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万脑袋里嗡地一声，几乎大了一圈，说话都语无伦次了，一把拽住了三燕儿的手，道：“你，你知道二饼哥是怎么死的？你怎么知道的，你说我像二饼哥，你，你看。”说着手忙脚乱地从腰带里抽出软剑来，递在三燕儿眼前，道：“你看，我们把二饼哥的剑都找回来了，为了这剑我们几个跟剑神都打了一架，老二老五吓把裤子都尿湿了。”
三燕儿把被他拽的生疼的手拉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却不由破颜一笑道：“你们啊，为了二饼哥连剑神都敢惹，我们女的都知道二饼哥是怎么死的，可谁也不敢和你们说，就是怕你们做傻事。”把剑接到手里，细细抚摸着，就像是抚摸着情人的身体，喃喃道：“二饼哥，我们都很想你啊。”
四万急得都快跪下了，道：“姑奶奶，你快告诉我吧，二饼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该找谁报仇去啊？”
“没地儿报仇。”三燕儿反而平静了下来，道：“能报我们早就报了。”
“怎么回事？”四万问道。
“我们都是听大燕姐说的，那趟任务是大燕姐和二饼哥一起去的。”三燕儿婉婉道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女孩子在小楼里最喜欢的就是二饼哥，最想和二饼哥一起出任务，大燕儿姐经常和二饼哥一起出去，你不知道我们有多羡慕？”
“和我们一样。”四万道：“他们最羡慕的是我。”
“大燕儿姐偷偷和我说过，我才发现我们都喜欢二饼哥。”三燕儿自嘲的一笑，道：“谁知道，二饼哥，早就和外面的一个富家小姐好上了，我们那时候偷偷看见二饼哥发愁的样子，心里还替他难过的不得了，真是想象不到二饼哥居然也有那种一筹莫展的样子。“
四万讶道：“二饼哥也会发愁？”
“当然会。”三燕儿白了他一眼道：“只不过他发愁的时候不会让你们看见，你会当着你们兄弟的面发愁吗？”
四万想了想道：“不会，可我会在你们面前发愁。”
“二饼哥就不会。”三燕儿道：“你一背着你的兄弟们什么洋相都在我们这里露过，而二饼哥从不让任何人看见他脆弱的一面，这是你不如你二饼哥的地方，也是为什么我们都那么迁就你的原因。”
四万嬉皮笑脸道：“我还以为是我比较帅呢。”
“大燕儿姐说，二饼哥一直都在想怎么才能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可一直没想到什么好办法，直到他最后一次和大燕儿姐出去。”三燕儿的语气忽转哀伤，道：“才发现那个女孩已经跟别人好了。”
四万情不自禁重重砸了一下桌子。
三燕儿继道：“大燕儿姐陪二饼哥一起去找那女孩儿，没想到那女孩儿反问他，你能给我安宁富足的生活吗？二饼哥摇头，那女孩儿又问，那你能给我无微不至的照顾吗？二饼哥还是摇头，那女孩儿还问了，那你能经常来看我，陪陪我吗？二饼哥还是摇头，只是头摇地越来越沉重，最后那女孩儿问了，你最起码一个月来看我一回，你能做到吗？二饼哥连头都摇不动了，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这些都是大燕儿姐亲眼见到的。”
四万叹道：“对我们来说，这四个问题太毒了。”
“你也要多拿这四个问题问问自己，才不会做傻事。”看着四万还是没有当回事儿，不由无奈摇摇头，继续说道：“二饼哥长叹一声，想通了似得似要放弃，这时候，那女孩儿的新相好忽然来了，是个锦衣卫，也是当时某个顺朝大臣的儿子，本来准备走的二饼哥却改了主意，提出要跟这个锦衣卫决斗。”
四万道：“对，打得他满地找牙，让这大小姐看看谁才是真男人。”
“你错了，女子想找的并不是什么所谓的真男人，她们要是真喜欢你，你软弱她也会说你是文雅，她要是不喜欢你，你刚强她只会说你是暴力。”三燕儿说道：“那锦衣卫不知道二饼哥什么来头，欣然应战，也不孬，只是这一切在富家小姐看来，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罢了，她甚至没有兴趣看俩个男人争斗。当时大燕儿姐也是像你这么想的，以为二饼哥只是想证明给那个富家小姐看，自己比那个纨绔子弟要强，所以并未阻拦，结果直到锦衣卫的剑刺中二饼哥的那一刻，二饼哥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大燕儿姐更是惊呆了，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四万“啊”的一声，道：“二饼哥为什么不还手。”
