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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入宫(上)

近日,雪蝉果然如约定的一般,早上在雅岚阁里尽心尽力服侍青梅,吃罢午饭,安顿青梅歇午觉之后,便前往文彦堂,每到中午,她的眼神便会亮起来,青梅看在眼里,便道是她挂念情郎,也便不再理会。

入宫的日子近了,大夫人便安排了教化礼仪的嬷嬷入府来给几位小姐上课。也因了这缘故,青梅也不得空,早晨问安毕,便须留在大夫人处留心学习繁琐复杂的宫廷礼仪,只中午回屋吃饭,歇了午觉便又得过去,如此周而复始,也未得了多少机会与雪蝉相对,所以也便不在意这个丫头的作为,只是更为关心自己厨房里的香萍丫头。

又一日午后,青梅歇完午觉,便起身出发去上课,雪蝉也早早便去了文彦堂,香萍在厨房里忙活,而雨谈便倚着窗赶制着小姐进宫需要带的衣物。

此时,一旁打下手的小丫头做着活儿,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着雨谈说:“雨谈姐,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必须要说!”

那雨谈听罢,疑惑地放下手里的活,问道:“你说什么?”

那小丫头便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道:“雨谈姐,我总觉得吧,小姐是对那个来路不明的丫头越来越好了,反倒是冷落了您,您想,您毕竟是从小就跟着小姐,服侍着小姐的,这情分,谁能比啊,只是那个野丫头不知道给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我怕到时候入宫,小姐带着的丫鬟不是您,倒是那个坏丫头。”

雨谈笑笑,道:“你这孩子,别胡说八道了,小姐要带谁,那是她自己的事,你乱嚼什么舌根。做好手里的活就够了。”她朝着那丫头手里的针线努了努嘴,便继续低头干活。

那丫头依旧道:“雨谈姐,我这是在帮你啊,要不我们想个法子,将那丫头弄病了,反正小姐已经对雪蝉姐不上心了,只要将那丫头搞垮了,您就可以进宫啦!”

雨谈头也没抬,只是说道:“好好绣花,别胡说了。”

那丫头觉得无趣,便住了嘴,低头沉默地做事。

谁知道,隔着一扇门,外头的香萍正准备拿着刚烤好的糕点过来给雨谈尝尝,便听得了这段对话,正打算叩门的手缓缓放下,她端着盘子,转身悄悄离去。

练了一天姿势的青梅回到雅岚阁已是暮色四合之时了,一踏进院门,便闻见香味扑鼻,她伸了个懒腰,便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见香萍正在温暖的雾气中忙活,便偷偷拾了一块糕饼放入嘴里,却在这时,香萍恰好回转身来,见厨房里多了一个人,顿时吓得大叫了一声,待看清来人,这才捂着胸口道:“小姐真是吓死人了!”

青梅笑了笑,问:“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香萍道:“小姐您猜。”

青梅转着眼珠想了想便道:“是不是鸡翅啊,我的最爱?”

香萍不言语,只掀开了锅盖,让青梅看,青梅往里一看,顿时眉开眼笑,道:“还是香萍了解我呀!”

却见香萍苦着一张脸,道:“只可惜,小姐入宫后,也不知何时回来,这鸡翅,也不知下次何时才能做给小姐吃……不过宫里山珍海味,小姐必是不会惦记香萍这双糙手做出来的东西的。”

青梅听罢,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要这么说,入宫了为何吃不到你做的东西了?”

香萍道:“那是必然的啊,小姐带着雨谈姐入宫,便留着我一人在府里,孤单凄苦,也不知后路会是如何。”

青梅笑笑:“说的像是我不回来了似的。”

香萍便凑近青梅耳边道:“我听雨谈姐雪蝉姐说的,此次招小姐们入宫,其实是皇后娘娘想一睹各位千金的风采,好为几个皇子选妃,小姐才貌无双,必是能选上的。”

青梅一笑道:“这可没有肯定,这个,得看天意啦,好啦,你快些做吧,我去屋里了。”

香萍应了一声,便继续在雾气朦胧里干活。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将要进宫的日子,府里各个小姐的闺房里气氛都有些紧张,雅岚阁也不例外,雨谈正在指挥下面的丫头们准备着要带入宫里去的物什,而青梅,正在窗前坐着发呆,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若有所思,想起来到这个世界才几个月,便要离开府里,去往另一个未知的地方,心里有些害怕,而不知为何,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俊俏的脸,山洞里的火光温存,印着他的瞳孔黑黑亮亮,犹如星辰。

那么,是又要见到他了么?

耳边突然听见有人在呼唤她,青梅回过神来,见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是二夫人茹赟。

“二娘。”青梅便也抱以笑容,朝着二娘温柔一福,茹赟望着她道:“练了几日礼仪,这仪态姿势,果然柔软了许多。”

“谢二娘夸奖。”青梅道,便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走到桌边,命人倒来茶水摆上糕点。

“此一去,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茹赟道,眼里有些伤感,“虽说娘娘表面上是说命二品以上臣子的千金入宫为佑澪公主作伴,而暗地里,却也是在观察各位小姐的品行,若是入眼的,便得以被选为妃子。我不知道梅儿你是怎么想的,只是若是我,是断断不会想去的。”

青梅喝口茶道:“于我而言,顺承天意便是了。二娘,我很佩服你的随性,为了爹,也是付出了不少吧?”

