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佑晟已然离去,佑昕便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青梅身上,青梅起初还有些担心,害怕他见到披头散发的自己会认出眼前的人根本不是青柏,可此时头一次见了佑晟如此凶狠可怕的样子,真正是惊魂未定,也顾不了这么多了,现在只是想把自己裹紧而已。
佑昕将她扶到椅子上,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伤着了?”青梅摇摇头,只是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佑昕也不说话,却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地上,默默陪着她。
青梅见大皇子殿下坐在了地上,自己却是坐在椅子上,立时从放空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却没想到跪下去请这位皇子殿下起身,竟是伸出手拉住他,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恢复过来了?”佑昕笑笑,却坐在地上纹丝不动,任由身侧的女孩不断拉扯着自己。
青梅这才想起自己和对方的身份,急忙跪了下去,却被佑昕扶住。
“好啦,这些虚礼都不必再行,相处了这些时日,我们不都是朋友了么,你同朋友之间,不会也这么见外吧?”佑昕站起来,却是又把她给扶到了椅子上:“经过了这些事情,今天又让你受到了惊吓,我的这些弟弟妹妹是不省心,作为兄长,我也替他们向你道个歉。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以后的日子,我都会在边上保护你的,如果有什么事,你大喊就是了。”佑昕半蹲下来,伸出手拂去一丝飘落在她眼角旁的青丝。
“殿下……”青梅见他对自己如此温柔,十分感动,便抬眼问:“我曾经问过好几次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您的回答是因为我是你的兄弟,可如今……如今,您知道我是女儿身了,为什么还是对我这么好?”
佑昕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大概是因为你看着比较好欺负,所以大家都爱欺负你,而我呢,又是非常善良的人,所以才会帮你。”
青梅顿时满脸黑线,这是她头一次发现,这位温柔的皇子,竟然还会说段子。
“好啦,时候也不早了,这也折腾了一天,你也别多想了,对了,那龙凤衔玉膏可别忘了擦,早点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说着,佑昕帅气地一甩袍袖,便打算离开。
“等等……”青梅却也顾不上矜持,一把拉住佑昕的衣角,可怜巴巴地说:“殿下,我有点怕,您可否……不要走……”
佑昕回转身来,饶有兴味地看着青梅,道:“我不走的话,你倒是想干嘛?”
青梅立马摆了摆手,说:“殿下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经历了这些事情,我实在是睡不着,又害怕,所以,只是想和殿下聊聊天……并没有别的意思……”
“哦?”带着疑问的语句从佑昕嘴里轻轻说了出来,他微微挑眉,望着烛火里青梅羞红的脸颊,心中微微一动。
“他是几时知道你是女子的?”深夜长长,佑昕与青梅坐在桌边,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佑昕对佑晟的行为十分恼火,却也是满腹疑问,忍不住便将此语问了出来。
“此事说来话长,自从那****偷离了宫,去外面带回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之后,便知道我是冒名顶替的了。”
“一个女子?”佑昕皱眉,“他带了一个女子进来?”
青梅便将来龙去脉说与他听,待她说完,佑昕叹了口气道:“也是机缘。”
“好了好了,不要再讲这些话题了,想想开心的事情可好?”佑昕竟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骰子,道:“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我们来比点数大小,大的为赢,赢的那个人呢,有个奖励,就是要讲故事给输的那个人听。”
“诶诶诶,”青梅倒是笑得十分欢畅,她道:“为何是赢的人要讲故事,不该是输的人说吗?”
“不不不,”佑昕摆摆手,“那多无聊,必须是赢的人说。”
青梅笑得开心,便道:“好吧,这么好玩那就听你的了!”
第一次,青梅先赢了,她思索一阵,便说起了从前的种种,一路披荆斩棘杀到了研究生,好不容易要找到工作了,却莫名其妙到了古代,佑昕听得津津有味,直夸学士府里人才济济,竟能培养出如此有才华的女儿,简直可以选个雅号去写本书了。
青梅也被他夸得直乐,只是夜深人乏,倦意浓浓,竟也有些意兴阑珊。
第二次,轮到了佑昕说故事,青梅便听得他那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前,有一个国家,国王娶了两个同样拥有花容月貌的姐妹花,国王十分宠爱姐姐,入宫一年,便让她怀上了孩子,然而,等到十月怀胎,诞下麟儿后,这位皇后,竟然暴病而亡,国王十分悲痛,这才想起她还有位孪生妹妹,于是召幸了这个妹妹,待她生下孩子,便将皇后之位赐与她,同时也将大儿子交由她来照料……”佑昕温柔的声音犹如一首淡淡的催眠曲,青梅觉得自己仿佛在听夜深人静时广播里娓娓道来的故事,让人觉得安心,竟也慢慢沉入了梦乡。
佑昕见她沉沉睡去,便轻手轻脚地将她扶到了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望着她俊俏的面容,竟伸出手为她整理起了凌乱的发丝,手指轻轻碰到皮肤,仿佛触动到了心弦,而内心深处竟然充盈着一种温暖与安心的情怀,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挑,微笑成一种温柔的弧度,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但是看着眼前人的面容,却平平生出一种想要抱着她的冲动。
“你第一次问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的时候,我真的回答不出来,所以才会用兄弟来敷衍你,可你最后一次问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想保护这么可怜的你吧。”
