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从她那一双明媚的凤目，费雪莹还是立刻认出了，这素装女郎正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急忙起身，盈盈下拜：“费雪莹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素装女郎急忙伸手相搀，道：“费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两人分宾主落座，费雪莹道：“不知姐姐贵姓？大恩不当言谢，适才若是没有姐姐仗义援手，那雪莹真的只有一死了……”说着话，费雪莹眼圈又有点红了。刚才那一幕，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素装女郎柔声道：“这事已经过去了，费姑娘也无须放在心上。对了，我姓桑，叫桑青雅。如果你不嫌弃，就叫我雅姐姐好了。”
费雪莹连忙点头，乖巧地道：“雅姐姐。”桑青雅微笑道：“嗯，有你这么一个水灵可爱的妹妹，姐姐真的很高兴呢！对了，妹妹你姓费？刚才好像看你施展的是‘无极剑法’，不知你和‘无极门’的‘长空一剑’费无极费前辈如何称呼？”
费雪莹兴奋起来，道：“姐姐认识我爹爹？”桑青雅摇摇头，嫣然道：“原来妹妹还是名门之后！我和费前辈并无交往，只是慕名而已。”费雪莹笑道：“那妹妹改天介绍姐姐和我父亲认识可好？如果父亲知道是姐姐救了我，他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桑青雅笑道：“感激就不必了。不过，若能因此认识威震北方武林的‘长空一剑’，向他当面讨教，姐姐倒是很愿意。”
一听桑青雅这么说，费雪莹更加高兴。她一向视父亲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此刻听桑青雅之意，颇有认同之感，心中对她的亲近，不禁又多了几分。
桑青雅柔声道：“妹妹，我看你江湖经验还浅，费前辈为何会让你一个人出来行走江湖呢？须知江湖风波险恶，一个单身女子，行走江湖可是很不方便的。”
费雪莹一听，顿时神情低沉下来，她咬着樱唇，轻声道：“我是偷跑出来的。我父亲还不知道。”
桑青雅微微一怔，道：“妹妹这话怎么说？”
费雪莹眼圈一红，珠泪泫然欲滴。她再也忍不住，只觉满腹委屈若再不向人倾诉，只怕会生生憋坏了。何况眼前的大姐姐，温婉沉静，又救过自己性命，岂不是最佳的倾诉之人？当下她源源本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说到后面，费雪莹早已是泪流满面，大放悲声。
桑青雅听得动容，搂着费雪莹的香肩温言解劝几句，待费雪莹情绪稍稍平复之后，才幽幽道：“我们女儿家就是这么命苦。婚姻大事，必须听从父母做主。唉，不过妹妹要嫁的那个段玉寒，姐姐也曾听说，他虽未曾娶妻，可是房中早有了数十名美姬艳妾，乃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以妹妹这般容貌人品，嫁给他，唉……”
说着，桑青雅连连摇头，显然对此事也是十分叹息不解。费雪莹听她这么一说，对段玉寒更增嫌恶之心，忙道：“姐姐可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我不嫁给这个色……色狼？”
桑青雅苦笑道：“此乃妹妹的家事。姐姐怎能贸然插手，再说也不知费前辈是何用意？”费雪莹皱眉道：“我爹爹的用意还不是迫于断玉堂的压力，虚于委蛇，意在保存‘无极门’的基业而已。否则，又怎会让我嫁给这么一个声名狼藉之徒？”
桑青雅摇头道：“保存基业的方法很多，为何要用妹妹的终生幸福为代价呢？唉……姐姐也不明白呢！”
费雪莹疑惑地看了桑青雅一眼，显然不太明白桑青雅所说。桑青雅察言观色，微微一笑，调转话头道：“妹妹，我们不要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你我姐妹有缘，姐姐想送你一件小礼物，就算是姐姐认了你这个小妹妹的见面礼吧！”
一听有礼物，费雪莹的情绪顿时好了一点，嘴里推辞：“让姐姐破费，那怎么好意思？”
