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案件移送检察院前的最后一次审讯。
他乞怜地望着我,他泪流满面,他抽泣着说他的孩子还未成年,他撰写的一部有关核电站的着作还未出版,他的一个关于隔绝水与空气接触的发明还未进行工业性试验,他恳求政府留他一条活命……
我在心里默默地摇摇头:是的,你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的父亲,你走毕业于某国着名化工学院的工程师,你是省能源处副处长,你也曾出国参加过有关会议,但是,这一切都成了过去。现在,你首先是一个杀人犯!
外行顾客
一九八一年十二月十八日黄昏。
入冬以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可刺骨的寒风并没有减少人们逛商场的兴趣。繁华的西单商场人进人出,熙熙攘攘。这时候,一个四十岁出头,中等身材的男顾客,正匆匆穿过人群。直奔五金柜台。他扶了扶近视镜,盯住柜台里摆的锯。锯有两三种,买哪种呢?他好象有些拿不定主意。售货员老李热情地向。“你要干什么用?”顾客迟疑了一下说:“修果树。”“那就该买这种。”老李说着递出一把窄锯条、浅黄色木把的鸡尾手锯。顾客接过锯,试着往后一拉。“不,”老李纠正道,“使用时,应该先往前推。”顾客歉意地笑笑,付了钱。
第二天,这把鸡尾手锯不知为什么断成二截,被扔进街头的垃圾桶里。
水中麻袋
过了七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五日。
清晨,退休工人老曲在京密运河河畔散步。忽然发现水上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马上喊人来,用钩子钩上一个麻袋。扒开一看,里面装的是肉。
是什么肉呢?
大家又使劲扒了扒,麻袋里突然露出一只手一一只被水泡白了的人手!
在场的人们都吓出一身冷汗。
死者是她
刑警队闻讯赶到现场,从麻袋里取出一具女户。尸体的颈部及下肢断离部位切面参差不齐,有锯齿样划痕。
经尸检确认。死者为中年已婚妇女,非体力劳动者。通过在本市走失人口中反复查找,终于查出死者是国家某部能源处干部罗宜。
罗宜现年三十八岁,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生前经常和她保持接触和联系的有一百余人。经过一一查证,终于从中我出了杀害她的凶手一能源处副处长徐光。
徐光为什么要杀害罗宜呢?
悲剧始末
罗宜曾经有个很美满的家庭。但是,自从两年前她全家人从内蒙调到北京,特别是后来她本人又到了能源处以后,舞会,宴会,与外国代表团接触等生活及工作方式的巨大改变,使她思想变坏,越来越爱好打扮,追求享受,羡慕权势,自私自利的邪念日益膨胀。她开始看不起丈夫,认为他“太土气”、“没路子”,一心想找一个她看得上的人,重新组建家庭。
罗宜看上了她的领导徐光。在一次舞会中,他们跳热了,上楼去减衣服时,罗宜扑进了徐光的怀里。
徐光也同样有一个很美满的家庭。当罗宜扑进他怀里的时候,这个曾因男女关系问题受过批评的副处长,灵魂丑恶,旧病复发。他与罗宣的目的不同。他根本不想重新组建家庭,只想利用女方的邪念“玩一玩”。当罗宜提出要徐光跟她结婚时,徐光虚伪地随口答应“找机会”与自己的妻子离婚。罗宜信以为真,从此跟徐光形影不离,越陷越深。
终于,他们的嗳味关系使群众察觉了。局领导找徐光谈了话。正面临提拔处长和准备出国考察的徐光,考虑到自己的前程,一面欺骗领导,说他与罗关系正常,一面暗下决心,断绝与罗的来往。敏感的罗宜很快地发觉了这一点,立刻感到自己受骗了,幸福的梦破灭了。她恼羞成怒,怒不可遏。于十二月十八日下午趁徐光的妻子去外地出差之机,闯到徐家,大吵大闹。要徐立刻离婚,和她结婚。她一面吵,一面乱摔乱砸,哭叫着:“为了和你结婚,我跟我爱人一直不同居;原来我还有孩子,现在连孩子也不理我了!你可倒好,又是养花,又买书柜,我叫你舒服!”徐光慌了手脚,对罗宜说,“别闹了!别闹了!当心邻居听到!”罗宜更加来气,用力打开大门,“你怕别人知道,我不怕!我过不好日子,你也别想过好!”
