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没有？人家征讨到你们的家门口了，可你们还无动于衷呢！"
周向明急促走了过去，认真地看了起来。
感想如何？萧奇瞅着他问道。
"写得好极了！真该这么着！"周向明搓着一双大手，由衷地赞扬说。
他没顾得上和萧奇交谈，立即飞步跑回自己的工作室，大声嚷道：
"同志们，请把手头的工作暂时停一停，快出来看一样东西！"人们一看他那严肃而又认真的表情，果然都纷纷站了起来，随着他走出室外；不知是谁把消息传播开了，与此同时，冶金处的技术员们，几乎都从各自的工作室里走出来了，一齐围在设计处那张挑战书旁，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真想不到设计处竟想到咱们前边去了，我们也应该有所表示呀！"
"那咱们敢不敢应战？"
"当然应战了，那还用说！"
"那就快点把应战书贴出去！"
"对！越快越好！谁来起个草吧！"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其中有个人用手一指秦力说：
"请我们的业余作家来吧！现在正该你大显身手了。"人们都已经知道秦力是个文学爱好者，并且偷偷地在给报刊投稿，尽管他化了一个笔名，可是还被有心的同事猜出来了。大家的眼睛一齐盯向他。可是秦力连连摆手，说：
"这种文章我做不好，"我建议："周向明来吧！他最合适。"
那就请周向明起草吧！当场就有几个人附议，并且提示说："拿出你写决心书的劲头来！"
"完全赞成！周向明快点行动！"
在一片叫嚷声中，这个动议被大家一致通过。
"义不容辞，"周向明只有答应。
回到室内，周向明便挥起笔来。似乎是胸有成竹，不一会儿，一张比设计处挑战书的篇幅更大的应战书便写出来了；同样是墨迹还没有干，就被人捧了出去，并着意地和设计处的挑战书贴在同一个地方。
此举立即引起更大的轰动。设计处的技术人员如才碧岫等年轻人，早就等在那里，就盼着冶金处有这样的举动哩。惟一使才碧岫感到不愉快的是，在冶金处的那些情绪高昂的人群中，居然也有萧奇那张永远俏丽的面孔，她今天似乎显得更加得意，因而也更加妩媚。
当然，萧奇此时也看到了才碧岫那张由兴奋而忽然变得有点沮丧的脸，她为此暗暗高兴，但她却装作没有看见。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冶金处的青年人的劲头一下子被挑、应战书鼓动起来了，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乘着这股热火劲，冶金处的团支部，当晚便召开了团支部大会，并且邀请团外青年同志参加，中心议题是落实应战计划。
在此之前，周向明早已及时地拟订了自己的应战措施，同时和萧奇认真地进行切磋，使之完善；在团支部大会上，他抛砖引玉式地端了出来。
他的这种首创行动，立即得到大家的赞赏。于是，团支部书记趁势以周向明的应战措施为典型，发出号召，希望其他团员和青年同志也照此精神提出自己的措施来。当然，这些血性青年，谁也不甘落后，纷纷拿出个人的想法，实际上是和周向明标上了劲。青春的火花，一旦有了合适的温度，便会熊熊燃烧起来。
冶金处的青年人的积极行动，反过来又促进了设计处进取精神。该处的党、工、团的组织，及时地抓住这个好苗头，在全处发起了社会主义劳动竞赛。老处长兼总设计师才俊亲自进行动员。他举出苏联卫国战争时期后方青年进行劳动竞赛作为例证，要求大家为了祖国，勇敢地献出自己的智慧和力量。老头还即兴赋了一首诗，表示要和大家一同进行战斗，其中有这么两句给大家很大鼓舞：
"鞠躬尽瘁学诸葛，发奋图强效老泉。"
年轻人听了都说："老领导都有这股劲头，咱们还有什么说的！于是，纷纷将自己的挑战书、应战书写了出来。团支部专门辟了个劳动竞赛园地，把它们张贴在上面。才碧岫憋足了一股劲，把她的竞赛措施订得又好、又切实、又具体，成了人们的样板。"
北方机器厂的厂报《北方之声》及时地报道了这个消息。它是冶金处技术员秦力撰写的长篇通讯，题目是《中国青年的豪情壮志》。他以文学家的语言和激情，详细地描述了两处青年技术员响应党的号召，决心为祖国争光、为民族争气的高昂的、豪迈的、同仇敌忾的感情和决心。通讯的最后两句话是：请看今日中华儿女，再展昔时革命英姿。
厂报为此还专门配发了一篇社论，据说是厂长赵风亲自撰写的。这位当年延安的红小鬼在这篇社论中，高度评价了两处技术人员的革命首创精神，号召全厂职工，发扬并学习这种精神，为设计制造新产品竭虑深思，勇挑重担，以期毕其功于一役，胜利完成国家交给的任务。社论最后热情地呼唤道："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同志们，勇敢地冲上前去！"
厂报的工作人员，在上班之前，站在厂门口，把这份还散发着油墨香的报纸，送到每一个职工的手中。人们边走边看边议论，一下子全厂都被这种激情鼓动起来了，纷纷仿效两处的做法，展开劳动竞面对这种局面，两处的青年技术员们情绪更高、劲头更足了。图纸设计又快又好地进行着。老处长才俊再三提醒大家一定要把好质量关，他告诫年轻人：既要有高昂的热情，还必须有科学态度。如果只是追求速度，那就像俄罗斯谚语所说的：快就是慢！
