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韩希彻将花平铺在地上,黑暗中他的脸色让人看不真切,可她却分明自他的呼吸之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悲伤。
向槿诺忽然有种想要走上前,轻轻拍拍他肩膀的冲动,但随即她的这种冲动就被那自远及近脚步声所打消。
宋芳菲走过来,“这位小姐,请你让一下。”
“哦,哦!”向槿诺这才发觉自己身处的地方恰好挡住了房门,可就在她想要起身闪开的时候,却被一旁的人牢牢按住了肩膀。
韩希彻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好看的一双薄唇微微抿住,眼神略微垂下,并不看向宋芳菲的方向,但那却并不是躲避,而是一种高高在上不屑于看向对方的藐视。
“没关系。”宋芳菲对着浑身都开始不自在的向槿诺温柔地笑了笑,暗含着挑衅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了韩希彻的眼睛,“绕过来也是一样的,不管怎么进我都还是可以进来,至于怎么进入,那个过程并不重要。”
这……向槿诺表情僵硬地对着宋夫人露出一个别扭的微笑,就连她这个局外人都能听出,这其中暗含的意思,无疑就是在炫耀她成功抢走了原本应该属于韩希彻生母的地位。
“是么?”韩希彻微笑,笑容冷到足以将身旁所有的一切给尽数冰冻起来。
向槿诺的一颗心高高悬了起来,她看得到韩希彻笑容里面的狰狞,尽管她很不喜欢这位宋夫人,但此时心中还是禁不住为她捏了把汗,他该不会在冲动之下杀了这个女人吧?!
韩希彻开了口,“就算你成功的进来了,别忘了,你的身份也永远都只是暂住的过客,这房间的主人,永远都不会是你。”
“这个比喻还真是有意思。”宋芳菲浅浅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神色,略带鄙夷的眼神在向槿诺的身上扫来扫去,看得向槿诺浑身不自在,“还没注意到呢,你身边人又换了一个啊,只是你这眼光似乎比你父亲差的有些远呢。”
向槿诺愣了一下,一时没能回过神来,等到反应过来宋芳菲那话里的意思时,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么,明明就是这个该死的男人强迫她留在他的身边,可听这女人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在说自己是那种死皮赖脸贴上来只为了捞金的女人。向槿诺嘴角动了动,压住火气别开了视线。
宋芳菲却像是完全察觉不到向槿诺对自己的厌恶似的,挪步到了她的身边,一边将手放到向槿诺的肩膀上,一边说道:“这位小姐,我可要好心劝你几句,为了钱而接近韩家的女人可是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话里赤裸裸的讽刺令向槿诺的脸禁不住开始一阵红一阵白起来。
话说到一半,宋芳菲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在做什么?!”
她的手正放在距离向槿诺的肩膀不足五公分之处,手腕被韩希彻牢牢地捏住,之后用力甩向一旁,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这过程中,最令向槿诺感到佩服的是,韩希彻脸上的表情居然淡定的没有一丝变化。
宋芳菲趔趄了一下,总算是稳稳地停住没有狼狈地摔跤。
“我的人,不需要你来教训。”
声音低沉而慵懒,却又蕴含着某种令人无法反抗的魄力,韩希彻的手臂将她牢牢地揽在了怀中,以一个强大的保护者的姿态将她护在了怀中,一双狭长俊美的眸子挑衅似的斜睨着宋芳菲,“还有,我更加不希望我的人会碰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当场就毁了那些恶心的脏东西。”
向槿诺依偎在他的怀中,身体略有些僵硬,大脑忽然就有些短路。他……这是在保护她么?尽管宋芳菲之前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她还是能够明显地察觉到对方似乎想要将发泄的矛头对向自己。
二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向槿诺的脸色禁不住有些微微发烧,此刻她呼吸之间嗅到的,尽是他身上的那抹淡淡的、若有似无,却给人以一种凛冽清冷的香味。
在这一片黑漆漆的房间中,靠在他怀中的向槿诺竟然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有些杂乱无章,却又像是在兴奋地期待着什么。
该死!这个奇怪的念头一冒出来,向槿诺立刻便在心中狠狠地唾弃了自己,就算这个男人的长相再怎么妩媚妖孽,他的举止再怎么保护自己,也都是毁了自己人生轨迹的罪魁祸首!对着这样的男人,她怎么可以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只这短短的瞬间,向槿诺的心里可谓九曲十八弯,沉浸在纠结中的她也就没有注意到韩父上楼的脚步声,等她注意到韩父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外的时候,宋芳菲却突然扯住了韩希彻的手臂,撕拉了几下,发出一声惊慌的尖叫,之后便顺势跌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从她扯住韩希彻的手臂,到摔倒在地板上,只有短短的几秒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让他做出什么举动,她就已经摔倒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韩父大步走进来,脸色阴沉,搀扶起宋芳菲,“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
“阿彻,我知道你思念你的母亲,你母亲的死,我也感到很内疚,但将那件事的责任统统怪罪到我的头上,是不是也有些过分了?”宋芳菲无力地搀扶着韩父,泪光盈盈的模样令她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受到了莫大委屈的人,“这些年,我尽心尽力地对待韩家,可……”
话说到一半,宋芳菲竟别过了头哽咽了起来。
韩希彻的目光在听到她说到母亲去世的事情时瞬间起了变化,原本只是森冷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水潭的双眸,忽然间便涌动起了万丈波澜。
母亲的死,对于他而言永远都是一个外人不可触碰的禁区,更何况……这一次在他面前提起的还是将他母亲逼死的这个女人!