桑青雅嫣然笑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谈不上破费。”说着，她从左手小指褪下一个银色指环。
这枚指环打造十分精巧，上面镶嵌的是一只小小凤凰，作展翅长鸣状。凤凰虽小，却打造得栩栩如生，显然出自高手匠人之手。
桑青雅轻笑道：“妹妹可别小看了这枚指环。它可是咱们女儿家防身的利器呢！”说着，手指轻轻一按环身的机簧，只听一声轻响，从凤凰口中吐出一枚细若牛毛的细针，针尖蓝汪汪的，显然淬有剧毒。
费雪莹出身大家，各种珠宝首饰也见得不少，如此奇异的指环却还是第一次看见，不禁睁大了眼睛。
桑青雅柔声道：“妹妹行走江湖，倘若再遇见那些见色起意的恶徒，就算不敌，有了这枚指环，也可保清白了。”费雪莹一听，大喜过望，道：“姐姐，这么名贵的礼物，你真的要送给我？那你……”
桑青雅笑道：“傻妹妹，姐姐已经很少涉足江湖，这枚指环留着也是无用。妹妹拿去，也许还有作用！只是妹妹千万记着，这针上涂有剧毒，见血封喉，千万小心。”
费雪莹拿着指环把玩，爱不释手之际，闻听桑青雅所言，不禁芳心微微一动。
四．
湖州城。“天外楼”。
面对这湖光山色，和满桌的美酒佳肴，高枫心情却异常沉重。他一路追踪，明明听到不少途人说见过一个穿白衣，骑红马的少女经过，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看见她的踪影。
直至今天，当他循着路人的指点，来到湖州城内最大的“天外楼”，却发现有一位美艳动人的绿衣少女正在等他，还转交给他一封短柬。
那少女年约十八、九岁，肤白如雪，艳脸若桃，酥胸高耸，纤腰盈盈一握，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少女的迷人气息。高枫左思右想，也没想起究竟在何处见过这样的美少女，不过看对方似乎并无恶意，他略一沉吟，打开了短柬。
“高公子寻妹心切？请速至黑风客栈。”下面落款十分奇异，好像一根横笛。
看着这一封言简意胲的短信，高枫不禁沉默了。对方竟然将他的身份和来意了解的一清二楚，由此可知绝非等闲之辈。他们这么做，究竟是故弄玄虚，还是设下陷阱，等他自己往里跳？
江湖人心险恶，不可不防。
但，此时此刻，他还有别的选择吗？今天已经是“断玉堂”总堂主段玉寒准备在十天后迎娶“无极门”大小姐费雪莹的第五天。可是这些日子，他风餐露宿，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费雪莹，这可是有点奇怪了。
心念电转，高枫抬起头，目光闪烁如星，语气更是平淡从容：“请问姑娘，‘黑风客栈’在何处？”
面对高枫沉静锐利的目光，绿衣少女没来由的忽然心中一颤。她轻轻吸了口气，柔声道：“如果高公子要去‘黑风客栈’，那么请跟我来。”
在“天外楼”众多食客羡慕妒嫉的目光中，高枫毫不犹豫地跟着绿衣少女走了出去。
“不敢请教姑娘尊姓大名？”高枫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纵然是陷阱，他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布下的陷阱。
“青兰，叫我青兰就可以了！”
绿衣少女回眸一笑，笑容如春花般灿烂，令人魂魄为之消融。但高枫却隐隐觉得，在那美丽的笑容背后，隐含着太多的秘密。
从“天外楼”到“黑风客栈”并不远，走过两条青石板铺就的横街便是了。街道在湖畔，“黑风客栈”也在湖畔。
湖畔的景致是迷人的，“黑风客栈”的陈设布置也是极其豪华的，当然它的价钱也是整个湖州最高的。
这座湖州城内最大的客栈之所以取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完全是因为它的老板就是一个武林人。二十年前，在中原武林提起“黑风剑”秦商的名字，不知道的人只怕没几个。
高枫又想起了费雪莹。
来到湖州的时候，费雪莹最喜欢的点心是“天外楼”的“仙人掌”，最喜欢的住处就是“黑风客栈”的“天字第三号”房间。因为前者拥有她从未品尝的美味，后者则让她看见了湖州最美的夜色。
凄迷的月光，波光粼粼的湖面，还有那闪烁不定的点点渔火。
高枫并没有忘记。
他当然也不是不知“黑风客栈”的位置，他之所以问那么一句，就是想到绿衣少女恐怕并非代人送信那么简单。
