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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对于校长的安排,所有人都很心急,但是汪小云来教书的事情还得上边批准才行,想要快速安排一个老师到学校,在其它地方或许不太容易,但安同县是一个有名的穷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些大学生大专生,他们却想往大城市闯荡或者在安同县城里发展,像汪小云这种毕业于重点大学的人才,想到乡里工作,那是教育局动员都没办法动员成功的,所以这件事办来也容易,只用一个星期这就安排妥当。

穆棉她们这一个星期没去上课,朱老师得了消息,简直像是烧着了尾巴的野狮子一样,在学校不顾形象的闹腾起来,校长不打算继续纵容她,毫不客气的批评她几次,有时朱老师发飙了,牙尖嘴利不饶人,校长比不得她的气势汹汹,牛老师就会很快顶上去,跟她头头是道的理论起来,两个女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你来我往的闹腾,让学校热闹了好几天,那些豆丁们天天乖得跟小猫似的,不敢火上浇油。

汪有志对这种结果很满意,他没办法撤掉教育局批下的校主任,却有权利推举一个副校长协助自己工作,牛老师先前或许会怕得罪朱玉容,但现在她心里有了副校长的奔头,也就不再有顾虑,以后会和朱玉容斗争到底,毕竟她们会把对方看成是自己竞争校长职位的强劲对手。

原本的跳级名额是穆棉豆豆和穆心灵,但是吴萧一听不乐意了,他们几个好兄弟同进同退,生的孩子当然也要步调一致,于是,吴帅帅挂着两条鼻涕呼噜呼噜的被他爸赶到穆棉家补习功课。

结果头一天他就跟豆豆打了一架,原因是什么他忘了,但是被走揍在身上的痛苦可没忘,来之前他爸可说了,什么都要听穆棉的,可是他刚刚一生气把劝架的穆棉推到了,瞧见穆栋才从屋里出来,吴小胖子做贼心虚的跑掉了,也不敢回家跟他爸妈告状,一溜烟的跑到美娇那寻求帮助。

美娇早就不搭理他跟豆豆的战争,倒是对跳级的事有了想法,哄好堂弟把他重新交给穆棉看管,她就背着两岁的弟弟去屋后找她妈。

吴大娘正穿着胶鞋摘柿子,她家的柿子长得很小,但结的是非一般的多,树枝被密密麻麻的柿子坠着,垂的很低,看上去就像是超大串的葡萄,甚至有两枝还坠断了。

她不大会就摘了不少,地上有泥没法放筐她胳膊早就酸了,见美娇过来,立马使唤上:“美娇,把你弟弟放地上,过来给我提筐,可累死我了。”

吴小龙早就皮实的在美娇背上东摇西晃,开裆裤都被他蹭歪了,右侧白白的小屁股全漏了出来,他混不在意,也没觉得不舒服,不等大姐给他提裤子,就赤着脚丫撒欢的踩泥洼里的水,玩的很欢腾,美娇提着筐,跟她妈说跳级的事。

吴大娘心里正盘算着给哪家送多少柿子,听到美娇的话,一时没拽住手里的树枝让它弹得老高,一个快熟的柿子正好落在吴小龙跟前的水洼里,惊得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进了一裤裆的泥水,顿时就裂开嘴巴哭上了,脸蛋溅上了不少淤泥,被他一哭更花了,活脱脱的一个泥孩。

美娇干笑一声,麻利的躲开她妈拍来的巴掌,连声道她洗她洗,吴大娘这才心情转好,她最烦给这小崽子洗衣服了,一天几换烦的她头疼。

美娇将弟弟哄好,开始跟她妈讲道理:“妈,月娇过两年要上学,弟弟的学费也要提前攒着,咱们家哪来那么多钱?我跳级的话就可以少交一年的学费。”

吴大娘眼前一亮,还是她家闺女聪明,连跟她男人商量一下都等不及,带了一兜柿子风风火火的去找校长,孩子跳级她就可以省下一年的学费,她们家就能少卖点粮食,她不照做才是傻子呢。

