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田玉摇摇头,凝视着她说:“不,当初是我鬼迷心窍,陛下说你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我刚入大理寺,心里十分不服,和陛下谋划,故意找机会接近你,想查你个水落石出。”
钱程怔怔地看着他,一下子有些不能理解他说出来的话。
许是钱程的眼神有些可怕,荆田玉的脸色渐渐发白,却依然说了下去:“你在我面前露出的蛛丝马迹,我和陛下都一一禀告了,我们反复推测,也多方查探,很早便得知了你和岭南的关系,也早早就在岭南和吴启远身边做好了准备,不然,子余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攻下岭南。”
“原来是这样……”钱程有些失魂落魄,“原来,你们都比我聪明……”
“子余不善作伪,恺之不屑作伪,只有我,一开始心里鄙夷你,却装着和你一见如故的模样,我……我真是后悔……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真的离魂了,真的把我当成了肝胆相照的好友……”荆田玉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起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钱程喃喃地说,“田玉,我都没听见,我们还象以前一样,你别说了……”
荆田玉固执地看着她:“不,阿程,从今往后我不想隐瞒你任何事情。我和你交往之后很快便后悔骗了你,你的品性虽然有些小瑕疵,但却不失率真,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只想着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赠你字画,赠你金银,这都是我真心诚意的,只盼着你能开心些,也盼着你再也不用受制于那吴启远,早日和陛下坦诚以对。可哪里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居然会害得你被人掳走,遭此大难!”
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脸上带着无尽的悔意。
看着他难过,钱程的心也跟着抽痛了起来。她眨眨眼,忽然冷笑一声道:“好你个荆田玉啊,你居然这么坏算计我!”
荆田玉愕然看着她,双唇嗫嚅着,仿佛想再解释些什么。
“既然你都坦白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从今以后,罚你要一辈子都不能和我说谎,罚你有好东西了第一个想到我,罚你卖字画赚来的银子都给我花,我做错事情了你都要无条件原谅我!”钱程滔滔不绝地说着,开出来的条件几近无赖。
仿佛一下子就从深渊升到了半空,荆田玉的心猛跳了几下,几乎不敢置信:“阿程,你……你这是原谅我了吗?”
钱程长叹了一声,抬起手来,在他的眉心胡乱按压了两把:“好了好了,瞧你,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不能见光的小秘密,我也有事情瞒着你,以后记住不要骗我就是了,我们还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荆田玉只觉得恍然如梦,他设想了一千遍一万遍重逢后的场景,最怕的结果就是钱程原谅了他,却从此对他敬而远之。“阿程,你说的都是真的?”
钱程清咳了两声,正色说:“你们都这么聪明,以后我就做个糊涂鬼好了,谁欺负我,就全都交给你们了。”
荆田玉心生狂喜,一把抱住了钱程,转了两圈,忽然发现不对,又将她放了下来,脸上绯红,衬着他白玉般的肌肤,看得钱程呆了一呆。
“阿程,我太高兴了!这么多日子,我做梦都想着有这么一天,我们还能心无旁骛地相处,阿程,阿程,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荆田玉不舍地看着她,明知道应该松手,那手却仿佛不听他的指挥一般,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
“我也想你,想恺之,想子余,走,我们俩先去喝上一杯,等明儿他们都有空了,再一起聚一聚!”钱程豪气千干地说。
钱程和荆田玉在上岚酒楼三楼包厢里呆了好几个时辰,两个人烫了一壶好酒,面对着上岚河的美景,聊着别后的见闻。
钱程的经历荆田玉大致都听说了,只是听钱程说起一些惊心动魄的细节,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心悸。
“你呢?你怎么样?吴启远在京城的势力都铲除了没有?”钱程问道。
“现在差不多了,刚刚把吴启远抓起来的时候特别凶险,来了好几拨人救他,都是武林高手,都和不要命似的。”荆田玉轻描淡写地说。
“那后来怎么样?”虽然钱程知道吴启远没有被救走,但听着还是有点心慌。
“自然都被我们设伏歼灭了,那时候吴启远早就被转移了。”荆田玉浅笑着说,“后来吴启远被砍头之后,又有几拨人来。最凶险的是有一次,一个晚上来了两拨。”
“他们还来干嘛?”钱程奇道。
“报仇啊,陛下和子余远在岭南,他们就找我出气。那次杀退了一拨,刚刚睡下的时候,又来了两个高手,差点真的被他们得手。”荆田玉伸出手来,撸起袖子,让她看手上的一条疤痕。
钱程看得心惊肉跳,轻抚着伤疤恨恨地说:“这些该死的杀手,难道大内高手都没拦住?”