她既然要带路，高枫当然不会拒绝。他想看看她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一路上，绿衣少女显得十分平静，高枫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唯一令他不解的是，往日的“黑风客栈”从来都是一派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可今日却是大异往昔，一派门庭冷落，车马稀少的罕见景象。
高枫略感诧异地微微皱眉，青兰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轻声道：“高公子不必惊讶，因为今日的‘黑风客栈’只有一位客人。”
高枫更为纳闷，皱眉道：“偌大的‘黑风客栈’，怎会只有一个客人？”
青兰微微一笑，道：“因为那个客人包下了整个客栈。”
高枫立即明白过来，道：“就是那位客人要见我？不知这位客人究竟是何方高人？”
青兰淡淡一笑，道：“高公子既然已经到了，何不自己去问她？”
高枫当然要问。在他心中，实在有太多疑问。可是当他第一眼看见这位神秘客人的时候，他却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因为他已经完全怔住。
在未来之前，高枫认为那位绿衣少女已经是人间绝色。可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神秘客人，无论是美貌还是气度，更胜一筹。
高枫一生之中，还从未看见过如此美貌惊人的女子。
她只是坐在那里，悠闲的品茗，衣饰淡雅，眉目如画，无论举止仪态均是高贵大方，但无论谁第一眼看过去，都会有艳光照人，不可方物的强烈感觉。相形之下，“黑风客栈”那宽广豪华的迎宾大厅，在她身旁簇拥的四名鲜衣华服的美少女，都再也无法引起他人半分注意。
看见步入大厅的高枫，素装女郎美目秋波流转，微微一笑。她虽坐着没动，但眼波一瞬间已是风情万种，令人几乎不能呼吸。
高枫暗暗吁了口气。面前这位风化绝代的佳人究竟是谁？她和费雪莹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强烈的好奇心掩盖了高枫原本最迫切的疑问。
素装丽人盈盈站起身，尽显身段美好曲线，嫣然笑道：“来人可是高公子？”
高枫急忙抱拳施礼，道：“在下正是高枫，请问姑娘高姓大名？”
素装丽人嫣然一笑，道：“妾身桑青雅，高公子可曾听过这个名字？”
高枫悚然一惊。
桑青雅？
在北方武林，够资格与“断玉堂”和“无极门”一较高下的门派就只有“闻笛山庄”，而执掌“闻笛山庄”的则是一位女庄主，她就是“金笛仙子”桑青雅。
江湖传言，“金笛仙子”桑青雅人比花娇，且才华过人，非但武功高强，琴棋书画更是无所不通。自其父死后，她接手“闻笛山庄”，将所有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势力不断扩张，隐有与“断玉堂”和“无极门”分庭抗礼之势。
他早该想到的。
奇特而神秘的信封，典雅却怪异的横笛，岂非就是“金笛仙子”桑青雅的独特标志？
可是高枫在惊诧过后，更加不解。以桑青雅的身份，怎会无缘无故来到湖州，又怎会与离家出走的费雪莹扯上关系呢？
心念电转，高枫决定开门见山，当下拱手一礼，道：“原来是桑庄主，请恕在下失敬。冒昧问一句，桑庄主束柬相邀，可是知道敝师妹费雪莹的下落？”
桑青雅含笑道：“正是。”
高枫大喜道：“那太好了。桑庄主既知敝师妹下落，请不吝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桑青雅神情一黯，轻叹道：“高公子，你来晚了。”
高枫心中一惊，失声道：“来晚了？难道敝师妹遭遇了什么不测？”
桑青雅轻笑着摇头道：“那倒不是。妾身的意思是说，高公子来晚了一天，令师妹已经离开了湖州。”
高枫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嗯，桑庄主可知她去了那里？”
桑青雅轻笑道：“费姑娘没说，不过妾身认为她是回家了。”
“回家？”高枫心中疑云顿起。费雪莹离家出走不过数日，到了湖州又忽然回家，未免有些于理不合。
