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阳人都知道黔灵山公园是个天然大氧吧,但黔灵山公园有最优秀的盲人按摩师,这恐怕知道的人不多。
进入黔灵山公园大门,往左上台阶,便是盲人按摩的地方,一条雕梁画栋的长廊。
一天上午,我陪妻子去黔灵山公园找盲人按摩师按摩。其实,我妻子就是有点轻微腰肌劳损。但就这一点小毛病心情一直不大好,也懒于收拾打扮。并且,时常还以我工作在高速公路建设工地不常在家,对她关心不够报怨,发脾气。
我们到达盲人按摩的长廊时,仅有的六张按摩床上按摩师们正忙着给躺在床上的人按摩着。
此时,天空仍旧是雾蒙蒙的。这种天气,本来就令人压抑,再加上来晚了,妻子怕又要生气了。
“都怪你!叫你早点早点,你就是不听!”这不,妻子发起脾气来。我赶忙赔不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妻子瞪了我一眼,怒气冲冲地找了张石凳一屁股坐下去,埋着头生我的气。我赶紧坐在她身边,说些讨她高兴的话。
我们正说着,忽然听见一个女人大声说话的声音:“王师傅!龙大姐!今天忙不忙啊?”一个男人答道:“小苏啊!好久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女人说:“出去旅游了。”男人说:“去了哪里?”女人说:“香港。”另一个女人说:“听说香港很繁华,买没买几件漂亮的衣服?”女人说:“买啦!买了几套衣服,他们都说漂亮。我身上这套衣服,就是在那边买的。”
“毛病!”我妻子没好气的骂了句。我也附和着嘀咕道:“不就去了趟香港吗?也值得高声阔气炫耀!”说完,我抬起头来。就在抬起头来的一刹那,我惊呆啦!我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大约四十来岁,披着一头青丝长发,上身穿一件浅蓝色起暗花T恤衫,下身穿一条白色长裙,脚穿一双绿色皮鞋的瞎眼女人!她微微仰着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的两只眼晴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可上眼皮却挣扎般微微的跳动着。显然,她的心里充满了兴奋。
一股风过,漂来薰衣草香水的味。我急忙“嗯!”的一声戳了下妻子的手劈。妻子抬起头来,“啊!”的一声,张着嘴巴,瞪着两只大眼睛惊愕地望着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穿着讲究,打扮时髦的瞎眼女人。
又一个女盲人按摩师的声音响起:“小苏!什么颜色?”叫“小苏”的双目失明女人答道:“T恤衫是起暗花的浅蓝色,领子是鸡心领。裙子是白色的,大摆裙。”另一个女盲人按摩师问道:“小苏!很美丽吧?”小苏说:“嗯!他们都说我穿这身衣服特别好看。”男盲人按摩师说:“你那个相好……”小苏“哎呀!”一声说:“王师傅,你好烦哦!”立即,响起一片欢快的笑声。
笑声结束后,叫王师傅的按摩师问道:“哪天来上班?”小苏说:“明天好像是朱姐休息?”一个女盲人按摩师说:“嗯。明天我休息。”小苏说:“我明天来。拜拜!”说完,由一个老妇人挽着手走了。
我目送着小苏时髦的身影离去,回头打量着六个盲人按摩师,纳闷:他们能看见小苏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服装吗?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拨开的云层,此时已悬挂在了半空。阳光透过参天古树的枝叶,金子般的闪烁在长廊上。
终于轮到妻子了,是那个姓王的男盲人按摩师。趁他整理按摩床,我跟他交谈起来。从交谈中,得知他年轻时生大病导致双目双失明,一度轻身,最终战胜自己学习盲人按摩,也得知小苏同她一样的遭遇。我冒昧的问道:“王师傅!刚才听你们谈论服装,能看得见吗?”他说:“眼睛看不见,心能看见。小苏,她也看不见她穿的衣服颜色和样式,她可以从别个口中知道。”说着,他从白大褂右兜里掏出梳子梳了梳头发,又像对着镜子似的双手压了压两边的头发。
回家的路上,妻子说:“人家双目失明,都活得这样快乐!我。唉!好脚好手的,……”我打断道:“还不满足。”妻子朝我莞尔一笑,挽着我的手臂走出黔灵山公园大门。
前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在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写道:“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他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这样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当然,这些盲人按摩师们不可能有奥斯特洛夫斯基那样伟大而崇高的思想境界,但他们可以这样说:”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时间而悔恨,也不会因无所事事而羞愧。在我临死的时候,我能够这样说:我的整个生命和精力没有因双目失明而颓废,我都献给了那些我力所能及帮助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