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锐带着上访职工往厂里返,快到蓝天油漆厂了,看见厂门口停着一辆警车,有三个警察在门前溜达,看来公安局真的要动手了。她沉着地对大家说:“不要慌,更不能乱,坚决不允许他们随便搜查我们的厂子”
杨悦不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赶紧跑去找他爸。
于锐带人们赶回厂里,先让门卫把大铁门锁了,上班的职工也停下手里的活儿到大门口集合,一下子竟集合了四五百人。有的从车间拿个家伙,有的在院里随便找根棍子,拿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耿菊花也赶了过来。张秀秀劝她说:“马林师傅病着,你赶紧回去吧,照顾病人要紧。”
耿菊花说:“厂里有难,人人有责,我怎么能回去呢。”
这时,随着一阵警笛鸣响,厂门前又开来一辆中型警车。厂周围也增加了十几个警察在游动。于锐的心不由地咚咚跳起来。她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到事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她决心保住厂里的土地证和那些重要的账本。
于锐对袁刚耳语了几句,袁刚便招呼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手拿棍棒站在大门前面。聚集在大门口的几百名职工也在注意着门外的动向。几个女工把缝制好的“护好家园,保卫改制”的横幅标语凛然地横在了门前。
不大工夫,门外又开来了四辆大轿车,拉来了百余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武警,同时开来两辆救护车。
门内四百多名工人在义愤填膺地迎接战斗,空气异常紧张,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临!
百余名警察从大轿车跳下来,迅速向厂门口聚结。一个矬白胖子警察,在大门外挥舞着警棍,气势汹汹地命令:“开门,开门!”
袁刚、巩大壮等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像一座座铁塔矗立在门前,一个个怒目相视。他们后面是几百名怒气冲天的男女职工。双方对峙,箭在弦上,凝聚的空气眼看就要爆炸!
“开门!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要闯了!”那个矬白胖子警官发野地吼着。
袁刚上前对话:“你们来干什么?”
“执行公务,赶快开门!”
巩大壮说:“我们厂是生产单位,闲人免进!”
那个领头的矬白胖子不耐烦了,把眼一瞪说:“少废话,快开门!”
巩大壮蔑视地向那人“哼”了一声:“你们有本事去抓坏人,来这里吓唬工人算什么本事!”
“上!”那矬白胖子要两个警察爬上铁门。铁门是用铁管子焊的那种。
袁刚举起手里的棍子,警告说:“快滚下去,不然可就不客气了!”
那两个警察根本不听警告,依然在大门上攀爬,眼看就要爬到大门顶,翻到厂子里。
巩大壮愤怒地抡起木棒,打在那两个警察的手上。那两个攀爬的警察“哎哟”了一声,从大铁门上跌了下去。
“想造反呀!”一个四十多岁、五大三粗的警官吼道,“我们奉命执行公务,你们赶快闪开。不然,后果自负!”
于锐义正辞严地说:“我们是生产单位,你们来干什么!”
那警官说:“你们厂被盗,我们奉命前来破案!”
于锐气愤地说:“为了保卫国有资产,大家把厂里的土地证和重要账目保管起来了。你们却抓走我们的人,真是黑白颠倒”
“少罗嗦,快开门!”
袁刚、巩大壮等年轻职工依然紧把着大门,岿然不动。
“警告你们,妨碍执行公务是犯法的!”那个警官发怒了。把手一挥,命令警察们,“把锁砸开!”
一声令下,有两个警察拿着半米多长的钢钳,在剪锁门的铁链子。守在大门里边的职工则挥舞着手里的木棍,猛打那剪铁链子的人,两个警察哆嗦着双手,嗷嗷叫着离开了。
那警官又指挥几个警察涌上来,几百名职工手挽着手筑起了一道人墙。
锁门的铁链子终于被剪断了,大铁门被推开了。工人们用身体筑起的墙壁被冲垮了,一群警察涌进来。
冲散的职工退到办公大楼前,重新聚集起来,阻挡着警察们进入。
那个警官在前面吼着:“闪开,快闪开!”
尽管警察在大声喊叫,职工们却岿然不动。警察们就用手搡人,用拳头打人,用电棒击人,硬往前闯。他们专欺负那些上了年纪的女工。
耿菊花被拉伤了胳膊,哎哟哎哟地叫着,破口大骂:“你们简直像土匪,不抓坏人抓工人!”
张秀秀见抵抗不过,就跪在地上作揖求情。这些警察好像铁石心肠,一个个黑唬着脸,一边用脚踢她,凶巴巴地喝斥:“快闪开,不然把你们统统抓走!”
于锐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从人群里挤过来,站在那警官面前,大声质问:“职工们犯了什么罪?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凶!”
那警官冲于锐一指:“她是头儿,把她抓起来!”
工人们呼啦围过来,把于锐团团围住。耿菊花站在于锐前面,张着双手紧紧护着她。
“快闪开!”那警察一把抓住耿菊花的衣襟,猛地把她搡在地上。
于锐被抓走了,耿菊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喊叫着爬过去,哀求说:“你们放了她,她是好人!”
正在这时,耿菊花的侄女慌慌张张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姑不好了,俺姑夫突然昏迷,你快去看看吧!”
耿菊花一愣,急匆匆回了家。她见马林的脑袋栽在枕头上,颤抖着双手把他抱起来,已经断气了。
正巧是星期天,学校不上课,于锐被押到附近一所小学的教室里。
工人们也被驱赶到这所小学里,有的在哭,在骂,在喊,在叫,一片混乱。
于锐大声嘶力竭地怒斥警察:“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带头闹事,就要抓!”
两个警察扭住她的胳膊,卡嚓戴上手铐,推搡着押走了。
于锐冲那警察冷笑两声:“你们身为公安干警,不去抓坏人,来我们厂对付工人,这算什么本事!我们保卫国有资产,何罪之有!”
警察根本不理会这些,硬把于锐推上警车,鸣叫着开走了。于锐透过车窗,见厂里一片狼藉,痛心地落下了眼泪……
于锐被关在一间阴冷潮湿的小屋子里。
夜幕降临了,她蹲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双手抱膝,两眼望着窗外,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她真没想到人民的警察竟会对普通工人下毒手。她回想着厂里改制的历程,思绪万千。一首诗浮现在脑子里:
夜漆漆,风寒寒,
长夜难入眠。
忆往昔,看今天,
国企大厦倾刻完。
期盼兴旺终不见,
转眼变成私人产。
数千万国资流失,
吞噬了多少职工血汗!
切莫自以为神机妙算,
我们死也不干!
为虎作伥的助虐者们,
以为是在保卫改制,
其实是为虎作伥,
充当了盗贼的同案。
在无辜的工人面前,
警察像豺狼般凶悍;
在权势者的淫威之下,
却笑着摇尾乞怜。
善恶之报有早晚。
这是我们的信念。
乌云终将散去,
迎来艳阳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