徐光火了,出手一拳。正打在罗宜的太阳穴上。罗宜当时就昏倒了。徐光一看慌了,心想。她要是醒了更不得了。还不闹翻天!自已的丑行马上就会暴露在领导,群众和妻儿面前,那声誉和前途……
想到这,徐光扑上去掐住罗宜的脖子……
只几分钟,一个活人就变成一具死尸!
只几分钟,一个党员干部就变成一个杀人犯!
悔之晚矣
十五天后,他被带进了审讯室。他被判处死刑。临死前,想到自己的一切将化为烟云,想到两个家庭将因此瓦解。他感慨了,写下了长赋《囹圄意念行》:
“刺骨戳心兮锒铛镣铐,悔恨交加兮警车长啸,一念之差兮天地倒悬。举手之间兮前程烟消。天地茫茫兮吾本渺小,秋叶尘泥兮轻若鸿毛。最可恨,辜负四十载养育恩,望成栋梁反坠泥。”
什么“一念之差”、什么“举手之同”,决非偶然!他有才干,有学识,有不平常的头衔,这些能保证其品德不败坏吗?不能!能保证他触犯刑律而不受制裁吗?更不能!此案告诉我们一些什么呢?请深思……
通向悬崖的路
沉浸在恋爱中的年轻人,常常被充满幸福、圣洁,神秘和美好憧憬的激情冲击着,心潮难以平静。我读过一首诗。诗中把恋爱此做攀登,把结婚比做顶峰。我觉得这个出新的此喻是形象的。只有通过攀登,才能到达幸福的顶峰。而在攀登中,我认为最重要的首先是要选择好攀登的路线。我最近审理的一个案件,从反面证明了这个道理。
儿熄下跪
春节前的一天早上,家住金顶街的孟老太太见儿子孟扬上班走后,儿媳的脸色不好。就问她是怎么回事。儿媳一把拉住婆婆,半晌儿才说。“您顶得住顶不住?”婆婆说:“我顶得住,你说吧!”儿媳扑通一声跪了下击。婆婆顿时慌了,哆嗦着问:“这是昨啦?”儿媳说“孟扬昨晚上杀人啦!”“啊?”一听说儿子杀了人,孟老太太眼跟前一黑:“他……他杀谁啦?”儿媳说:“他杀朱子啦!妈,您留他条命吧!您救救他吧!”“他杀了人,我可怎么救哇!”孟老太太话没说完,就挺了过去。
朱子是谁?孟扬为啥要杀她呢?