村里没有什么秘密,跳级的事瞒不住,还好在其他家长心里,朱老师的盛名是坚不可摧的,不然都跳级了校长也吃不消。

一星期的时间过得很快,期间穆棉和豆豆带着陈芳做的一些小零食去看乐乐,乐乐是冒雨割猪草淋病的,虽然烧的厉害,好在他是放养惯了的野孩子,身体底子好,一星期的时间就康复了,牛前苦闷的脸也有了笑容,他对穆医生的医术倒是不抱怀疑的态度了,但他更怀疑的是穆医生的人品,当听到医药费的数目时,他眼珠子瞪的老大,恨不得去揍医生一顿,他们的家底也没医药费多,让他怎么交?这家黑诊所!

牛前一激动就爱扬手里的拐杖,差点把诊所里的灯泡都给敲碎了,穆行舟心肝颤颤的看着来回晃悠的灯泡,暗暗擦了一把汗,还好拐杖上都是淤泥,力道不是太大,这灯泡要是碎了,他扫了一眼长板凳上挤着的病人,不管伤了谁,他老子都得揍他一顿。

还没等他去劝劝性格阴沉脾气暴躁的牛前,一回头,神呐!

傻桃正捧着深棕色的大药瓶,死命的往嘴里塞着带糖衣的药丸,穆行舟真想仰天长啸,他的老天爷呀,这位姑奶奶还真当这是糖豆吗?

旁边的人嘿嘿的看笑话,穆行舟却几乎吓得魂不附体,以前所未有的麻利劲夺下药瓶,他发誓,在他老子棒棍地下逃跑都没这么速度过,他很迅速的将傻桃嘴里的药抠出来,傻桃呜呜嘟嘟的挣扎着,用力的把文质彬彬的小青年甩到地上。

穆行舟来不及站起来,立刻把夺下来药丸闻了闻,还好这是黄连上清丸,乡亲们付不起太贵的药钱,他们进的是含药量很低的药,应该不会出事,傻桃要是吃了其它的,那……穆行舟身子一抖,顾不得去揉发疼的屁股,也不敢再要钱,给牛前记上账就立马打发他们走了。

来打针的一位大娘看他衣服都摔脏了,捂着嘴巴跟身边的乡亲笑了一阵,然后好心的劝道:“小先生,你就庆幸吧,还好他们家的那位神婆没来,不然,你就等着她闹腾吧。”

穆行舟满头黑线……

神呐,我谢谢你!

一家子出了诊所,傻桃神秘兮兮的把手摊开,献宝似的把十几粒黄色的药丸递给牛前和乐乐,这是她偷偷藏的,她很得意。

药丸除了甜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乐乐不爱吃没有接,牛前也不爱吃但想到没天理的穆医生,他愤愤的拿了几粒,扔到嘴里,化掉甜味后用力的吐掉。

傻桃难得没挨牛前的骂,美滋滋的走在父子俩身后,一个劲的傻笑着,自从吃了豆豆给她的糖,傻桃就对这种味道念念不忘,当时恨不得一口气吃完,却又纠结的攥在手心里舍不得再吃。

前几天儿子不给她讲故事了,也不给她割猪草了,还不会在她挨打挨骂的时候帮她说话了,傻桃忽然觉得心口直疼,她嘟嘟囔囔的揉了揉,好大会还是不见好,她不明白怎么回事,想把乐乐喊起来,让他给她讲故事给她割猪草,可她怎么也叫不醒,急的她眼角都掉出好几滴水,傻桃很新奇,用手指抹掉放在舌尖上舔舔,然后呜呜的摇脑袋,嗯,不好吃,没有糖好吃,她盯了一会快被她暖化的三颗糖,咬咬牙,一股脑的塞到乐乐的嘴巴里,自己蹲在旁边的地上,眯逢着眼睛舔糖纸皮。

牛前巴不得儿子能上二年级,省的别人笑话他,听到穆棉的话,什么也没问,就乐颠颠的打发乐乐跟她们几个去上学。

汪小云早就得了她爸的话,在教室里等着她们,安排好座位后,把穆棉和乐乐叫到办公室,简单的问了穆棉一些问题,然后问向牛乐乐。

“牛乐乐,你为什么想学习?在家玩不好吗?”

