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的推断和自己的推理都让景云深信,在太子李显的身旁有一股隐匿其中的暗涌,这股暗涌吞噬了李弘,排挤了李贤,陷害了武后,而现在这股暗涌也正在筹谋着对李显的阴谋。
如果李显倒台,对一个人最有利——李旦。
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就忍不住抽痛,怎么会是他呢?他是那么淡薄,那么无心权势……不可能是他的!更何况,在历史记录中已经登基做了皇帝的他不还是把皇位先让给了母亲,后让给了儿子吗?
景云在为自己,为他寻找着借口,可是,这样的借口在事实面前却显得苍白无力,毕竟,历史的记录中,在武后和这些皇子公主的身边又何尝又她的身影?而她现在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于历史之中……
这个夜晚,她再也睡不着了。
披衣下床,冬夜的寒风驱不散她心头的燥热,她索性出了自己的房间,在树影之下坐着。
东宫毕竟是太子居住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乱走,更何况,她还只是太平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婢而已,更没有资格自行出入。
不过,她不能乱走,不代表别人不可以。
一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抹纤瘦的身影走到月影之下。
是小桃子。为了配合景云,太平一直在东宫装病,不明真相的薛绍因为担心爱妻的身体,所以让小桃子也一并留在这里照料。
可是,这么晚了,太平那里也不需要她的照顾了,她这是要去哪里呢?月华如水,小桃子从袖袋中取出一块丝帕模样的东西,凑着月光细细的打量着,然后默念着几句什么,最后重新将帕子折好,藏在袖袋之中。
景云隐在树影之下,她不知道小桃子要去做什么,但是却知道一定是一件隐秘的事情,所以她没有贸然现身。而小桃子则是望了望景云居住的房间,确定这边毫无动静之后,悄然而去。
这么晚了,这么神秘?她是要去哪里?
景云有些不放心,悄悄的裹进身上的棉袍跟了出去。
外面有些巡夜的宫人三三两两的出没。小桃子的脚步轻盈,行动敏捷,她总是能找到适当的隐身之处躲避巡夜宫人。
而景云则没有这么好的本事了,夜幕之下的东宫阴暗纷杂,再加上还要躲避巡夜,没走几步,她就被小桃子彻底甩掉了。
真的不知道那个丫头怎么会对这里的地形这么熟……
景云闷闷的停在原地,半晌之后,毫无办法的她只能折回房间。
清晨,微弱的晨曦刚刚照进窗棂,景云就被一阵嘈杂惊醒了。
“咚咚咚!”有人在拼命的凿她的房门。
无暇多想,披上棉袍,就急急地跑去开门。
门闩刚刚拉下,房间就被“咣”的一声,一脚踹开。
景云吓了一跳,刚刚定神,就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侍卫……
“这是怎么回事?”
“带走!”不容分手,一个侍卫统领模样的人就已经下令。
这是怎么回事?没人告诉她。
景云几乎是被拖着走着。
一路向前,直到进了承恩殿。
这里是太子的寝宫,他们怎么会把她强抓来这里?
景云不明白,当她被狠狠的丢向地面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目的地。
只是这里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身后满满的侍卫。
面前是面色苍白的太平公主。
门口跌跌撞撞跑来的是满头大汗的薛绍。
不远处的床上躺着的满身血污的韦珍珠。
而就在景云身边的地面上,横着的是小桃子——她的双目圆睁,她的胸口直插着一把宽柄尖刀,而她浅色的宫女服上零零散散的印着圆圆的血迹……
景云吓的连忙蜷起身子,她的心头有种异常诡异的感觉涌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子妃娘娘!”丁壮尖细尖细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十分刺耳,他瞪着景云,“来人,把这个和小桃子联合起来的婢女给我抓起来!”
左右侍卫早已做好准备,只待丁公公下令就立即向景云动手。
“公主……”景云求救似的看着太平,“这是怎么回事?”
可怜的太平此刻面色如土,只能怯怯的摇头。
“还看不出来吗?”丁公公代替公主回答,“小桃子夜半闯进太子的寝宫,意图行刺,幸好太子妃娘娘反应机敏,才没让小桃子得逞!她见自己暴露,又见伤不了娘娘的性命,所以才以自杀了断!”
小桃子刺杀太子妃?景云愕然!
难道昨夜小桃子出门的目的就是要来这里行刺?
小桃子不像和太子妃有深仇大恨的,更何况,她怎么知道太子妃会在昨夜会一个人留宿在太子的寝宫?
