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的确很封建,但有时也现代得令人咋舌。实话告诉你吧,我这回算是铁了心,哪怕你已经结婚,我也打算扮演不甚光彩的角色,做一个第三者,何况你还没有女朋友呢?我就更不会放过你了。”
心诚所至,金石为开。刘树森彻底感动了,终于卸下昔日沉重的盔甲,敞开心灵的怀抱接纳了白梅的爱情。
于是,湖滨路拐角处的雨湖岸边,就成了他们约会去得最多的“老地方”。
后来,他们谈起那次“英雄救美人”的巧合,白梅不禁问道:“那天都快深夜十二点了,你又不是执行任务,怎就跟我一样,独自一人去了雨湖岸边呢?”
刘树森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有点象个老掉牙了的爱情故事?”
“不错,开头是有点似曾相识的俗套呢。”
刘树森道:“我家乡也有一个跟雨湖面积差不多大小的湖泊,它叫月湖,比雨湖还要秀美动人。我如今置身江州,可只要在雨湖岸边一站,就象回到了遥远的故乡,回到了天真无邪的童年,心灵无形中便得到了一种安慰、愉悦与洗礼。”
白梅点头认可:“我能理解你这种独特的情愫,不说你,就拿生在城市长在城市的我来说,有了什么事情,心里不也经常想着一个雨湖么?”
“雨湖虽是一块美化江州市的净地,但有时也会成为藏污纳垢的地方,也就是说,它特殊的地理位置为罪犯提供了良好的作案环境。因此,自从警校毕业分配到江州工作七八年以来,晚上只要一有空闲,我就来到雨湖岸边,默默地守护着它的纯净。这当然纯属一种个人行为,但我已成功地制止了十多起暴力犯罪事件。白梅,我对罪犯有着一种天生的本能的仇恨,特别是对那些虐待妇女的罪犯更是如此,所以那天我都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结果将那两个对你非礼的歹徒打得死去活来。”
“打死也是活该的!”白梅想起那晚的情景就后怕,就愤怒,当然还有几分庆幸,不然的话怎会跟刘树森走到一块来呢?
“不知怎么回事,我内心深处总是涌动着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好象上帝造出了我派到人间,就是为了专门打击、制止犯罪似的。”刘树森神色凝重地继续说道。
刘树森信守诺言,于晚上八点半赶到“老地方”赴约。
让他颇感失望的是,白梅主动约他,自己却没有准时到来。
自从那天晚上的杀人案发生后,因江大明一心扑在了那桩性质恶劣的市府盗窃案上,这些天来,具体负责“419”凶杀案的就是刘树森。他既是一名普通办案员,又是实际负责人,安排工作、调查走访、多方取证,不敢有半点懈怠,真可谓忙得天昏地暗、晕头转脑。今晚好不容易才得以抽身走开,他赶紧跨上摩托,加大油门,一溜烟地急驰而来。而白梅却没有守时,这在他们的约会史上,还算头一遭。
肯定是临时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了,那就等吧。年轻人谈恋爱,一般来说都是男的等女的,过去他们却是倒过来的。今晚等她一次,哪怕以后多等几回,也是应该的。刘树森这么一想,也就静下心来,坐在湖边的茵茵草坪上,双手托着脸颊,凝望着白梅即将出现的方向。
白梅姗姗来迟,快九点了才出现在刘树森面前。
“每次都是我等你,这回呀,就是要故意让你尝尝等人是个什么滋味。”她刚到,就笑嘻嘻地说。
刘树森连连叫屈:“可我总是准时的呀,哪个要你经常提前赶到呢?所谓的守时,不仅包含着不能迟到的意思,也有不许早到的意思在那里头呢。外国人的准时就是不迟不早、恰恰正好,根本不象中国人这么随意散漫,想早就早,想迟就迟,半点严格的时间观念都没有!”
“难道你不是中国人吗?”