杀了她,杀了这个女人。
只要这个女人不存在,母亲她就不会选择自杀。
韩希彻的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阴森冷笑,一双眼睛中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该有的理智,此刻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头发狂的猛兽,不饮到它所渴望的鲜血决不罢休……
向槿诺打了个寒颤,这样的韩希彻,看起来似乎要比那个夜晚还要疯狂,如果不阻止他的话,后果会是什么她简直不敢想象。
“不……不要!”
来不及思考,她已经抓住了韩希彻愤怒地即将挥出去的拳头,一双嫩白的小手用力地将他灼热的拳头包裹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惊惶地看着他。
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向槿诺忽然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真该死,她就任凭他同这两个人起了争执不是更好吗,如果他的权利能被这个女人给夺走了,那她的自由不就指日可待了么?可是……向槿诺在心里叹口气,还是认命地扯紧了韩希彻。
之后那一场韩家父子之间的愤怒争吵令向槿诺毕生难忘,之前在各种报道上见过的韩老先生都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想不到也是一个会大声跟儿子吵架的男人。
回去的途中,向槿诺一直缩在副驾驶,视线笔直垂下,半点都不敢抬头。驾驶车辆的韩希彻自从韩家本宅出来,这一路上就不曾开过口,只是阴沉沉地盯着前方,气压低到让她几乎快要受不了疯掉。
“我说。”
“什么?”向槿诺一个激灵,身体立即挺得笔直。
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魅惑的阴影,也恰到好处的遮掩住了韩希彻此刻的目光。
“为什么要拦住我。”韩希彻问。
“这、这个……”向槿诺一时有些语塞,总不能说那只是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本能反应吧?
就在她正纠结该如何回答的时候,却听到韩希彻极为不屑的一声冷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对你心软吗,收起你那套小把戏。”
“费心思?”向槿诺有些愤怒了,“韩大少爷,请你搞明白,我之所以会拦下这场冲突并不是为了你,既然我同你签了那份合约,我们两个就是一损俱损的关系了,我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上司被继母夺走所有的权利,到时候我自己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要白白搭上这段时间!”
韩希彻嘴角轻轻勾了勾,隐藏在暗影中的眼神看起来更加阴鹜了几分,“你倒是明白的很……”
“是又怎么样?……啊!!”话说到一半,后面就忽然变成了尖叫声。
“别忘了,是你自己愿意同我一损俱损。”
韩希彻一脚油门,车速瞬间提升了不知多少,窗外的景物飞速地被甩到了脑后,向槿诺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安全带,脸色发白,恼怒道:“喂,你疯了吗?!会出车祸的!”
话音刚落,她的身子便斜斜地撞在了车门上,车子以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速度转过弯,疾驰上了山路。
向槿诺捂着被撞疼的脑袋,已经吓到快要哭出来了,这家伙一言不发就把车开的飞快,该不会是想上去找个什么悬崖,让自己给他陪葬吧!?
像是为了验证她这个可怕的想法似的,韩希彻的车速丝毫没有减缓的意思,在行至分岔路口的时候,拐弯行驶上了另一条陌生的道路。
这条山路看起来应该是被废弃许久的了,路面虽说没有坑坑洼洼的迹象,倒是铺了不少的枯枝落叶,路灯看起来像是两排黑漆漆的柱子,只有极个别的还在亮着昏暗的橙黄的光芒。
借着那微弱的橙黄色的灯光,视力还算好的向槿诺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那一片漆黑,道路在眼前不远的地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浓重的黑暗……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应该是悬崖的位置……
“停下,你快停下啊!!!”向槿诺身子软成一团,她无法想像以这种飞快的速度冲下悬崖之后他们两个人会变成什么样子,想必那一定是很令人恐怖的一幕。
“疯子!你这个变态!停下来!要死你自己去死不要拖上我啊!我只是跟你签了半年的合约而已!命可没有卖给你这个疯子!”
向槿诺手足无措,一双手胡乱地在他身旁挥着,却又不敢真的去抓住方向盘,韩希彻的表情看起来淡然到了极点,仿佛前面只是一条宽阔的马路而已,细长的睫毛慵懒地微微垂下,脚下的油门半点都不松。
“喂,停下来啊!韩大少爷!韩先生!韩希彻……!你这个疯子!……啊!!!”
眼看着车子就要冲进那一团黑暗当中,浑身发抖的向槿诺发出了一声惊恐地尖叫,死死的抱住了浑身瘫软的自己的双臂,静静地等待着爆炸声和身体的剧痛降临。
一声刺耳的声响钻进了她的耳朵,将她的耳朵震得有些嗡嗡作响,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撞了过去,安全带牢牢绑住的地方勒的生疼,脑袋似乎也撞到了什么地方,撞的她眼冒金星,一阵晕眩。
车子已经冲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