师徒之间
朱子叫朱蕙。这个二十四岁的姑娘在四年前被工厂录用,进厂后跟孟扬学电工。新的生活,新的工作,在姑娘的面前展现了新的天地。她一心想把电工技术学到手。早日投身建设。为此,她时时处处尊敬师傅,大事小事请教师傅。为了让女儿处好师徒关系,学到真本事,朱子妈也找到孟扬。通过聊天。朱子妈知道孟扬跟自己都是河北人。两下里就认起了老乡。孟扬管朱子妈叫老姐姐,朱子妈让朱子管孟扬叫舅舅。
这样一来,师徒关系就更加密切了。
工作上,孟扬手把手地教朱子;生活上,两个人互相关心照顾。他们同用一个一工具箱,连饭票也放在一起,不分彼此。孟扬的衣服脏了,朱子就给洗,朱子家离厂远,地方又偏僻,每天下班孟扬就专程送送她。孟扬生病了,朱子就掐着钟点催他吃药;朱子不舒服了,孟扬就让她回家休息,并去家里看望……
应该说,做为师徒,这一切都还是正常的同志式的来往。然而,不幸的是,时间一长,朱子竟暗暗对孟扬产生了“爱情”。
错走一步
在青年男女中,由师徒关系逐渐转化为恋爱关系的的确不少,从而登上了幸福顶峰的也大有人在。可朱子的不幸,在于她的攀登路线是条绝路,结果,不可能通往幸福的顶峰,而是通往罪恶的悬崖--
孟扬不仅早已成了家,而且还有了孩子。
朱子明明知道这一点,却对自己的邪念不加收敛,终于在相识三年后的一个夏天的傍晚,向孟扬表白了自己的“爱情”。孟扬听了一愣,忙说。“这哪儿行?我有家,有孩子。你要嫁给我,让你舅妈(指孟媳)怎么办?孩子又怎么办?”孟扬的责问是无力的。态度是暖味的!但是,他所说的事实却是千真万确,值得探思的。向一个已婚而且生有子女的人求“爱”,就是在拆散他人的家庭,酿造一场妻离子散的悲剧,是在他人痛苦的基地上营造自己“幸福”的巢穴。朱子在这里扮演了可卑的第三者的角色,然而她却迷途不返,恬不知耻地说;“我爱你,也爱你的孩子……”说着,就扑进孟扬的怀里……
不能自拔
邪念战胜了理智,他们发生了关系。
朱子说:“反正我现在是你的人了,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事情到了这一步。孟扬很后悔。可面对朱子的丑恶追求,他不悔悟,不知耻,当然不可能割断这种卑劣感情。
就这样,他们在肮脏的交易中越陷越深,再也不能自拔。
终于有一天,朱子对孟扬提出:“爱情是单一的,你把家散了吧!”孟扬觉得提出离婚,对不起媳妇,也对不起孩子。他摇摇头。朱子恶狠狠地声称。“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看着办吧!”说罢,丢给孟扬一个纸袋。孟扬打开一看,啊,里面装着三包耗子药!
朱子要让自己毒死媳妇!孟扬一下子傻了限。
他下不了手。回到家后,偷偷把耗子药处理了。可是,下一步又怎么回答朱子呢?面对不可收拾的局面,孟扬尝到了自酿苦酒的滋味。他提笔写下了这样一句话:“爱我者朱蕙,杀我者朱蕙。”
这里的“爱”,即是“杀”。因为,正是这种“爱”,把他们引向通往悬崖的邪路!
悲惨结局
其实,朱蕙自酿的苦酒,滋味更苦,而且有毒。
当她知道孟扬既不愿意离婚,也不忍心杀妻,反而打主意要调动工作,躲开自己时,她感到万念俱灭,痛不欲生。春节前的一天晚上,她和孟扬又走在了一起。朱蕙绝望地对孟扬说:“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要她,还是要我?”孟扬表示不能杀死媳妇。朱蕙说,“那我今天就死在这里!”说着,将腰带挂在树上,就把自己吊了起来。可腰带没挂牢。朱蕙又摔倒在地上。面对这种情况,孟扬该怎么办呢?对于朱蕙提供毒品唆使他毒死妻子并多次威逼他离婚的行径,孟扬可以诉诸法律,也可向单位领导汇报,求得正确妥善的解决。然而,他昏了头脑,置法网于不顾,私心恶性膨胀,变得非常愚蠢,非常狠毒,以致杀机萌生,猛地上去弄死了朱蕙,真是荒谬!真是荒唐!怎么能用如此邪恶的手段结束这种罪恶的纠葛呢!
孟扬当然难逃法网。他在审讯室里象个丑类一样哭着说:“朱子是我害的。朱子害了我,但我最后还是害了她。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该带我上哪儿,就带我上哪儿吧!”
经过审理,孟扬因杀人罪被法院判处死刑。
准备向幸福的顶峰攀登的年轻人,请记住这血的教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