他自言自语,微笑道:“晚安。”于是便蹑手蹑脚地开了屋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日一早,青梅就被窗外的鸟鸣惊醒了,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情,自己明明玩游戏正玩的欢,居然毫无形象地睡着了,搞不好还是佑昕大皇子把自己抱上床的呢,一想到这,就忍不住偷笑,然而只一会儿,却假装正色地咳嗽一声,示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外头阳光明媚,鸟鸣鹊舞,今天仿佛是个好日子,然而,看似宁静平和的外表下,是否隐藏着将要汹涌而至的狂风暴雨呢。
青梅起身梳洗,去了楼下吃饭,便见那些平日的嘻嘻哈哈的公子哥,一见到她,都眼神异样地对她指指点点。吃罢饭去了堂前,不一会儿,却见夫子又是一脸严肃地出现了。
“你,给我上来。”夫子指着青梅,青梅不知道佑晟、温良玉一干人等又在夫子面前说了什么,无奈地只好听从夫子的话,站了上去。
“你给我跪下!”将青梅使唤上来后,夫子手拿戒尺,也不客气地说道。
青梅朝天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这次,我又是犯了什么事,说清楚了,我才会跪下。”
“你!”夫子气的山羊胡子抖三抖,“大胆民女,犯下欺君之罪,居然还如斗胆!还不快快跪下!”夫子说着,气的拿手指着青梅:“我执教三十余载,从未,从未碰过如此耻辱之事!你一个女子,居然敢冒名顶替!真是我宫学的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青梅的脑子一阵空白,她本以为这必定又是那几个混世魔王针对她的一场恶作剧,可谁知,今日,这个秘密,居然就这样被曝光了,一时之间,她无话可说,无计可施,她抬眼望着佑晟那一边,却见他正悠悠然地喝茶,也不看她一眼。
“我已告知当今圣上,你,包括你们苏家,就好自为之吧!”
“老师,老师,”此时青梅的锐气是完全磨尽了,在生死面前,她也只能跪下来求人,“老师,求您放我一条生路,这也是阴差阳错,迫不得已的啊!”她实在是急了,眼泪也快要流了出来,但夫子却不为所动。
“老师,老师,求您网开一面,求您了!父亲身体不好,也不要惊动了他,求您了!”此时,青梅发现身边也跪着了一条人影,不用看便可知道,那个求情的人,便是佑昕。
“大皇子快快请起,大皇子万万不可包庇这个女子,这可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
正说话间,只听得外头传来公公尖利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众位公子都俯下身去跪拜,只见一骑鸾轿缓缓驶进大堂,里头下来一个朱环翠绕的中年贵妇,青梅曾在府上见过,这个便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行礼毕,娘娘便道:“皇上身体欠安,因而令我来处理此事。”她停顿了一会,环视了众位低头的公子,问道:“可有疑问?”
无人敢说有这个字。
娘娘便走到青梅面前,让青梅将头抬起来。
“是张颠倒众生的脸,本宫当日在你府上是怎么说的,让你们姐妹一行人入宫陪伴公主,你倒是好,让一个侍女冒名顶替,自己却来这里,你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想要接近二位皇子?”青梅从未见过如此严肃而威严的皇后娘娘,她之前觉得,这个女人是那么慈祥和蔼母仪天下,可今日一见,却犹如一个骂街的泼妇,虽然穿金戴银尽显富贵,可她那副嘴脸,却让青梅觉得十分反感。
“你可知,你犯下的是何罪?”皇后骂累了,便坐下来喝了杯茶休息。
“民女,民女知晓,只是,只是民女也是迫不得已。”青梅急忙解释,虽然她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太过于苍白无力。
“呵呵,欺君之罪,你该马上被拉去斩首了!”皇后娘娘润了润嗓子,对青梅道,“你们苏家骨子里就是大胆呐,也只有无视国家律例,走私私盐的父母才能教出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儿来啊。”
“什么?”青梅无法接受耳朵里听到的信息,父亲走私私盐,这也是一项大罪,再加上自己如今东窗事发,果真是命不久矣了么。
“好了,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既然此事已犯下,你也就安心上路去吧,若有何遗言,告诉本宫,本宫便会替你传话而去。”
青梅傻傻地跪着,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做,她突然想到,如若在这个世界死了,自己是不是就该回到了面试现场,这里发生的一切,便都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梦而已,可是这边,却有一个放不下的人出现,她抬头看向身边一同跪着的佑昕,他也是无力地跪着,只能不断地求情,她一度以为他能够保护她,可是现下,他还不够强大,而掌握着生死的,只有座上宾。
皇后喝了口茶,道:“如若没有,那么也别耽误时间了,这就拖去斩了吧。”
身后的彪形大汉便围聚过来,想要把青梅带走。
佑昕急忙站起来,挡在了青梅面前,那些大汉一看,迟迟不敢动手。
“昕儿!你这是做什么!”皇后瞪着他,道,“你可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女子,欺骗了你,欺骗了你父皇母后!你这可是要维护她?”
“母后,”佑昕一直护在青梅身前,说道:“她纵然不该入宫学,但她心地善良,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她不该死的!更何况,她才华出众,杀了她,对于我们锦朝来说,也是一种遗憾。求母后开恩!”
“昕儿,你就不能像晟儿一样安分守已吗!什么心地善良才华出众,她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必须处死,来人,拉开大皇子,将人带下去!”
那几个彪形大汉一听,马上行动。
此时,却听远处传来更响亮的声音:“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