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萧并没有用太大力气去限制她自由,只是抬手抚摸脸颊嘴角,感受那一耳光的辣辣疼痛。
他看着冷知秋奔向项宝贵,缓缓抬起手,犹豫要不要下击杀令。
冷兔在一旁道:“小侯爷若是只要知秋姐姐的身体,也不用等到今天。您现在杀了项爷,这辈子都别想知秋姐姐原谅您。”
梅萧眯起眼,收手背负。“你长进了不少,看来她把你教得还不错。”
距他们十步之遥,冷知秋拿绢帕捂着项宝贵的左肩,恼得眼泪都下来了。抬眼对上一张阴沉沉的俊脸,发现他右边一缕惯常垂落的鬓发断了,下巴胡茬间,有一道细浅的伤口,已经结疤,想来就是昨晚弄的。
有一瞬间,她心软了,想要暂时不提夫妻相互信任的问题,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团聚。
可惜项宝贵却还在生气,气她不告而别,和别的男人联手对付他;气她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气她口中“结交天下男子”的宏图大业!
他推开小葵,一把扣住冷知秋的肩,黑眸满是怒气:“你不守妇道!难道读了那么多书,就没学会相夫教子吗?你一个深闺千金,怎么可以让那些臭男人出入后园?你是我项宝贵的妻子,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和别人搂搂抱抱!?”
“你昏了头么?”冷知秋原本的担忧被他这一通训斥,顿时化为乌有,收起泪,脸上罩起寒霜。“当初你娘头一回来我家时,就该知道,我冷知秋不是相夫教子的好女人,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你若后悔,咱们两年之约还在。”
其实这是气话。
“……”项宝贵被噎得胸口一阵闷痛。
两年之约,和离……就像一个魔咒,盘旋回荡在项宝贵耳边,让他两眼发黑。
她要爱便爱,不爱便挥挥手的潇洒,竟然能如此薄情!
昨晚是谁在他身下婉转承欢?一个女人都把身心交付到这一步了,竟然还能挥袖而去?这不是男人才干得出的事吗?
他昨晚不过是稍稍限制她的自由,其实,更多的原因是希望把她绑在床上,等他回来把未完成的“大事”完成了……她却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随后发飙任性,这是什么仙人脾气?碰都不能碰,惹都不能惹?
项宝贵拼命吸气,薄唇紧抿,勉强撑着自己,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小姐,您怎么说这话?”小葵都听不下去了。“姑爷,您也不该这么说小姐。”
“罢了,小葵,快送此人出去找大夫。”冷知秋一张小脸满是怒气,从项宝贵身旁一擦而过,头也不回的去了前面会客的花厅。
小葵暗暗摇头,这小姐看着娇弱,心肠硬起来,可比冷老爷冷景易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回头,却见姑爷项宝贵脸色跟鬼魅似的。
“姑爷,您流了好多血,奴婢送您去看大夫吧?”小葵苦着脸询问。
项宝贵不理小葵,追上两步,不甘心的追问冷知秋:“就算你要和我置气,那你也是我项家的儿媳,如今我爹娘妹妹困在牢里,项园里乱成了一锅粥,你不该去收拾一下吗?却有闲心去会不相干的男人?!”
冷知秋听得一怔,想了想便道:“这是个道理,下午我便去项园里走一遭。”
“你!”
项宝贵又一阵无语,胸口又一阵闷。
你要说她无情吧,这会儿,她又很讲道理,想训斥她也找不到词儿。却偏偏让他抓狂,恨不得扑上去好好揍一顿她的小屁股!
这两夫妻闹完别扭,一个硬憋着闷气去了花厅,一个满腹惆怅郁结的纵身离去,只在精致优雅的恩学府青砖地上落了两摊血迹,满地竹叶和箭羽。
还有各怀心思、表情错愕的旁观者。
梅萧吩咐侍卫准备马车,要去一趟胡一图的知府衙门。
冷兔正要去香料铺子,冷景易却从竹林一侧转过来,招手叫他过去。
“小兔,你拿为父的手柬,去府衙大牢打点一下,别让知秋的公公婆婆小姑受什么委屈。”
冷兔嘻嘻笑着应了,正要走,冷景易又加一句:“若在府衙见到紫衣侯,你替为父转告一下,就说我有话想问问他。”
“嗯。”
冷知秋坐在花厅喝茶沉思,一边等着木子虚。
巴师爷走进来,脸色不太好。
“小姐,项家那个表亲,妇道人家不识好歹的很,因小人拒了她的礼,将他夫妇二人送出门,那妇人便破口大骂,吵吵嚷嚷说些难听的话,这在大门口闹着,也实在难看,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冷知秋心神不属的抬起脸,愣愣看看巴师爷。
巴师爷又忍不住抱怨:“老爷和小姐都文雅,怎么夫家竟有那样不识礼数的亲戚?满口弄堂小巷的尖酸刻薄,连小人都听不下去。”
正明表嫂无非就是数落冷知秋做了官小姐,架子大了,眼里没有夫家,不守妇道云云。扯皮扯远了,就把一些有的没的都乱说一通,“和小姑抢男人”的老话题也被挖了陈芝麻烂谷子,引了一群无聊的三姑六婆围观应和。
如今项家在沈家庄买了那么大一个园子,冷家老爷又突然从抄家的罪人翻身当了苏州学政,别说正明一家表亲,还有许多远得说不清关系的姑表亲、远房亲戚啥的,心里可都有些不平衡啦!眼红不说,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怎么也没见项家、冷家给他们这些挨不上边的亲戚一点好处?
冷知秋想起当初出嫁前夕,见识过那几个三姑六婆,着实让人头疼,幸好一直多事忙碌,也没怎么和她们打交道,一晃就快过去一年辰光,人心早就两样。
原本该夫妻共同面对的问题,现在却是她一个人在烦恼。项宝贵真正可恶,除了占她的便宜吃她的豆腐,整天不在家!她这会儿生气,就挑了项宝贵的短处去想,至于项宝贵对她好的地方,她一时可想不起来了。
叹了口气,只能无可奈何对巴师爷道:“外人只道我家有多风光体面,却不知烦恼何其多,如今连过冬的棉被都要发愁张罗……师爷,您帮我去周旋应付一下,就对正明表哥说,近日苏州局势难,我和夫君家都实在混乱得紧,过几天公公婆婆他们出了府衙大牢,请他先去项家坐坐,我当面考他一些问题,再来见我父亲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