时时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心里着实堵得慌。
二夫人虽是脸色一变,却也并不推辞,只是照样恭恭敬敬地感谢道:“多谢姐姐了。”
大夫人满意地一笑,执了块糕点送到二夫人碟子里说:“妹妹,吃这梅花糕。你长居海外,定是不曾尝过我们中原这儿的吃食小点,这梅花糕的味道,可是很好的。”
二夫人道了谢,便捻起那糕点细细品尝起来,吃罢了则啧啧地称赞那美味。
青梅和几个姐妹便也一起喝着茶吃着糕点,看看周围花凋的风景,待到傍晚,暮色降临,寒意更甚,这席才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