“二饼哥一直都在盯着富家小姐看，希望在自己被杀死的时候，能看到她流露出一个留恋哪怕是痛惜的眼神，可是那富家小姐始终没有看他，二饼哥什么也没等到。”三燕儿说到这儿，又有些哀伤，又有些悲愤，“大燕儿姐吓坏了，一脚把锦衣卫踢开，带了二饼哥往回赶，可是走到半路二饼哥就不行了，二饼哥趴在大燕儿姐背上还一直说，这事儿责任在他自己，让大燕儿告诉先生和我们，是他的错，不要给他报仇。”
说到这儿，三燕儿的眼泪流了下来，道：“二饼哥最后还跟大燕儿姐说，本来想替兄弟们找一条好路，可惜失败了，他只好先走了，扔下兄弟们还得受苦，都多动动脑子…自己想办法吧，老二…不能帮你们了。告诉小四儿，他要是还在杀人时吐别人一身，就把幺鸡的臭袜子塞他嘴里。”抹了下眼泪又道：“可是大燕儿姐回来后，除了告诉先生和我们以外，这些事都不敢和你们说，后来也没见先生们有什么动作，大概二饼哥就算是白死了。”
三燕儿已是泣不成声，四万拳头紧握，牙齿把嘴唇都快咬出血来，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吧嗒吧嗒摔在地上，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只是极力压抑之下，只发出“唔，唔”的声音，肩膀也一抽一抽，哭道：“二饼哥…二饼哥，我知道你想给兄弟们找什么路啊，你想让兄弟们都自由，都能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你想让我们都开心，不用去干自己根本不想干的事，可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一边哭，一边又像是下决心的自言自语道：“你放心，二饼哥，这条路，我会给兄弟们找出来的。”
二人哭了半天，方才渐渐止住，四万问道：“三燕儿姐，你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么？”
三燕儿道：“我不知道，二饼哥不希望我们找她报仇，大燕儿姐也许知道，但是不说，我告诉你是不希望你走二饼哥的老路，你也别和他们说了。”
“我不会和他们说的，但我想知道她是谁。”四万淡淡的，但又透着无比的坚定道：“我只会告诉一个人，只要当铺的存根还在，就不愁查不到，具体他想怎么处置，我也不会管的。”
三燕儿感受到了四万话中的杀机，道：“随你吧，只要你不卷进去就好。”
四万咬牙道：“女人啊，为什么他们都是毁在女人手里。”
三燕儿悲道：“你以为女人都愿意这样吗？”见四万伤心之下，精神明显的已经支撑不住了，道：“你太累了，还是休息一下吧。”
四万慢慢趴在三燕儿的怀里，就这样沉沉睡去，在兄弟们身边，他拥有的是激情与快乐，而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找到久违的放松与安宁。
三燕儿抱着四万的脑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忽听四万又嘟囔了一句：“三燕儿姐，前楼开门了记的叫我，我还要逛窑子去呢。”不由苦涩地一笑，笑容中却又流露出无法掩饰的疼爱与关怀，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搂着四万的手抱得更紧了。
四万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仆一睁眼，一股香味儿扑鼻而来，不由得食指大动，这些天一路奔忙，一直都是吃干粮，为了保持状态点酒未进，嘴里淡出鸟来，一骨碌翻下床，三燕儿正好推门进来，把手里的一小坛酒放在桌上，桌子上已摆了几个菜，一小盆儿掺了香米的白饭，正是这些饭菜散发出的香味，三燕儿道：“可算醒来了啊，睡的跟死猪一样。”
四万不管这个，吸溜了一下口水，先问道：“前楼开门了没有。”
三燕儿笑道：“小流氓，尽惦记这个，放心吧，还早着呢，干什么也得先把肚子糊弄好了啊。”
四万大马金刀往下一坐，先拎起小酒坛，一把拍开泥封，也不用杯，往嘴边一搁，二话不说灌了大半坛子酒下肚，道：“好爽。”又端起白饭来，就着菜，狠狠刨了起来，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不清道：“真好吃，手艺见长啊。”三燕儿坐下，也不吃，只是静静看着四万，看他吃的着急，道：“慢点儿，慢点儿，饿死鬼投胎似得，又不是没的吃了，小心呛着了。”见他夸赞，又道：“又不是我做的，也值得你这么夸。”