“我当然是一个血统纯正的中国人,但我讨厌那种拖沓疲软的工作作风与生活习惯,我虽然约束不了别人,至少要求自己不是那副样子。”
“你呀,总是倔头倔脑的。”白梅伸出右手食指,在他额角娇嗔地点了点,然后顺势倒在他的怀里。
“做人么,总得有一定的底线与原则是不是?”
“别上纲上线了,要是赶上当年的‘文革’呀,你准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左派分子。”
“瞧你这口气,好象就是从当年的‘文革’岁月中滚出来似的。”
“我看过不少‘文革’档案、资料,还有电视、电影、小说之类的文艺作品,自自然然地就想到了那个左上加左的时代。”
“可你那时还没有出生呢。”
“别跟我钻牛角尖好不好?”白梅说着,凑过脸去堵住他的嘴唇。
在赴约的路上,刘树森想象着白梅窈窕妩媚、亭亭玉立地站在“老地方”一副望穿秋水的动人情景,不禁想起了“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古老诗句,心头倒涌动过一股甜蜜而陶醉的柔情,可现在,她的失约却弄得刘树森激情全无。两人的舌头虽然也在你缠我绕地相互亲吻,可刘树森怎么也恢复不了来时那股醇酒般浓烈的情绪,颇有几分例行“公事”的敷衍味道。
女人的心灵总是那么细腻而敏感,白梅当然也感到了亲吻中透出的冷漠与距离,不禁松开嘴唇,仰头问道:“阿森,你似乎显得一副心事重重、心神不定、心不在焉的样子,莫非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成?”
“你的意思是说我对你有什么隐情是不是?NO,NO,NO!”刘树森一迭连声地否认道。
“是不是今年春天气候反常不太适应的缘故?”白梅温柔地来回摩娑着他的脸颊,关切地问道。
“也不是,”刘树森将她的手掌拿开,紧紧地握着,“要说有什么的话,也只是工作上的事情。”
“工作不怎么顺心?”
“主要是碰上了一个相当棘手的案子。”
“是不是发生在一门车站的那桩‘419’杀人案?”
刘树森点了点头。
“那个案子,我们晚报也报道过的,现在有眉目了么?”
刘树森摇了摇头:“局里将这案子定为2000年第一大案,要求限期侦破,近段时间由我具体负责,可几天过去了,我们还没有掌握半点破案的有力线索,真可谓一愁莫展,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噢,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白梅听着,情不自禁地抚手大叫起来。
“瞧你高兴的,幸灾乐祸是不是?”
“阿森,咱们俩不都快绑一块了么,我怎会对你幸灾乐祸呢?我的意思是说,由你负责这桩案子真是太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回呀,我想跟着你沾点光,对‘419’杀人案在晚报上搞个系列追踪专题报道。我想此举肯定能够吸引不同层次的广大读者,说不定还能大大提升咱们报纸的发行量呢。”
刘树森为难地说道:“这恐怕很难办,一则我们公安局内部有规定,未破的案子都要严守机密,一般不向外界透露相关的进展情况,包括新闻媒体在内;二来我们实在是没有掌握此案的重要证据,离侦破遥遥无期,弄不好也许就是一桩悬案。”
“阿森,”白梅摇晃着他的胳膊,锲而不舍地说道,“我就求你了,帮我这一次吧,我大学毕业分到报社都快两年了,还没有写出一篇稍有影响的重头文章,工作压力很大,总觉得低人一等似的,阿森,你就无论如何帮我这一回吧!”
“你这是要我犯错误呢。”
“这哪是让你犯错误呢?难道我会将侦缉机密通报罪犯不成么?”
“直接通报罪犯当然是不会的,可你采写的文章一发表,影响就大了,躲在暗处的罪犯根据文章内容便可推测案子的有关侦破情况,从而采取相应的反侦查对策。如果这样的话,不就间接帮了罪犯的忙么?还有,文章一连载,就得接二连三地写下去,读者总想知道个究竟,弄个水落石出,如果案子最终破不了,坏人没有严惩,好人没有好报,我们该如何向全市人民交待呢?”
白梅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唔,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想通过你的关系随时采访办案组……”
刘树森打断道:“这不可能,在案件还没明朗之前,我们不会接受任何新闻采访!”