荆田玉点点头:“据说其中一个是岭南第一高手,杀了一个,而那个第一高手还是重伤后被逃脱了,至今还没有抓到。”
钱程脑中灵光一现,失声叫道:“是不是一个长了个鹰钩鼻的叫文宇的人?”
文宇这个名字的出现顿时让钱程的好心情去了一半,两个人在包厢里推敲了半天,只是所有钱程能想到的细节,荆田玉早已经都彻查了,也在整个京城遍洒了便衣寻访此人,却一直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后来也就只好先抛诸脑后。
两人一直聊到天边晚霞初现,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回到府里,钱府的大门已经张罗好了,朱漆铜钉,门环闪闪发亮,上面安平侯府的四个烫金大字居然也已经高高挂起,令人不得不感叹钱平的办事效率。
晚上,钱程睡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闻着被子被日光晒过后的清香,睡得分外得踏实。
景恒之得胜回朝,普天同庆,罢朝三日。翌日,钱程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刚刚拉开自己的房门,便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眉清目秀的小婢女,几乎以为自己拉错了房门。那两个小婢女屈膝行礼,那动作都一般无二:“大人,奴婢来伺候你洗漱。”
“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钱程奇道。
“奴婢们是双生子,素素姑娘给我们起名一个叫钱满,另一个叫钱足。”左边那个眨着眼睛,一脸的渴望,想来是希望这个主子能发现这名字有多难听。
只可惜田素素猜钱程的心思,一猜一个准,钱程听了这两个名字,心花怒放,赞道:“素素起的名,真是不错啊。”
她四下看看,发现以往总是第一个跑来的钱多正在远处,委屈地看着她,她冲着他招了招手:“你怎么了?”
钱多噔噔蹬地跑了过来,咬着嘴唇,难过地说:“大人,你不要我了吗?”
钱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不要你哪里去找这么贴心的小棉袄?”
“那素素姑娘怎么说,一些贴身的活儿让这两个伺候就行了?”钱多看起来都快哭了。
钱程的心一沉,顿觉不妙:难道田素素这个小妮子看出了什么门道来了不成?
两个小婢女忙碌地帮钱程打水、擦脸,看起来被田素素调教得很好,钱程以前从来不让别人做这些事情,现在心事重重,也没留意自己成了个木偶人。
正想着呢,远远的,忽然有个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程呢?这小子,居然偷偷摸摸地回京城了,害得我昨日在城门口找了半天,真是该打!”
钱程又惊又喜,顿时把田素素跑到了脑后,快步迎了出去:“恺之!可算是见到你了!”
只见景恺之一身紫袍,依然手中摇着那把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疾步走了过来,看到钱程,立刻把折扇一收,拽着钱程的衣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半晌,乐呵呵地说:“阿程,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啊,我早就和他们几个说了,只要你钱程不死,必然能混得风生水起。”
“莫不是就是恺之这句话,助我在乌孙起死回生的不成?”钱程打趣说。
景恺之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非也非也,你能把我皇兄弄得这样神魂颠倒、失魂落魄,一定是神人也,说不定,真的象那乌孙王说的那样,是他们圣山上的神灵。”
钱程尴尬地笑了笑:“恺之你真会开玩笑,来,我们坐下来说。听说陛下不在的时候你暂摄朝政,怎么样,有没有扬眉吐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