“我是说，这饭手艺不错，已经接近三燕儿姐一半的水平了。”四万吃饭极快，就像不用嚼似得扯开喉咙往下倒，片刻已是三大碗饭下肚，放下碗，拍拍肚子，打了个重重的饱嗝，道：“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打小养成的坏毛病，咱们小时候训练哪顿饭让吃踏实过了，在外面做任务更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干粮吃的我都恶心了，趁着有不赶紧吃，下一顿还指不定得等到什么时候呢。”
“就你理多，来了这儿还能不让你吃好了？”三燕儿看着四万，有些心疼道：“打小起受的罪我们哪一样比你们少受过，也没见我们和你们似得，见了好吃的连娘老子是谁都忘了。”
“那是你们假装，其实看着好吃的比谁都馋，你们俩组的谁没在背地里偷吃过，不像我们想吃就光明正大的抢，看谁嘴快，再说了，我们娘老子是谁本来也不知道，忘了也是正常的。”又提起酒壶，意犹未尽地在壶嘴上砸吧了几下，道：“姐，这酒好喝啊，还有没有了，照着这小坛子十个大的再来一坛。”
“你当是毛驴喝水啊，还十个大，告诉你，我来了这儿，厨娘就给了我俩小坛，说是什么多少年的女儿红，我也不懂，我还准备喝到上路呢，这下倒好，让你一下喝了一半去。”一看四万小脸发青，有爆发的趋势，掩嘴咯咯一笑，道：“不好意思，犯了你的忌讳了，算了，就算是姐给你赔礼了，喏，拿去吧。”变戏法似的又掏出一小壶酒来，递到四万手上，道：“呵呵，早就知道一壶不够你过瘾的。”
“姐，你真是个好人，我爱死你了。”四万酒一到手，板着的脸立即眉开眼笑起来，道：“你们女孩子家家的，喝酒对身体不好，这些伤身体的事还是交给我们干好了。”说完把一小坛子就郑重其事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
“你不喝啊。”三燕儿奇道：“我不信以你的定力，还能把酒留到下顿，你也别说是等他们回来了一起喝，你还干不出这种事来。”
“被你揭穿了。”四万脸皮奇厚，仍是笑卜嘻嘻道：“我拿这酒送个人去，二饼哥的事还得拜托他老人家查呢。”
“什么人啊，拿坛酒就能帮你办事？”三燕儿奇道。四万把楚言的事大概和她说了一遍，道：“你说，我拿这么好的酒送他，他还不得屁颠屁颠的上赶着查去啊。”
“照你说的，这人是二饼哥的朋友，就算你不送他酒，他也会用心查的。”三燕儿道：“还用的着送东西啊。”
“这你就不懂了，他老人家就爱喝点小酒，咱就给他送最好的酒，虽然不多，但是从咱自己口中省下来的，显的咱真诚不是？”四万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他老人家一感动，说不定还能顺便教俩手功夫，送个神兵利器什么的给咱们。”
“想得美。”三燕儿道：“你以为剑神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就好糊弄啊，其实这种人心里明镜似得，精的跟鬼一样，你还想占他便宜，不被人家卖了还帮着数钱就不错了。”
“管他呢，反正送肯定比不送强。”四万道：“我得赶紧走了，天黑前还得赶回来逛窑子呢，老二老五他们指不定玩成什么样了，我可不能输给他们。”
“好，路上小心点儿，早去早回。”三燕儿又柳眉一竖，道：“小四儿，我警告你，你要是敢碰窑姐儿一根手指头，我就代表莺燕十姐妹把你就地阉了，看你还敢不敢逛窑子。”说着，自己已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狠了你们。”四万偷偷吐了下舌头，只觉得裤裆嗖嗖直冒凉风，赶紧道：“我保证去前楼只是喝酒听曲儿，别的一律不干，王世维说了，这是高雅的事儿，在青楼能找着灵感，我说不定也能悟出一套绝世武功什么的。”
“放屁。”三燕儿忍不住暴了粗口，道：“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给自己找的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你不信就试试，看能不能瞒过我去，让我知道你在前楼不规矩了，老娘一个窝心脚踹死你个小没良心的东西。枉我们姐妹们白疼你了，连句正经话都听不进去。”
四万心中暗道不好，三燕儿姐要野蛮了，赶紧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边跑边赌咒发誓道：“放心，三燕儿姐，我要是不规矩了，就让我头上长脚气，嘴上长痔疮，出门让狗咬，上山被鹰叼，我保证就是喝酒听曲，干些高雅的事儿…”已是跑下楼了。
三燕儿气鼓鼓一顿脚，道：“信你个小白眼狼，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