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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刘云还是看出了梁志章的一些异常。首先,梁志章魂不守舍,过去他虽然上网,可是一般还是会把晚餐准备好等她回来,现在,他准备的晚餐全部是速食,甚至有时候干脆什么也不做,等她回家,他才想起已经是傍晚了。另外梁志章最近的睡眠也有问题,过去他即使失眠也不会打搅她,而现在,他居然会睡到半夜起来上网。当然,他以为自己的情绪是正常的,可是在刘云看来,他正在面临一个重要的情绪关口。

直觉告诉刘云,梁志章一定是在网络上遇到女人了。她明白梁志章,他这辈子,除了女人会让他烦恼,其他的事情他都看得很淡。这一点,很容易在事业上遭遇到同事的轻蔑,不过对于和他朝夕相处的女人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坏事,甚至可以说,刘云之所以选择梁志章,其实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所以当刘云发现梁志章有异常的时候,她首先怀疑自己是否冷落了他。可是想来想去,她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严重的失误,其实她明白,自己能够在新加坡重新得到事业,梁志章是有功劳的,所以她从来不会拿社会地位这样的东西压迫他,她希望看到的结果是,因为自己的努力,使梁志章重新对事业有信心,不过她明白,这需要时间。因为他是叛逆的,很多时候,他正是为了抵御父母对他的苛责,才故意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人。比如有一次刘云问梁志章,男人是否都应该有自己的事业?他看了她很久,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事是什么?如果我连事是什么都不明白,还追求哪些事业呢?

刘云自然没有办法回答,不过从那以后,她明白,对于梁志章,请将和激将都是徒劳的。

现在他突然烦躁起来,刘云并不想侦察他的情结,因为她知道,那样做会让梁志章更痛苦,从而会导致他离开她。但是她也不能容忍别的女人把他毁灭,所以她一再告戒自己,一定要慢慢开导梁志章。

一个礼拜天,刘云和梁志章在外面喝咖啡的时候,刘云觉得时机不错。于是她字斟句酌地说,我们报社有一个副主任,因为在网络上精神出轨,被妻子闹到报社,报社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已经让这个副主任停职了。梁志章的表情上依然很镇定,不过他还是露了怯,因为他竟然把咖啡匙掉到了杯子里面。而且他的眼神里面有一些恍惚,不过等他完全明白过来,开口竟然说,你可别告诉我,他出轨的对象就是你。刘云明白他是在猪八戒倒打一耙,不过这并不足以让她生气,相反,她很得意,因为她明白,她对梁志章最近的情绪失常的原因的判断是正确的。于是她继续慢条斯理地说,你说,精神出轨是否真的对感情的破坏很大?梁志章挪掖到,我怎么会知道,反正我的精神没有出轨。说完这句话,梁志章就后悔了,因为这是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相当于他已经向刘云承认,自己是有别的女人的。好在刘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在微笑着喝她的咖啡。直到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刘云才说,其实古人说的发乎情,止乎礼是深刻的,人都有被诱惑的时候,只是聪明人懂得止。

刘云的三言两语已经让梁志章很难堪,不过他明白刘云是珍惜他的。也许是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被认为是道德高尚的人,所以几乎所有的劝戒在他看来都是虚伪,而他之所以义无返顾地和刘云来新加坡,几乎可以说就是因为刘云在道德方面不会给他什么压力,而选择刘云这样一个有污点的女人,也是他向正统社会(一般情况下,他把父母当作正统的代表)的一个挑战。现在他在反思,自己投靠刘云不是错误,可是背着刘云再纠缠一个舞女,也许就很不应当了,因为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在揭也曾经沦落成舞女的刘云的老底。所以他突然释怀了,他想,自己并没有对不起萧丽的地方,在他的鼓励下,萧丽也将很快摆脱舞女生活的阴影,所以,无论自己的初衷是救赎还是欲求,现在都可以划一个句号了。所以,梁志章决定,不再主动联系萧丽了。

决心是很容易下的,不过实施起来就有一定的难度。梁志章对自己做了一些调整,首先他要求自己一定要在刘云下班回来前把晚饭做好,其次,他不主动找萧丽说话。他把萧丽从自己的网络好友里面删除了,而是把她放在陌生人栏里。

可是他不是那种可以控制自己的人,于是他会时常打开陌生人栏,看萧丽有没有上线。在他和萧丽终止联系一个月以后,他终于忍不住去看萧丽的小说。那个小说已经更新到18万字了。于是他开始自己研究萧丽的小说,梁志章虽然是工科出身,可是对于文学来自生活还是明白的。他凭着萧丽的小说里阐述的故事去推测萧丽目前的生活状态,另外一个动机是,这个小说里毕竟也有他的心血。

