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庙里,一年到头再也无从像今日这般的热闹。往昔也从未有过!
四角朝上,朱红色的盖顶,丝绸做的门帘,身形小巧却有着四个轿夫。旁边还随着一小丫头,一看就知道是官家的小姐,众人都是有意避之。
轿子刚落稳,小丫头便不紧不慢地掀开了门帘,莫约是十四五岁的姑娘,清淡的朱唇和润红的脸颊,眉眼间都是水灵青春的气息。街上倒也是明眼人多,一眼便瞧出了这是当今丞相徐广之女徐美姝。
徐美姝提起裙摆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不由得洋溢着笑容。一年左不过有两次出门的机会,一次是因着皇上的寿辰要进宫,另外一次便是今日了。乞巧节,但凡待字闺中的女子都是要来月老庙求签和祈福的。宫里的公主出不得宫,也自然有她们独自的去处。
一般的官宦家小姐都是等到夜幕降临了才来,可徐美姝却觉得那样很孤单,人多了才热闹。看着那些小女子一脸开心地祈求美好的姻缘,徐美姝才觉得情是这样的美好。
徐美姝站在月老像前,一会儿偏头一会儿嘟嘴,突然眼睛弯成了一条线便笑开了:“月老,一年不见,您老怎么还是这样?”说罢,亦步亦趋进了焚香殿。
手拿燃烧的香拜了三拜,徐美姝将香递给彩云后,手掌相对,指尖与唇相对,虔诚地闭上了眼睛——月老,再等几天,小女就及笄了。娘亲说要向您求得富贵的夫君。但是小女只想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想到此处,徐美姝慎重地向着月老像磕了头。此刻彩云走上前扶起徐美姝走到了算卦师傅处坐下,拿出了方才徐美姝摇得的签卦递给了算卦师傅。
大师一手拿着签卦,一手捋着胡须。表情时而清爽时而凝重,无一不带动着徐美姝的心。听着旁边姑娘的签卦有好有坏,徐美姝也有些小紧张,只管目不转睛地看着大师。
“小姐的心愿今年定会实现。只是这世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需要小姐自己去领悟!”
知道大师的话算是说完了,徐美姝也从来不问多余的。只是今日的签卦解语确实和往年不同了,但是徐美姝向来只听好的,总之心愿得偿便是好的了。
拜了月老,求了签卦,徐美姝总是要去偏殿坐会儿,好等着彩云去求姻缘。照着常理来说,官府家的丫鬟是终身不能嫁的,只是徐美姝向来偏爱彩云,时时刻刻都想着什么时候为彩云寻个好人家。便也就着这样由着彩云,倒也好,这月老庙不似府里,总是有人盯着。
偏殿里,彩云早就准备好了靠垫和点心,也无需太多的时间,左不过是一盏茶。等到徐美姝吃吃喝喝小会儿,就可以起身回府了!
照着往年,徐美姝或许还能打个小盹儿,可现下耳边却一直响着:美姝,美姝..
徐美姝看着周围都是无人的,突然一阵脊寒。可那声声呼唤且不说男子听了会怎样,就是女人,也是倍感酥麻。徐美姝咬了咬嘴唇,又给自己壮了胆,只循着那声音而去。
这是月老庙里尘封了五十年的旧宅,看起来也是干净的,想必每日也会有人来打扫。徐美姝站在门口,她能确信方才换她名字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可现下却没了声响。
徐美姝本来走在半途中想着要退回去,可是现在就只想着去探探究竟,于是伸手推开了门。
这屋子倒也是布置得奇怪,门正对着便是床。说是床也奇怪,没有帷帐,却是用琉璃做成棺盖着。徐美姝走近才发现,里面竟躺着人儿。这小妮子的胆子倒也大,想着月老庙里应该不会有坏人,越靠越近。
看清楚里琉璃棺里的人儿,徐美姝猛地捂住了嘴。
回府的路上,徐美姝的心一直砰砰地跳,临到进府,徐美姝突然站定:“彩云,你见过最美的女人是谁?”
徐美姝的反常让彩云一直很奇怪,这下更是丈二和尚:“最美的当然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了。”
想罢,徐美姝点了点头,确实,贵妃娘娘是轩王朝的第一美女,可如今徐美姝却只想用一个词去形容:庸脂俗粉。
那个躺在琉璃棺里的倾城女人究竟是谁,此刻徐美姝已经不能再去考证。不管她再怎么想去一探究竟,可是现有的思想禁锢着她。至少她不能违背这历代传下来的规矩,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出门。索性无聊地日子里,徐美姝都在想着那个女人。
当时因为有僧侣突然经过,徐美姝差一点就要打开琉璃棺了。或许只是月老庙的尼姑做在那里的假人?可是哪有那样的真切,雪白的肌肤,通透的肤色,比活人还水灵。关键是徐美姝看见了那女人眼角有泪。
没过几天,徐府里热闹了。街头巷尾都知道,徐丞相家的三小姐今日及笈了,连圣上都亲自派人送了贺礼来。
李德子是轩帝身边的红人,做事总是能让轩帝放心。这不,刚送完了贺礼,便让着徐广领着自己去了书房。
“丞相,三小姐既然已经及笈,三年大选也将至,怕是怎么都躲不过了。”李德子看着徐广的脸色,适可而止。
徐广本有三个子女,两个女儿徐知姝、徐美姝和儿子徐正源。徐正源和徐美姝是双生子,可惜早年徐正源得了时疾匆匆来人世走了一遭,而徐知姝五年前被轩帝看中进了宫,封了贵人。可是因着被人加害和那腹中刚两月的孩子一并离世!说什么,徐广也不愿意自己仅剩的女儿再进宫去,可惜皇命不可违。
徐广朝着李德子行了礼,“多谢公公提醒。”
徐美姝此刻正和家仆们放着烟火,及笈的快乐让她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
徐广站在远处看着徐美姝,“这样单纯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有单纯的人生?”说着徐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管家,去把小姐叫到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