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柔柔一福,眼睛却不敢瞧向那少年,只将哥哥拉过,道:“这少爷怎会在这儿?”青柏道:“他是来与我切磋武艺的,”说着,做了个嘘的手势,放低声音说:“这件事,只我院里的人和你知道,可千万别说漏了嘴。”
“那他不好好在你院里呆着,跑这儿来做什么啊?”青梅继续问道,哥哥则装出一副严肃脸来,对妹妹道:“这我也不知,还没问呢!对了妹子,你找我来花园,是有什么事儿么?”
青梅环顾四周,见那陌生少年不在附近,便说:“我想问你,那副字画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哥哥你做的手脚?”
青柏大笑起来,道:“妹子啊,这可算哥哥救了你一命啊,若你不呈上那副字画,只怕母亲又会找借口将你责罚一通,你可得感谢哥哥我,怎么能说做手脚呢。”他笑的器仰八叉,只差没在地上打滚,而青梅立于一旁,无奈地看着他,只好道:“好吧,哥哥,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青柏止住笑,拍拍妹妹的肩膀,回答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真相吧,事实上,那副字画的作者,确有他人。”
青梅则道:“那劳烦哥哥告知是谁?”
青柏将目光落向正在远处凉亭里徘徊的少年,对青梅说:“你的那副字,其实是他所作的,”顿了顿,他继续道,“这几日,因西南边陲屡屡告急,庄将军和庄大少爷便赶去边关支援,也因了这个机会,他才能常常过来府上跟我交流武学。”
青梅也转头看向远处朦胧的影子,心里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忐忑,花香的味道似乎将人的心绪也弄得迷迷茫茫柔肠百结,只听得耳旁兄长说道:“妹子啊,你该感谢的人,其实是他呢。”
青梅倒有些害羞,便说:“感谢哥哥做的这些,也请哥哥代我感谢那位少爷吧,时候也不早了,青梅便该回去了。”
说着,行了个礼,便转身向路上走去,走过凉亭时,偷眼瞄了瞄亭子里的剪影,心绪却不敢停留,只得快步走向外面的大路。
而亭子里的少年,也痴痴凝望着伊人窈窕的背影,久久不愿转开视线,直到肩上被人重重一拍,才回过神来,见青柏正对自已坏笑,他道:“人早走了,别看啦!”。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腼腆一笑。跟随青柏回了他的院子。
青梅偷偷溜回屋里,躺回床上,脑海里却不时浮现出那个少年的模样来,虽然自己的前世的确是怪阿姨,但是心里头的化学反应却提醒着自己应该不要靠近,她晃晃脑袋,将他的样子驱逐出去,便拉好被子,将自己丢入黑暗里。
第二日午后,青梅正懒洋洋坐在小轩窗前看书打盹,就听见外头有动静,过去一看,原来是主母房里的丫头过来雅岚阁,禀报了雪蝉,雪蝉说是夫人让所有的女儿都过她院子里去,青梅便匆匆换上一袭素衣,带着雪蝉跟着丫鬟赶紧去了。
来到夫人的居处,雪蝉在外头站定,示意青梅自己进入居室,青梅也没说什么,开了门走了进去。一入堂内,便见正中坐着位珠光宝气的夫人,正严肃地瞧着自己,她的下首排着两排整齐的椅子,此时已坐满了人,分别是兄长青柏,妹妹青桃,姐姐青芸、青杏和妹妹青禾。他们俱都正襟危坐着,听见动静便齐齐把目光投向刚走进来的青梅。青梅拘束地向夫人问了安,又一一朝兄长及姐妹们问了好,便看见夫人拿起茶盏饮了一口,悠悠地说:“梅儿身体可大好了?”青梅回答了好。
却见夫人变了脸色,道:“既然已经大好了,为何却迟迟不来,反是让我们在这等着你,这又是什么规矩?”
青梅听罢,便知自己是被摆了一道,却低眉顺眼地跪于地下,盯着地面,回答道:“得知母亲召集的消息后,女儿马上赶来了,只是大病初愈,腿脚不够利索,因而迟了,请母亲责罚。”
夫人听罢,摆了摆手,让她起来,然后说道:“罢了罢了,不罚你,以后可得规矩着些。”青梅矮身道了保证。夫人便挥挥手让她坐下。
“好了,大家也都知道,再过几日,便是父亲迎娶二夫人之时,到时候,希望你们几个都给我规规矩矩着,本分着些,别到处惹出乱子,都听见没?”