“那……你能随时告诉我案子的进展情况吗?”
刘树森想了想,说:“可以考虑。”
“阿森,”白梅双手缠绕着他的脖颈道,“我还是决定要写这篇系列报道,先搜集资料,越详尽越好,一俟案子破获,我就占据了主动,然后抢先将文章赶写出来,在晚报上连载发表。”
“你这主意倒不错的。”
“如果没有你的支持,我想得再好,也是白搭。”
“我将尽力。”
“那就开始吧。”
“怎么,现在就开始?你真是说风就是雨,难道今晚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事?”
“是,又不全是。”
“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先谈你的案子吧。”
刘树森想了想,就将办案组这几天所掌握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反正这也算不上机密。
他告诉白梅,死者的身份现已查明,是江州钢厂轧钢分厂的一名普通工人,名叫宋勇刚,现年五十一岁。宋勇刚工作积极肯干,为人宽厚老实,社会交往极少,从不与人结怨。他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妻子是一名小学教师,儿子正在市里一家重点中学读高三,马上就要毕业参加高考了。宋勇刚除了上班下班外,其余时间大都呆在家中。正是这样的一个本份之人,却遭到了他人的暗杀,他的同事、朋友,包括住宅周围的邻居都觉得不可思议。找不到犯罪动机,连怀疑对象也无法确定。而凶手的作案手段又十分老到狡猾,行刺时双手戴了手套,没有留下指纹等利于破案的重要痕迹,作案过程也无人目睹;走访市汽车出租公司,当晚七八点间在一门附近打的的乘客中没有发现可疑人员,也就是说,罪犯来来去去都没有利用特殊的交通工具,而是步行或是乘坐普通的公共汽车,当然也就不会引起任何特别的注意;死者发现较晚,附近又是一个人来车往的公共汽车站,犯罪现场被严重破坏,罪犯留下的脚印也无法确认了。现在我们所能知道的,就是一个强劲有力的凶手,用一把长约十二厘米、宽约二点五厘米的匕首,一刀捅死了钢厂工人宋勇刚。
“梅梅,我们掌握的材料仅只如此,”刘树森介绍完毕,双手一摊道,“你想想看,是不是极有可能成为一桩没有结果的血案?”
白梅道:“是有可能,但我决心已下,只要你们专案组还有信心,还在工作,还在侦查,我就一直坚持下去。”
“既然如此,那……我保证与你配合。”刘树森说着,话头突然一转,“你不是说还有一桩事情找我的么?”
白梅抬腕看看夜光手表,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你先送我回家吧。”
刘树森二话没说,推过放在一旁的摩托,启动油门,一阵突突突的响声打破了雨湖宁静的寂夜。
白梅从后面跨了上去,紧紧箍着刘树森健壮的腰肢。
不到一刻钟,摩托就停在了地税局崭新而豪华的宿舍大楼前。
“我就不送你上楼了。”刘树森一边说着,一边掉转摩托方向。
白梅立时叫道:“我还有事呢。”
“噢,真是,还差点忘了呢,什么事,你就快点说吧。”刘树森骑在车上并未下来,一副急欲离开的样子。
白梅朝楼上一指道:“上我家去谈吧。”
他们谈了快一年的朋友,可刘树森从未上过白家,当然也就不识未来的泰山大人。白梅也曾邀请过多次,都被他以条件不成熟或是别的理由给推脱了。今天晚上都快深夜十二点了,他更是不想上楼。
“我……”他支唔着,“改日再说吧。”
白梅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我父母今晚都不在家呢,你就不要改日了。”
刘树森仍在犹豫。
白梅道:“就是我父母在家,他们还能吃了你不成?在这方面呀,你可真不象个男人,一点胆量、勇气都没有,好让我失望哟。”
白梅这么一激将,刘树森只得锁上摩托,跟着她进入二号楼道,然后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显得十分清脆。
“你早该到我闺房去瞧一瞧了。”白梅走在前面,并不回头地说着。
上到六楼,白梅掏出钥匙反转了两圈,防盗门就开了;又用另一把钥匙正转两圈,然后轻轻一推,大门吱呀一声响,装修极其豪华的客厅豁然映入刘树森眼帘。
白梅稍稍鞠躬,做了一个优雅的请进动作:“你愣在外面干嘛,快点进去呀!”