等等,景云心头一颤,即使真的是小桃子行刺,那丁壮要抓自己做什么?!
她睁大了眼睛,疑惑的望着丁壮:“丁公公,这件事情与景云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丁壮冷哼一声,“你和小桃子住在同一间别院里,她来行刺,你怎么可能一无所知!说,是谁指使你们的!”
一头雾水的景云茫然的看着丁壮:“指使?我怎么会知道……”
“不想说实话?好啊!来人,把廖景云带下去严刑拷问!”
严刑?景云的脸色变了,想起那些在博物馆里展览的一套套刑具,她有些懵了——老天爷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两边的侍卫拖起景云就要往外走。
而太平公主则紧紧的抠着自己的手背,一句话也说不出。
“慢着!”突如其来的两个字犹如天籁之音——李旦来了。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苏慕涯。
景云被拖到门口,看着她那张被吓得苍白的面颊,李旦眼角一颤,转向丁壮:“太子妃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的是豫王,丁公公不敢造次:“回殿下的话,清晨宫女来请娘娘更衣的时候,发现房门外有血迹,宫女推门就看见太子妃娘娘和贱婢小桃子双双倒在血泊之中。宫女发现小桃子已死,而娘娘尚有鼻息,所以连忙请了太医前来,现在娘娘的情绪略稳,刚刚睡下。”
“太子妃娘娘受伤了吗?”苏慕涯插话。
“经文太医诊断,娘娘身体有三处受伤,不过尚无性命之虞。”回完苏慕涯的话,丁壮的眼睛瞪向在一旁傻站着的侍卫,“还愣着干吗?还不带这个贱婢下去拷问!”
景云脸上稍稍恢复的血色又不见了,她无助的望着苏慕涯。
她不想去品尝老虎凳、辣椒水的滋味……她和梅思雪交换的时候,没说要尝尝古代大刑的味道啊!
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那个说话做事向来稳健决然的她居然也会变得这样茫然无助。
苏慕涯心疼了……
“丁公公,小桃子刺杀太子妃娘娘和这位宫女有什么关系?”苏慕涯的问话显然于礼不合。
丁壮不打算搭理这个男人,可是一对上李旦的眼神,他又不得不掂量掂量了:“苏公子有所不知,廖景云和小桃子同是太平公主的婢女,而且同居一处院落,她不可能不知道小桃子的刺杀之举,奴才把她下到牢中,无非是想问问究竟是谁主使她们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的话意很明显,一直站在太平身边的薛绍满脸通红:“丁壮,你是在暗示谋害太子妃娘娘的人是太平公主吗!”
丁壮耸耸肩膀:“奴才不知道,一切都要等到问过这个婢女才明白。不过太平公主和太子妃娘娘多年不合,这也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所以驸马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看来今天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劫了,那她干脆豁出去好了!
景云奋力挣开了左右护卫的手掌,直直的走到丁壮的面前:“丁公公的话说的有些早了吧?依公公之言,小桃子是来刺杀太子妃娘娘的,可是如今被刺之人完好,而刺客却死了,这是不是有些悖出常理?”
“呃?”丁公公一愣。
“再有!小桃子只是太平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婢女,而这里却是东宫,是太子殿下所住的地方,且不说这里宫殿密布,单说那些不时出现的巡夜之人都已经很难避开了,她有什么本事可以绕过层层巡查,直接潜入太子寝宫而不被察觉?”
“这……”丁公公无言以对。
“三者,这里是太子的寝宫,而公公的意思分明暗示说公主和太子妃不合,那么若是刺杀的话,小桃子也应该是直接去太子妃娘娘的寝宫,又何必来此?她怎么知道今夜太子妃娘娘会留宿在太子殿下的寝宫,而且是独宿?”说到独宿,景云终于明白自己一直觉得诡异的原因了——这里是太子寝宫,被刺的是太子的老婆,可是现在太子哪里去了?从事发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出现过呢!
景云的话,丁壮答不上来,他只能狂喝一声:“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有什么不敢?这里是东宫,丁公公是东宫的总管,而我廖景云则是太平坊的婢女,虽然你的品级比我高了一点,可是我们隶属不同,只怕是抓是管还轮不到你吧?”色厉内荏的家伙,她可不怕他!
“你……”丁壮气结。
“丁公公……退下!”房内的床上,那个本来受伤安神的女子慢慢的坐了起来,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景云,“丁公公管不了你,那我这个太子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