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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朱玉容是一个平凡的人,她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一点也不喜欢穆棉和穆豆豆,这是铁定的事实,但一直以高标准要求自己的朱玉容也不会故意去为难两个孩子,顶多是视而不见罢了。

于是,在开学的一个月里,孩子们彼此熟识开始结伴玩耍,穆棉身上的衣服也由短袖换成了长衫,但是她一次也没有被老师提问过,纵使她成绩不错表现良好,班长副班长小组长和她统统没有关系,作为一个重生的人,穆棉不在乎这些,甚至觉得不要随时随地给那帮小屁孩收拾烂摊子是一件舒心的事。她唯一担心的,便是冷待遇会打击豆豆学习的积极性,然而她无力的发现,神经粗大的豆豆压根就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穆棉曾经试探性的问了一次,还换来他鄙夷的眼神,好像她多幼稚多喜欢在一帮小屁孩中出风头似的。

这让穆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在学习时间上不对豆豆做限制,希望他能在学校体会到更多的快乐,可他玩耍的对象让穆棉大感意外,要说他和吴刚穆文举是铁哥们,那是遵循上辈子的轨迹,穆棉完全可以理解,但是豆豆和牛乐乐的友谊,却让穆棉一头雾水,怎么也搞不明白。

她只知道世界上有一见钟情的爱情,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见钟情的友谊,豆豆的性子善良正直带着敦厚,可是他冲动好动没多少耐性,从小到大都不嫌弃自己是个拖后腿的,那是因为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亲戚,可智商不怎么高的牛乐乐就不同了,跟他做朋友就意味时刻背着个大包袱。

牛乐乐的爸爸是个半残疾人士,他的妈妈名字叫桃,桃没有姓,是一个勤劳秀气的女人,几乎包揽了家里地里所有的活,但是她智力方面有些缺陷,因为不够聪明,常常被她丈夫和婆婆呼来喝去,所有人都喊她傻桃。

牛乐乐没有遗传到父亲的先天性腿疾,却遗传到了傻桃的偏低智商,他在生活方面比别人慢了半拍,有时被欺负了都不知道,最糟糕的是学习,他慢的不止一星半点,读了两年一年级,两门课加一起还没考到十分,他爸牛前好说歹说才让他升上二年级,可吴刚的班主任一天都没有忍受完就把他退了回来,大家对他鄙夷同情,然而,穆棉很清楚,牛乐乐的一年级生涯远不止于此。

当穆棉没有上学的时候,牛乐乐已经上了四年一年级,当穆棉上一年级的时候,牛乐乐还在那个教室的角落里呆着,当穆棉升到二年级的时候,牛乐乐终于离开了那间教室的那个角落,然而他并没有搬到二年级的教室,因为他彻底离开了人世,是掉到河里淹死的,为了给坐月子的傻桃捉鱼补身子。

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浮肿的不成样子,牛乐乐的死因广为流传,几乎被每一个父母拎出来教育孩子,就连穆棉和豆豆都被张桂花教育过。

穆棉趴在窗户上,无聊的看着豆豆他们玩耍,四个人两组摔摔片,牛乐乐当然是跟豆豆一组,剩下吴刚和穆文举并肩作战,其实牛乐乐长得很像傻桃,明明是北方人却有一种江南水乡的清秀韵味,如果他静静地站着,不开口说话,已经十岁身子开始抽长的他,算得上是小帅哥一枚。

可是,小学生们并不注重长相,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大家铭记于心的只有他的傻,还有他的一年级专属座位,后来,不知是什么地放出现了一个八年一年级的学生,这个消息像龙卷风一样刮起,许多地方的人都谈论起这个八年抗战的孩子,简称他为八一,这个时候不知是谁突然想起来,猛的一拍大腿,说道:“哎呀,我们的一个小学同学也是这样的啊,就是那个傻乐乐,还记得不?他上了六年的一年级,虽然比不上八年抗战,可好歹也是一个六一呀!”

于是,在牛乐乐死去多年的某个同学聚会上,“六一”这个称号被安到他的头上,想到他那与众不同的称号,穆棉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此时的牛乐乐连输几盘,正为自己手里越来越少的摔片肉痛,瞧见穆棉对他笑,以为她是喜欢自己手里的东西,颠颠的跑过来,讨好似的把摔片一股脑的全递给穆棉。

“都给我?”穆棉没有接,看着他不确定的问道。

“给你。”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摔片吗?这是你找了好久的厚纸才折好的,刚刚输给吴刚几个你都舍不得,还难过的拍脑袋,这会怎么这么大方了?”