牛乐乐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是第一次有老师这么和蔼的跟他说话,他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结结巴巴的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了意思来。

汪老师是最好的老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一定是她不了解乐乐的情况,穆棉在一旁急的都出汗了,焦灼的求道:“汪老师,乐乐一点也不傻,他只是在学习方面没太大的天分,其他方面都很好,汪老师,你让他来上学吧,我跟你保证,不会让他拖班级后退,我们几个都会好好学习,一定把班里的平均分提上去。”

汪小云拿出一条洁白的手绢,给穆棉擦擦出了汗的脑门,笑道:“穆棉,你先别急,我又没说不收他,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汪老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穆棉扑到汪小云怀里,这是在弥补上辈子的遗憾,那时汪老师一直等着自己主动亲近她,可她不明白,每天战战兢兢的上课,一直缩在壳里不敢出来,现在她终于有机会改过自新了,她一定好好地跟汪老师相处。

软软香香的孩子惹得汪小云母爱泛滥,伸开手臂抱着她,高兴的想,这孩子真像爸爸说的那样,很可爱,很乖巧。

乐乐在那晕乎了半天,终于绞尽脑汁的终于想明白了,没说不收他,这是不是就是会收他?那他就可以上学,就可以和豆豆棉棉在一起啦!

等穆棉擦了眼泪站直身子,他才晃悠着脑袋,呼哧一下扑到汪小云的怀里,撞得她连人带椅子的晃荡了一下,抓着桌子才稳住,乐乐还不自觉,学着穆棉的语调欢快的喊道:“汪老师,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这慢半拍的可爱反应,逗得汪小云和穆棉都笑了起来,一时激动做出来的亲密动作也让乐乐不好意思了,他揪着衣角站在穆棉身边跟着傻乐,隔壁竖起耳朵偷听的汪有志对着窗户吐着烟圈,带着皱纹的老脸笑的很灿烂,他就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做的最英明了。

乐乐一直是个纯真直率没有弯弯绕绕的孩子,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就对谁好,汪老师心细爱笑,看他的目光很柔和,乐乐能感觉到她的善意,虽然还是怕老师,但慢慢的敢回答她的话。

当汪小云问他以后想做一个什么人的时候,乐乐挺直了腰板,充满憧憬的说道:“我想当一个医生,我想治好爸爸的腿,想让自己和妈妈都变得聪明一点,还想让小朋友不用生病,这样就不会耽误家里的活,也不会花家里的钱了。”

汪小云顿住了敲桌子的手指,将滑在眼前的一缕刘海挂在耳朵后,认真的打量着这个清瘦穷酸的孩子,他知不知道,也许这个梦想对他来说是一件遥不可及的奢侈品?怎么努力也不会达到?

看着乐乐坚毅执着的目光,汪小云的胸口突然有点酸有点闷,却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汪小云觉得自己很久都没这么感动过了,她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自己新买的钢笔,郑重的交到牛乐乐手上:“乐乐同学,既然想当医生,那你以后就要努力学习了。”

“嗯!”

牛乐乐近乎虔诚的看了一眼攥在手里的钢笔,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又苦恼的皱起眉头,怎么办啊?他想不出应该拿什么东西跟老师交换,摸了摸口袋,乐乐终于鼓起勇气,将兜里的东西全递到汪老师手里。

送走两个孩子,汪小云摊开白嫩的手掌,望着手里晒干的南瓜子出神,当年的那些糊涂事她也听说一些,她爸这些年一直在愧疚,但她一直认为这真的不是她爸的错,更不是她的错,可是她爸却不顾她的意愿非让她来教书,她跟男朋友都商量好了,要一起在城里发展,她也在城里实习了几个月,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被叫到乡下教书,她心里不满,而且男朋友也跟她吵了一架,到现在也没和好,汪小云这几天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在埋怨她爸,觉得他也太大公无私了些,为了学校的孩子,连女儿的幸福都不顾了。

可是现在,汪小云无奈的摇摇头,这才接触孩子没多久,她的心思就开始动摇了,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还有她那急的跳脚怪她愚孝的男朋友,该怎么个交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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