不过这次,梁志章给自己划定了底线,那就是他绝不主动联系萧丽,也不给萧丽的小说发任何评论。他发现萧丽的文笔其实是老道的。从那些故事情节里,看不出虚假,可是萧丽把自己保护得很好,仅凭故事,读者丝毫不能判断出作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梁志章在看萧丽小说的时候,产生了一个疑问,就是小说究竟有什么意义?如果说它是对生活的记录,显然就忽视了作者的想象力;如果说它是精神营养,未必就符合读者的心理需求;如果说它是一种消遣材料,那它就失去了根基。他不知道怎样评价萧丽的小说,因为他害怕自己会有偏见,或者他会因为喜欢萧丽而爱屋及乌。于是他最佳的选择就是沉默。

刚开始劝萧丽写小说的时候,他有一个打算,那就是利用刘云在新加坡出版业的关系推荐萧丽的小说。而现在,刘云已经意识到他和萧丽的关系暧昧,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向刘云开这个口。不过梁志章总体上是安稳的,因为毕竟萧丽没有虚度,他明白,对于萧丽来说,能有一个正经事情干,就是对她最好的解脱,最起码,他现在不用担心萧丽会走自杀的路。他知道,对于舞女来说,能像刘云这样侥幸地摆脱肮脏的生活而重新站立起来的,几率是非常低的,因此,梁志章觉得萧丽就像自己的一个作品,虽然萧丽逐渐走红让他有些嫉妒,不过总体上,他是宽慰的。

因为少了一些牵挂,梁志章上网的时间就缩短了。这些时间他都用来看电视,他很清楚,现在还看电视的人的品位是值得怀疑的,不过像他这样没有过硬物质基础的男人,还有什么好的消遣方式吗?他对自己说,我之所以不幸福,是因为我过去对于生活的要求太高,那么好吧,从现在开始,我降低对生活的要求,看电视在这里是一个低标准的生活,而我只有这样的生活,那么我就尽情地看吧。

晚饭以后,一般是刘云用电脑的时候,刘云有时候会和在北京的父母视频聊天。老两口都是普通的知识分子,刘云本来是他们的掌上明珠,不过刘云上了在港城的大学以后就和父母闹得有些僵。原因是刘云在大学的男朋友父母不喜欢。父母曾经想过把自己同事的儿子介绍给刘云作男朋友,不过刘云竟然把大学的男朋友带回家过假期。老两口本来决定就这么忍了,没想到,刘云的男同学在家里的时候,竟然偷偷跑到刘云的房间过夜。刘云的父母当时就和那个男同学翻脸了。刘云哭诉着劝解,父母就是不肯原谅,后来父母通过刘云逼迫那个同学写了非刘云不娶的保证书,父母这才没有把那个同学送公安局。

那次离开家的时候,父亲对刘云说,你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一定要把他看稳当了,等你一毕业,马上就领结婚证,如果他把你抛弃了,我这个家你也不要回来了。刘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话有多严重。可是等她毕业不久,那个男同学当真抛弃了她和教授的女儿一起去了美国,当刘云向父母哭诉这一切的时候,父亲竟然在电话里说,你是活该,我早知道你有这一天,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也不要再回这个家,死活你自己决定吧。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刘云大学毕业以后没有回北京,而是通过老师找了一个北京某报社驻港城记者的工作。后来刘云找了一个港城人做老公,本来以为可以幸福,却因为没有生育而感情不和。爱情一直被刘云耽搁着,后来遇到严鹏,本来以为可以厮守终身,没想到又一次被抛弃。当刘云离婚后沦落成舞女,就更不敢和父母联系。直到来了新加坡又成为记者以后,刘云才终于有勇气给父母打电话。母亲对刘云说,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真的不回家啊?我们两个老人天天都想知道你的消息,你现在出国了,才给我们电话,可见你心里真的没有老人啊。刘云这边也双泪直流,不过她现在已经有底气接受父母说的任何话,所以那个电话,一说就是一个小时,后来那月的电话费居然超过了以前半年的电话费总合。

其实刘云能和父母联系,梁志章也在旁边劝戒了很久,刘云说,我父母最在乎的就是我有没有一个好男人,你现在这么萎靡,让他们知道了,不还是操心吗?梁志章说,你傻啊,我就算不是好男人,你父母又没有显微镜?!女儿和儿子不一样,女儿离开父母,老人更难过,你可以对他们说,这里的房子和钱都是我的,这样他们不就安心了吗?刘云说,你不是想借机谋取我的财产吧?梁志章说,我谋取个屁,我买个面包都得向你请示,我要有那么大胆子,你早破产了。刘云终于破涕为笑,随后就给父母打了电话。

刘云有要把父母接到新加坡同住的打算,梁志章没有反对,不过他强调说,必须把他包装成新加坡息爷的样子,否则他就不见刘云的父母。刘云嬉笑着同意了。

那天两人度过了一个尽兴的傍晚以后,刘云突然问梁志章,你那么远跟我过来,连个工作都没有,你是图什么啊?梁志章吻了一下刘云的鼻子说,图你这个人啊?刘云说,我有什么好图的,已经人老珠黄了。梁志章说,我就是那种只羡鸳鸯不羡的人啊,所以我的女人永远是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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