茹赟笑笑,道:“当时确实是有非他不嫁的感觉,只是入了府里这些日子,却与我的憧憬和想象有很大出入,不提也罢。”她顿了顿,道:“梅儿,宫里人事复杂,人心叵测,你更是要小心谨慎,不比在府里,不论如何至少还有你爹和你哥护着你,你一切都得小心才是。”说着,便从袖里掏出一个锦盒,递与青梅,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收下。

青梅望着那锦盒,疑惑地道:“这是?”

茹赟道:“这是救命用的,希望你永远也用不到它。”

青梅还想继续问,茹赟却又说道:“还有,你记住,千万别相信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带去的丫头们,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人心,你不知道它是红的还是黑的,所以,无论是谁,你都别信。”

说罢,茹赟又道:“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梅儿,你便保重啊。”语毕,给了她一个拥抱,便转身离去。

青梅望着她的背影,还在玩味她所说的话的意思,却不知道,这次,也许是她最后一次看见这个年轻而聪颖的二娘的背影了。

因为老爷晚上有事,所以家宴在中午举行,晚上青梅便在雅岚阁里吃饭,而香萍,也竭尽所能为青梅做了一桌好吃的菜,青梅便邀请几个丫头都上桌来吃饭,气氛有些感伤,几个丫头都眼眶红红,显是舍不得小姐离开。

“好啦,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大家都开心点吧!”青梅微笑着道。

却在这时,有人从外头跑进府来,气喘吁吁地给小姐请了安后,对雪蝉道:“雪蝉姑娘,少爷让我将你叫过去,说是阿文烧的略严重,让你快去看看!”

雪蝉一听,急了,双眉紧锁望着青梅,青梅道:“阿文病了?”

雪蝉双目含泪,点了点头,那小厮瞥了一眼青梅,怯怯地道:“少爷说,他怕是活不过今晚了,咱们又是偷偷收留他的,不好请大夫,只能请雪蝉姑娘过去守着他了。”

雪蝉一听此话,眼里便夺眶而出,跪下哀求道:“小姐,求您了。”

青梅也是惊惧,便道:“你去便是了。”

雪蝉便也来不及磕头,忙起身跟着那个小厮跑去文彦堂。

而青梅便又坐了下来,招呼其他几个丫头好好吃饭,香萍不断往青梅碗里夹菜,眼里也是湿润润的。

吃罢饭,青梅又略坐了会儿,想到雪蝉那副样子,知道她饭也没吃多少,就跑去看阿文,也是可怜,便叫了香萍,给她熬碗粥送去文彦堂。然后回到卧房,看了会儿书,便歇息去了。说是歇息,其实也便只是熄了灯躺在床上,心里烦闷,越是临近那个日子,心绪就纠结成一团乱麻,虽然在人前,她表面上淡定地很,总说是顺其自然,然而其实内心里,还是害怕的不得了。不知道未来,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香萍提着食盒走在去文彦堂的路上,夜里露重霜冷,寒风吹来令人打颤,突然感觉到有丝丝凉意飘落指尖,黑沉天地间,似乎飘下一团团轻灵的白色,只是夜寒更深,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文彦堂灯火通明,却是安静的紧,想来雪蝉正在安静地送那个人最后一程,她正走到门前,打算命人通报,却见正门前并无一个侍卫和仆人,而里面的安静却突然被打破,熟悉的女声传了出来,香萍听出来了,那是雪蝉的声音。

香萍走近了些,便听得更清晰了,那是雪蝉和少爷青柏的对话,她这才知道,阿文垂危只是个借口,今夜,青柏和雪蝉正在计划着某件事情。

聆听了一会儿,香萍计上心来,便悄悄叩门,道:“有人吗?青梅小姐派奴婢来送饭给雪蝉姐的。”

屋里顿了一顿,静了一会儿,便见雪蝉推开门,见到香萍,脸色有些苍白,香萍便将食盒递给她,雪蝉若无其事地拿好,便收手打算关门,却发现手被香萍给抓了住,她瞪了一眼这个小丫头,低声道:“放手。”

香萍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刚才来送饭,可是都听清了你们的话语哦。”

雪蝉神色大变,低声问:“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香萍道:“你想不想我告诉小姐,你在计划的事情。”

雪蝉却定下神来,戏谑一笑:“那要看你走不走得出这文彦堂了。”

香萍倒也不怕,回到:“若是如此,那小姐明日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了。不仅诡计多端,还杀人灭口,小姐若将此事告知夫人或者老爷,你觉得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雪蝉恶狠狠地望着她,道:“所以,你究竟想怎样?”

香萍笑了笑,道:“帮我个忙,我就帮你把这个秘密带入坟墓里。”

雪蝉犹疑,香萍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雪蝉的神色这才缓解,道:“这种事,当然没问题了。这样吧,今晚,你也帮我一个忙,如此,便可以一箭双雕事半功倍。”

香萍道:“什么忙?”

雪蝉递给她两支蜡烛,道:“一支放于小姐卧房,一支放于雨谈房间,今天晚上,就让她们好好睡上一觉吧。”

雪夜,黑暗笼罩,一切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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