牛乐乐歪着脑袋,很认真的说:“可是你是我朋友呀,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全部都给你,豆豆说,好朋友就是有架一起打,有东西一起分。”

随着牛乐乐身子的前探,穆棉闻到了一股很清香的唠唠草的味道,想是来上学之前,牛乐乐帮着他妈割草喂猪,也不知道他的小身板是怎么背的动粪箕的,可能是割草的时候动作太大,袖口上还沾染不少黑绿的颜色,深浅不一有新有旧,以傻桃的心思,她哪会主意孩子的穿着,牛乐乐的衣服怕是会一直带着污渍。

也许只有吃过苦的人更能了解吃苦的人,因为她们可以感同身受,当牛乐乐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对着穆棉时,穆棉不由自主的心虚,她更加不客气的说道:“谁跟你是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虽然不讨厌豆豆跟你玩,但是我讨厌豆豆跟你一起打架,你没看老师都不喜欢他了吗?”

那天她们从朱老师的家里回到教室,退级回来的牛乐乐正在被人群殴,班里的孩子都是近河村和远河村的,谁还不认识谁,一见牛乐乐坐到最后面的位子,就知道他又要再上一年级,大家讨厌傻子,更讨厌跟傻子在一起,有不少奚落找茬的,牛乐乐被欺负的狠了,回了几句嘴,就被几个调皮鬼合伙揍了,豆豆正好看见这一幕,二话不说的冲进去护着他。

刚在老师那做完保证的豆豆,转眼就在班里轰轰烈烈的干了一架,可想而知,班主任的脸会变成什么颜色,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因为牛乐乐时常被欺负的原故,豆豆一月内不知道为他打了多少回架。

牛乐乐知道是自己连累了豆豆,不安的把手收回了一些,声音低低的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笨,我跟你道歉,我以后一定学聪明,有人打我我也不还手,你还让我跟豆豆做朋友好不好?”

牛乐乐不敢再把自己脏兮兮的摔片纸伸到穆棉面前,他紧张的抓着铁栏杆,摔片纸也被挤压折软了,隔着铁栏杆的窗户期盼不安的看着穆棉,眼神清澈如水,因为紧张,还控制不住的眨眼,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闪着,一直把他的最后一句话闪到穆棉心里。

你还让豆豆跟我做朋友好不好?

曾经穆棉也跟别人说过类似的话,她突然觉得,六一这个名字用在他身上不是一个贬义词,因为只有六一才能形容他的单纯美好。

豆豆跟牛乐乐挤在一起,巴巴的望着穆棉,“棉丫,我们以后不打架了,你别讨厌乐乐好吗?你也跟他做朋友吧?”

吴刚站在他们后面,抿着嘴数着他的战利品,抬眼不屑的看了穆棉一眼,说道:“当真是一年级的学生,真是一帮傻蛋,也就你们会这么怕老师,老师只教你几年,喜不喜欢你有这么重要吗?以后你毕业了,哪还会见到老师,交朋友是你自己的事,关老师屁事?考虑她干什么?”

穆棉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白活了,吴刚都比她看的清楚,她对牛乐乐笑了,伸出手,说道:“拿来。”

牛乐乐没有反应过来,傻傻的问:“什么啊?”

“你手里的摔片啊,你不是说要送给我的吗?难道你又不想跟我做朋友了吗?”

牛乐乐这回反应倒快,欢呼一声,把东西递给穆棉,高兴地在外面耍了几个车轱辘。

真是幼稚,吴刚撇撇嘴,算着上课时间要到了,跟穆文举一前一后的回教室。

那天以后,牛乐乐算是真的打进她们的小集体,心灵从家里带来什么好吃的,也会分给他一些,穆棉给她们将故事的时候,牛乐乐会安静的坐在一边听,他的反射弧似乎比别人长一些,说到好笑的地方,别人都笑完好长时间了,他才突然哈哈的大笑,夸张搞笑的动作也逗得大家一起笑,像是一个开心果。

有时碰到惊险的情节,过了半天或者几天之后,他会突然跑到穆棉面前,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谁谁好危险呐,该怎么办呢?”

他纠结的眉毛蹙在一起,穆棉又从头给他讲一遍,然后他才恍然大悟的点头,回家将给傻桃听,虽然更多的时候傻桃会很不客气的把他推到一边,说他影响自己干活。

牛乐乐只是单纯直白了一些,就像肥猫寻亲记里的肥猫一样,牛乐乐心地善良知道好歹,因为豆豆的关系,他把穆棉划分为自己人,很用心的思考她讲的故事以及她说的话,虽然没人看出来,效果也不明显,但他确实是在一点一点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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