才碧岫负责与冶金处进行图纸的会签与交接，这是她分外干的工作，是很繁琐和辛苦的；但是，她却乐意去干，因为这样便与周向明有了较多接触的机会。
一天，当她又将一大摞设计图纸送交冶金处会签时，周向明震惊不已。他真诚地对才碧岫说：
"你们的干劲这么足，进度这么快，比起来，我们可要落后了！落后就打你们的屁股！才碧岫半开玩笑地说。但说得很亲昵、很愉快，听不出来一丝儿批评的味道。如果细加品味，就会感觉到其中还有一种深层的亲近感。她意犹未尽，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不过……"
不但要打还应该狠狠地打！才碧岫的话还没有说完，亲近感还没有充分表达出来，就被另一个人的话打断了。来人是萧奇。
最近，铸钢车间的青年技术员们的热情，也照例被两处的竞赛热潮鼓动起来了，技术副主任林杰在这种关键时刻，当然是不会落后的。他除了带头表示响应外，并主动采取许多实际行动予以配合。措施之？就是派专人到冶金处，和铸钢科的人一同编制工艺，会签图纸。这是生产过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
萧奇主动提出要求，承担这个任务。
林杰在内心里是不想安排萧奇做这个工作的。但是，他暗自把技术组的人员排了排队，再三衡量，此事只有萧奇能够胜任。从大局出发，从他的事业和前途出发，也就做了这个顺水人情。不过，他却对萧奇再三做警告式的叮嘱：
"这件事一定要认真地、全心全意地去做，不可掺杂着任何私心杂念！"
这话萧奇听了很反感，她本想顶他几句，然后一推了事。但是，冷静一想，又觉得不可意气用事。只好对林杰不软不硬地说了一句：这个我懂，不劳大主任挂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别看林杰在别的技术人员面前，可以拿出副主任的架子，颐指气使；不知为什么，在萧奇面前，他的这种气势，却不由自主地收敛了。因此，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承接了这个任务，萧奇便可以合法地、理直气壮地成为冶金处的常客了，每天至少要来一趟。虽然很忙很累，但能够和自己愿意亲近的人接触、谈话，哪怕是嗅一嗔他身上的气味，心里也是很愉快的。她近来对周向明身上所焕发的男性魅力，越发地驱之不掉。
今天本来没有太重要的事情，但是，身不由己，她又来到周向明的身边，恰好听见他和才碧岫的对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急急忙忙答了茬儿：
"你们不打他们的屁股，外国人就要打我们国家的屁股；历史就要打我们民族的屁股，后人就要打我们当代人的屁股！"
才碧岫对萧奇无端介入他们之间的谈话，心里着实不高兴，甚至觉得萧奇是有意间疏她和周向明的接近。因此，对萧奇的话，表现出不肩一顾的意味，连个招呼都未打，脸一转，径自走开了。
萧奇被讪了一下，觉得很不好意思，脸顿时红到脖儿根，幸而这种尴尬的场面只有周向明一个人看见，心境略好一些；周向明当然有所觉察，生怕萧奇过于难堪，灵机一动，迅速地把一个急待解决的问题摊在了她的面前，笑着说：
"劳驾，帮我处理一下。"
萧奇当然无可推脱。注意力转移了，于是尴尬的气氛也随之冲淡了并慢慢消失了。
才碧岫虽然给萧奇一个下不来台的举动，但是，她的心里却酸溜溜的终觉不快。不过，一回到设计处的工作室，心情马上又变了。热气腾腾的劳动竞赛气氛，使这位团支部书记产生一种庄严、神圣的自豪感。她的工作没有白做，苦心没有白费，桌子上面一摞摞图纸，象征着她和大伙儿辛勤劳动的果实。
但是，她对此犹感不足。她身上奔突的那股青春活力，总觉得发挥得还不够充分。她还想将大伙儿的劲头再鼓一鼓，精神再振奋一下，把设计的速度再加快一些，再狠狠地促一下周向明和他的同事们。因此，回到工作室还没有坐下，她便急不可待地向大伙儿说道：同志们，咱们还得再加一把油呀！慢了人家冶金处可要打咱们的屁股了！
同时，她又把在冶金处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对大家大肆渲染，使用的不是设计师的现实主义语言，而是团支部书记惯用的浪漫主义的声调。请听：
人家那才叫干劲冲天哩！那股子气势，那股子精神，真可用万马奔腾来形容了！咱们无论怎么使劲都不为过！
一句一个惊叹号！休看小小的闭支书权力不大，但她的夸张的宣传鼓动却产生了明显效果。于是，年轻的设计师们，又纷纷修订原来计划，更新竞赛条件，延长工作时间，提高工作效率；他们的工作节奏随之也大大加快了。
反过来，设计处的信息，通过多条热线又传到冶金处。冶金师们当然不甘落后，在外力的激励下，他们也相应地采取各种措施，加快工作进度。现在是，设计图纸一经送到，主任工程师便立即组织会签，随后又及时送交有关技术人员编制工艺路线，总冶金师紧接着进行审核，旋即下到车间去。一环扣一环，衔接得很紧，一丝不苟。
这两个处的带头作用，同样激励了其他技术处室。工艺处、动力处、机械处的工程技术人员，也闻风而动，迅速投入到竞赛的热潮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