几个兄弟姐妹都起身诺诺地应承了,夫人又道:“二夫人地位尊贵,入府以后,该敬重处自该敬重,只是都别忘了,谁才是这府上的当家主母。”
青梅知道,这是夫人在暗示大家,不要太接近二夫人,虽然她表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喜怒,心里恐怕早已醋海生波。即将入府的二夫人是东琉国郡主,年轻貌美又是两国外交的筹码,分量可比自己这个人老珠黄又家底单薄的妇人要重,事到如今,即便留不住丈夫的心,也该把这家里管事的大权牢牢握住。因此,也才说了这样一番话语给他们几个兄妹听。
却听得青禾站了起来,对夫人道:“无论如何,在禾儿心中,母亲只有您一人,那二夫人不管什么来头,始终不是这府上的主人。”
夫人听了,脸上稍微宽慰了些,点了点头,青禾便坐下了。而此时,却又听见旁边的青桃嚷着:“桃儿不要什么二夫人,不要爹爹娶亲!”夫人脸色又是一暗,骂道:“桃儿够了,不许吵闹!”青桃听了此话,非但没有停下,声音却大了起来,还带着哭腔:“我就是不要!”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气之下扬手一巴掌甩在青桃脸上,只听“啪”的一声,青桃粉嫩秀气的小脸上立时肿了起来,见情形不对,青梅和青禾马上走到夫人和青桃面前,青桃率先跪下对着夫人道:“母亲,桃儿还小,禁不得打,你要撒气就打在我身上吧。”青禾也跪下,道:“母亲,打我吧。”
夫人见两个非亲非故的庶女为自己女儿求情,内心倒平静了些,道:“罢了,你们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好孩子,犯不着。”而那边青桃却似还未曾反应过来,平素最疼爱自己的母亲会招呼自己一巴掌,捂着脸又是痛地哇哇哭。青梅主动走过去,搂住青桃安慰,见此情形,夫人心上一计,于是说道:“好了好了,今天的事就到这里,你们都回去吧。对了梅儿,成亲那天府里都会比较忙,你帮我看好桃儿,别让她乱跑。”
青梅便唯唯道了声:“是。”
得到回答后,夫人便走了出去,随后,几个儿女也离开了屋内。
走到外面,青桃捂着自己的脸一边抽泣一边跑回自己的屋子,几个庶女姐妹说要一起去花园里逛一逛,青梅则推脱说自己腿有些疼,想回去休息。走了一段路,却见兄长又凑了过来,对青梅道:“我院子里有个人很想见你。”
青梅听得此话,红了脸,又正色拒绝道:“我不是很舒服,想回去休息。青柏于是拉扯住她的袖子,说:“去嘛去嘛,就当帮大哥一个忙。那仁兄自从见了你,整天朝思暮想茶饭不思,连武艺也不与我切磋了,为兄心里气郁的很,这心结,怕是只有你这个妹妹才能解开咯!”
青梅究竟是个大姑娘,还是个养于深闺的大家闺秀啊,这等事若是被人瞧见,可是要落人话柄的。于是她严词拒绝道:“不行。”
青柏点点头:“好,既然你这样坚决,那我现在就去父亲那儿,把礼物的事儿告诉他。”说着,昂首阔步地转头就走。
青梅拉住他,说:“那好吧,我听你的。”
青柏露出满意的微笑道:“这才对吗,反正你是我的妹妹,去我府上怕什么。”
青梅微叹口气,这兄长,好起来时可真好,坏起来时倒也不是一般坏。
青柏的院子名叫文彦堂,拥有着文绉绉的名字的屋子却住着一位尚武轻文的混世魔王,这着实有些好笑。
此时那院子里,有个清俊的身影正在花草间浇水,便是青梅先前见过的少爷庄以恒。
青梅过去见礼,那个少年红了脸,却也不敢跟妹子说话。
青梅微微一笑,说:“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哎……”青柏急忙拉住青梅,“庄公子想教你习字!”
此言一出,青梅和庄以恒俱是愣住,青柏却又没头没脑地向庄以恒道:“她想让你教她习字。”
“我不需要哎。”青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庄以恒还没来得及说话,听她这么一说,便也说:“既然小姐不需要,那在下也不必献丑了。”
“我真的累了,真的走了啊。”青梅对青柏说,也没得他的同意,朝庄以恒一福,转身想走。庄以恒也转过身继续浇他的水。
只剩下好心却没办成事的青柏站在两人中间,不知所措地喊着:“喂喂喂!”
庄以恒一边浇着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青柏凑近过去听,只听得他在缓缓念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青柏打了他一拳,说:“一个大男人念什么文绉绉的词呢,快吃我一拳!”
庄以恒敏捷地闪过他的拳头,道:“苏兄,一个优秀的男人可是要文武双全哦。”说着,跳将起来朝他飞腿过去,而青柏也不甘示弱,见招拆招,伸手攻破他的招式。苏青柏的文彦堂里,只听得拳风阵阵,呼声荷荷,铁臂铜拳,正在这一招一式间,慢慢锤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