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却似被无形的黑暗引入了偏道,苏青柏止住步子,努力回想,沉吟一会便继续带着兄弟俩向前行去。拐过一弯,见前方灯笼里的火光又明亮起来,顺着甬道走去,便见一开阔的院落,里头灯火通明,喜字贴着门窗,看样子便是新娘子的屋子了。
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去,都是小孩心性,心中也便冒出了想要在外偷看的恶作剧念头。蹑手蹑脚地接近了屋子,却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在宁静的夜里,断断续续地飘来,让人觉得有丝恐怖。
“这确实是新房么?”二皇子佑晟疑惑地问道,“怎似有人在哭?”
苏青柏也奇怪间,便将手指戳破窗纸,向里望去,见一个女孩儿正跪拜在地下,肩膀轻轻耸动着,好似在哭。
“青柏兄,看见新娘子了么?”佑晟急切切地说着,想抢着往那小孔里望去,苏青柏略让了一让,那是自己家里庶出的小妹子青梅,不知道是何原因让她在这跪着闭门思过。
“咦,这不是我们见过的那丫头吗?大哥,你来看。”正往屋里看的佑晟拉着哥哥佑昕,把位置让给他。
“这是我的妹子,你们认识?”苏青柏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皱着眉问两兄弟。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人的说话声,正往着院里来。
最为灵敏的佑昕忙拉着苏青柏和佑晟轻声道:“快躲起来,有人来了。”
苏青柏迅速带着兄弟俩往屋子后边藏起来。藏好了露出头来,便看见一个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朝屋子走来,那嬷嬷不知是哪个房的,面生的紧,苏青柏愣是没有看清楚。
她走进了屋子,门却未关严实,三人站在阴影处望着里头的情形,苏青柏则惊讶地张大了嘴。
因为他看见那个嬷嬷站在一旁,另外几个小丫头却拿着鞭子恶狠狠地朝青梅的背上招呼去。青梅彷佛在极力地忍着背上的疼痛,却还是忍不住溢出几声痛苦的呻0吟。
苏青柏皱了眉,从未见过这样凶恶的下人,几个妹妹虽然跟他不亲,但再怎么说,也是主子,却竟然被个嬷嬷和小丫头欺负。越想越生气,旋即便起身想闯进去收拾她们。正站起来却感到衣角被扯动,低头一看,见程勋拉着他的衣服,朝他摇摇头。
被看出了心思,苏青柏慢慢低下身,轻声问道:“大皇子这是做什么?”佑昕将他和佑晟拉起来,道:“我们先出了这个院子,在外头高声说话。”苏青柏心下一动,觉得大皇子说的有理,便不反驳,三人旋即走了出去。
嬷嬷正在屋里,看着丫头们抽着青梅小姐,脸上不由露出轻蔑的笑:“连妹妹都看不好,活该被打。继续,用,力。”正打得欢畅,却听见院外传来年轻男孩的高声呼喝,好像是喝了不少酒,正吵吵嚷嚷地往院子这边过来。嬷嬷做了个手势,让丫头们放下鞭子,便静耳倾听外头的动静。果不其然,听见脚步声朝这边走来,慌神地对着几个丫头说:“快些走。”自己便快速走出屋子,往院子里头跑去。几个丫鬟也急忙收起物事,跟着嬷嬷走掉。
苏青柏领着两位皇子恰恰好走进院子,见到屋门开着,便一起走了进去。妹子青梅就在里面,疼得额头上都是汗珠。
见到这样,佑昕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个精致的陶瓷小瓶,倒出一粒里面的药丸,交给苏青柏,道:“先喂她吃了。”
“妹妹,你怎么样?”苏青柏把妹妹扶好,关切地问,“刚才打你的是哪院嬷嬷?实在是胆大包天,我帮你告诉父亲去,为你讨个公道!”
“大……大哥?”苏青梅看清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兄长,“不,不要告诉爹,这事儿,是我自己闯的祸。”
此时,另一旁看着的佑晟则认出青梅,道:“你不是那个傻姑娘的姐姐么?你妹妹脑子有病不是么,苏大人把你们姐俩接进府,让人好吃好喝地供着,可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还挨了打?”佑晟挠挠头,在极力思索着这前因后果,却理不出个头绪来。
“什么傻姑娘?什么姐姐?什么有病?”佑晟这些话把苏青柏说的一头雾水,问道。
“这些都是后话,不知你妹子伤的怎么样了,先让她恢复了再说。”佑昕心下清明,对两人道,“我们先把她送回自己的屋子。”
苏青柏慢慢知道自己走到哪儿了,这间小院子,是当年父亲宠妾玉娘的院子,也即是青梅母亲的院子,只是那个小妾在被父亲冷落几年后便因病去世,留下青梅这个女儿。小妾去世的时候,父亲十分悲伤,也不让青梅再此继续居住,这个院子,也便冷落了下来。虽然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觉得大皇子说的对,便扶好青梅,向她自己的屋子走去。
姑娘们的住处离这不远,苏青柏未再迷路,便将青梅送回了雅岚阁,伺候青梅的丫头见了主子,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悲伤地眼泪在眼里团团转。
青梅在床上趴好,苏青柏打算出去找大夫,却被她抓住。
佑昕将那瓶药丸留下,却依旧一筹莫展,道:“雪玉丸只能缓解普通的跌打损伤之疼痛,你伤势这样严重,只怕还是要去寻太医。”
听罢这话,青柏这才想起来该介绍两位皇子的身份,便对妹妹说了,那青梅便挣扎着要下床跪拜,佑昕则扶着她的臂膀不让她行礼。
“两位皇子,大哥,不能去惊动大夫,若是惊动了,父亲、母亲便会发现……”她咬着牙,忍痛说道。
“怕什么,”青柏急了,“你是主子,再怎样,也不该被奴才打啊。不怕啊妹子,哥替你做主,罩着你。”说着,便起身打算去禀告父亲。
佑昕又一次拉住他,道:“你妹妹不让你去找大夫,一定有她的理由,不要冲动。既然如此,妹妹你便好好休息。”又向伺候的丫头问道,“是否有药?”那几个丫头知道这两位是皇子,则跪下来,诺诺道:“有。”佑昕道:“那便好。好了,宥勉,青柏兄,我们走吧,让妹妹好好休息。”说着,便扯着弟弟和不情不愿的青柏走了出去。
“哥,我好想知道她是怎么了……”佑晟晃晃脑袋。
“你啊,”佑昕无奈道,“就是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