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终于在九点左右到了目的地。前脚刚一迈进村子,君劭就发现村里的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那是什么感觉呢?同情?不是,愤怒?不是,高兴?更不是。君劭想自己可能是有些神经过敏了。按照媒人告诉的地址,君劭很容易就找到了姑娘家,到了门口,君劭的腿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紧张的心情,使劲告诫自己这就是一次普通的见面,感觉呼吸顺畅多了,君劭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朗声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
堂屋的门应声而开,走出一位五十开外的大伯来,看上去慈眉善目,却带着满脸的憔悴和不安。一看到君劭,大伯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你是?”
“哦,大伯你好,我是隔壁村君郎中的儿子,今天来-------”
“啊!是君劭吧?快请进,快请进-----老婆,快出来,来客人了”大伯满脸堆笑,上前几步热情的抓住君劭的手一番寒暄。
君劭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笑,再抬眼间,就见一位中年妇女从屋里慢慢走出来,虽然面容含笑,眼睛里却带着一抹忧伤,让君劭有一刹那的错觉,以为是自己的到来让人家伤心了。
在二老的招呼下,君劭缓缓走入厅房,偌大的房子里除了摆放整齐的家具,空荡荡的并不见一个人影,也许是人家女儿害羞,不好意思出来吧!唉!君劭想着,待会儿见了姑娘可别再犯老毛病了,否则,回家又该听老妈碎碎念了。
“这个------噢,孩子你喝茶吧?”大娘端了一杯热茶来递给君劭。
“谢谢大娘,我不渴”君劭慌忙站起来,欠身接过,然后慢慢坐下来,状似随意的打量起大厅的摆设来,因为只有这样,君劭才能让自己尽量保持声音不颤抖。
空气中弥散着一种奇怪的气息,那应该不是快乐的味道吧,相反的,使人感到有些压抑。
姑娘的父母相对望了一眼,母亲不自然的低下了头,双眼无措的盯着地面。后者只能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道:“孩子,真是不好意思,小女今日身体忽感不适,所以,这个相亲嘛--------”老头子顿了顿,努力想该用什么语言敷衍才不会引起君劭的怀疑,毕竟,女儿已经离家出走,而且此事已经在全村闹得沸沸扬扬,他这个村长,如今是羞愤的无以复加,可是又能怪谁呢?他只是想给女儿找个好归宿,镇上黄掌柜的儿子对女儿一见倾心,小伙子虽然长得丑了点,可是性情敦厚,况且家境殷实,将来女儿嫁过去是绝对吃不了苦的。谁料这个刁钻的闺女,为了拒绝这门好婚事,竟然欺骗他说喜欢上了邻村君郎中的公子,谁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好名声”,那也行,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闺女愿意,我们就托媒人过去说亲,哪想到这是女儿的缓兵之计,真听说要相亲了,给我们来了个一走了之,这让我的老脸往哪搁啊!更让人发愁的是,要是让君劭知道自己糊里糊涂做了自己女儿的挡箭牌,人家会善罢甘休吗?哎呦,这可怎么办好呢?
君劭可不知道此刻老人家绞尽脑汁的在想怎么把他请出门去,他一听说姑娘病了,医生的本能使他随口就说道:大伯,令爱哪里不舒服啊?在下不才,跟随家父行医多年,一些小毛病还是能解决的,要是方便的话,可否容我为姑娘把把脉?“
“不用,不用“老两口异口同声嚷道,光着急撵人家走,忘了君劭是医生的儿子这回事了,老头儿看了妻子一眼,又抢先说道:”是这样的,昨天已经请郎中看过了,只是着了点风寒,让静养几日就行了,就是医生嘱咐少见人多休养,所以,孩子,今天真是对不住了,要不这相亲的事咱们改日再说?”
“哦,既然这样”君劭赶紧站起身来,“那让姑娘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拜访吧”说着,向两位老人深鞠一躬,然后迈开双脚,也不等老伯相让,径自向屋外走去。
“回去代我向令尊表示歉意吧!”老人家满面羞惭。
“伯伯说哪里话”君劭缓缓说道。“还请二位长辈珍重,在下告辞了”君劭当然没听出老人家话里有话,只道是客套。心里虽有一丝遗憾,却在内心深处某个角落,藏着一丝窃喜,这是他自己都没料到的。眼下他的当务之急,就是想着怎么样面对回家后母亲“关心”的目光了吧!
信步走到村口,君劭看到村民们三五一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看到他走近,马上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吆五喝六起来。这隐约让君劭心里产生了不安。他不着痕迹的放慢脚步,竖起双耳,努力去捕捉人们口中的蜚短流长,这不是他平日的作为,这个样子也多少让他有些难为情,然而好奇心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更何况君劭总觉得人们的目光好像或多或少的最后都聚集到他的身上。这更加刺激了他的求知欲。可是,仔细听到的结果,却是让他疑虑丛生。
“村长的女儿也真是的,这么好的小伙子都不要”
“是啊,要是长得奇丑无比,离家出走还有情可原,人家一表人才,他有什么理由走呢”
“我看,八成是跟村长夫妇赌气呢,谁让一开始给她找了个‘矮冬瓜’呢”
“嗯!我看也是这样,这姑娘打小就拗,这是拿人家小伙子气他爹呢”
“可是他这么干,可就把人家害惨了,拿人家当挡箭牌不说,还让人家白跑一趟,这不是耍着人家玩吗?”
“唉,就是苦了村长了,现在指不定气成什么样了呢?”
“可惜了这么精神的小伙子,我要是有个闺女,肯定要嫁给他的----”
“哈哈,你别想得美了,人家兴许都不稀罕呢!”
“------------”
有一阵子,君劭以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这不是他想得到的答案,虽然,心里已经开始疑心刚刚在姑娘家的情景,但是,被人以这种方式讨论,这是自打他出娘胎以来的第一次。
兴致勃勃而来,垂头丧气而去。君劭本想返回姑娘家去问个清楚,但冷静下来后,想起父亲教导自己的话:缘来则成,缘去则散。心下倒释然了,忍不住调侃起自己:看来你和姑娘连一面之缘都没有啊!心里又想,这姑娘倒是很有性格,为了拒绝父母之命,竟然离家出走。而且还把他这个无辜的人牵连进来,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若是碰上一个不依不饶之人,岂不是惹火烧身吗?而且,此处四面环山,路陡坡险,一个姑娘家,是很危险的。
宅心仁厚的君劭完全没有责怪人家的意思,反而担心人家的安危,果然是“医者仁也”。
不过一想到姑娘的安危,君劭的脑海里忽然跳出一张娇美的容颜,那含羞带怯的婉转嗓音:不好意思,请问你身上有没有带止痛药,我头很痛。探手入怀,君劭看着手心里那棵碧绿的药草,想着那如梦如幻的情景,心里忽然感激起没有见到的那个姑娘,谢谢你让我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早晨,希望你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