刘树森问:“你父母真的不在家?”
“难道还有假的不成?”白梅妩媚地冲他一笑,“他们俩昨天到广西桂林春游去了,单位组织的。”
刘树森“哦”了一声,这才一步跨入客厅,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
白梅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饮料,嗤地一声拉开递到刘树森手中,又将茶几上的一盒“玉溪”香烟推到他的面前:“不要拘束,要抽就抽,想喝就喝,我也没拿你当客人。”
刘树森就着冰冻饮料,咕噜一气喝了一大半,连声叫道:“真解渴,真舒服。”又将香烟推回,“不管别的男人怎么样,反正我这辈子是不抽烟。”
“为什么?”
“不为什么,算是我个人的一种自律吧。”
“你对自己要求挺严的啦。”
“也可以这么说吧。”
“要是你跟我爸认识呀,他包管会喜欢上你的,他也是一个严格自律的人呢。”
“我不在乎别人对我怎么看,”刘树森说着,突然问道,“叫我上楼到底什么事,怎么还不告诉我呀?”
“你这个人呀,可真是个死脑筋,”白梅说着,脸色顿时绯红,“我叫你来屋玩,难道非得有什么事情不可吗?你真的不想参观参观我的闺房吗?我在你眼里就半点魅力也没有吗?”
刘树森闻言,不由自主地站起身,跟在白梅身后,一步一步地踱进了她的卧室。
白梅将这爿属于她个人的天地早已布置成了一个令人眼花缭乱、心醉神迷的新房,屋内放着两篮娇艳欲滴的鲜花,墙上贴着一个大红“喜”字,挂着的镜框内镶嵌着他们拼在一起的半身照片,两旁牵着一串串五颜六色的彩灯,一条条红色绸带相互缠绕,上面贴着片片金箔,闪烁着耀眼而迷幻的光芒……刚一置身其中,刘树森就觉得全身热血沸腾,一股难以抑制的躁动与激情在胸间澎湃、冲撞、奔突不已。
“梅梅,你……”他仿佛染上疟疾,全身颤栗不已。
“我……”白梅迎着他的目光,含情脉脉地说道,“父母一走,我就布置成了这个样子,专门迎接你的到来……在内心深处,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梅,我的亲亲梅梅,”刘树森热病般地叫唤着,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一把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一阵狂吻过后,又将她抱到床上,犹如剥笋般动作忙乱地将她身上套着的所有衣衫脱得一干二净。
一具天仙般纯洁、美丽的胴体呈现在他的眼前,在迷幻的灯光与袅绕的乐声中,刘树森恍惚进入了瑰丽灿烂的天堂。
白梅陶醉地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想象中的飘飘欲仙般的美妙境地。
望着洁白动人的玉体,刘树森稍一犹豫,马上狂暴地动作起来。就在进入实质性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发出一声动物般的低沉吼叫,全身一阵痉挛,所有的激情与冲动顿然消失。
刘树森顿时变成了一片霜打的蔫叶,不得不“败下阵来”,万分沮丧地躺在白梅冰清玉洁般的胴体旁。
那天晚上,他们又试过几次,但都没有成功。
白梅花费了一番心血设计、预演的新婚之夜刚刚拉开帷幕,就越过发展与高潮的实质性阶段而直接进入了尾声。
“你有什么隐疾是不是?”白梅关切地问道。
“也许是吧,我也弄不太清楚。”刘树森痛苦地回答。
白梅的心头涌过一股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她为一年前的保住贞洁而庆幸,却为预期中的奉献失败而心酸。尽管如此,她不得不压抑内心的真实情感,百般抚慰、宽解黯然神伤的刘树森。
后来,刘树森不再作出徒然无功的努力,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相拥着一直躺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