桑青雅似笑非笑地瞟了高枫一眼，忽然悠悠闲闲地问道：“高公子，小妹青兰，你们想必已经认识了。”
高枫看了一眼走进大厅后就一言不发的绿衣少女。原来她叫桑青兰，还是桑青雅的妹妹，难怪心计武功如此了得。
但，姐妹两个一起出马，究竟为的是什么？
五．
高枫心念电转，还未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听桑青雅又道：“高公子，你可知为何会在此时此地见到我们姐妹？”
这正是高枫心中最大的疑问，当下微微欠身，沉声道：“愿闻其详。”
桑青雅悠悠道：“‘断玉堂’段玉寒为人狂傲，多年来对贵派和‘闻笛山庄’一直有吞并之心。此番他大举进攻‘无极门’，乃是轰动武林的头等大事，‘闻笛山庄’又怎能坐视？在情在理，我们都必须保持最大的警惕。不瞒高公子，妾身早已派了大量人手，昼夜探听两派交锋的情形，随时禀报。正因如此，妾身才知道贵派已经与断玉堂讲和，欲嫁费小姐与段玉寒结下秦晋之好。”
说到这里，桑青雅顿了一下。高枫却是心中苦笑，内中详情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听桑青雅又续道：“‘断玉堂’和‘无极门’两家能化干戈为玉帛，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可妾身随后又得知贵派大小姐费雪莹竟然单身出走。到了湖州，妾身这才知道事情有变，故而急急赶来湖州，面见费姑娘，向她痛陈厉害，也算为‘无极门’略尽绵薄之力吧。”
她这么一说，高枫顿时放下心来。桑青雅作为一方首领，关注此事理所当然，她若是对此不闻不问，那倒是反常。
此时，高枫对面前这位无论容貌还是才智均出类拔萃的女庄主大增好感，颇感歉意地道“如此桑庄主真是费心了。敝师妹生性执拗，只怕轻易不肯听人劝……”
桑青雅大有深意地瞟了他一眼，幽幽道：“妾身也是女儿家，当然最知女儿家的心意。费姑娘之所以离家出走，不外是因为心中早有情郎，不愤父亲之所为，故而一怒离去。只要将费门主的无奈和‘无极门’的安危详细告知，费姑娘自然会理解。明白了此理，费姑娘当然明白这场婚姻是避无可避。为了‘无极门’，她只能回去。”
高枫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怅然若失。若有一线可能，他宁死也不愿心爱的小师妹下嫁那个凶残暴戾的屠夫段玉寒。
桑青雅微笑道：“费姑娘在离去之时，似乎早已料到高公子会寻至此处，故而托妾身转告高公子一声。妾身这才会派小妹青兰持书在‘天外楼’相侯，冒昧之处，还请高公子海涵。”
高枫大感过意不去，连声道：“不敢，桑庄主太客气了。”
既然已经知道费雪莹的下落，高枫深深明白此地不可久留。他倒并非怀疑对方会有什么恶意，而是心急师妹，深恐再有什么闪失，当下十分诚恳地说道：“多谢桑庄主对敝派小师妹的照顾，在下身有要事，实在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他日有缘，容后相见。”
桑青雅明白他的心意，当然不会挽留，微笑道：“那好，高公子请便。”
看着高枫匆匆离去的背影，绿衣女郎桑青兰忽然道：“这高枫看来并不是好相与的。”
桑青雅美丽的脸庞浮现出一抹沉思之色，好一会才轻轻道：“他当然不是好相与的。否则无极门不会让他出来寻找费雪莹，费雪莹更不会对他一往情深，以致宁死不嫁段玉寒了。”
桑青兰轻咬着樱唇，道：“姐姐，不知为何，我有些担心……”
桑青雅柳眉微锁，道：“你不必担心，费雪莹并不是高枫。此番她回到‘无极门’，一心想做的就是在新婚之夜刺杀段玉寒。别的人或是别的事，都再与她无干。”
桑青兰笑了，道：“小妹真佩服姐姐，只不过一番长谈，送了她一枚指环，不露痕迹地就能鼓动费雪莹却刺杀她的新婚丈夫。嘻嘻，不过，依姐姐之见，费雪莹能成功吗？”
桑青雅唇边浮起一抹冷笑，淡淡道：“她当然不会成功。你想想看，以段玉寒的武功机智，一生经历风雨无数，怎会轻易让人暗杀？而费雪莹呢，不过是养在深闺里的一只美丽天鹅，容颜虽美，头脑却十分简单，哪能干什么大事？不过话又要说回来，无论她成功与否，对我们‘闻笛山庄’都有百利而无一害。”
桑青兰茫然道：“姐姐，这是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