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廖景云永远也无法想象到,在抬头和低头的这两个瞬间,她跨越了将近一千五百个年头。
面前站着的不是钱雨,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青衫紫裙,随风飘曳,两个打个旋的发髻盘于脑后,缠上几缕青色的丝带。薄薄的嘴唇显示着她是一个口齿伶俐的女孩子,只是没想到,从这薄薄的唇间溢出的话却是如此的刻薄:“夫人,照您这速度咱们还游什么街呀,半天没挪出二里地呢。”
她称自己为夫人?可是怎么听起来她才像是真正的夫人呢?
景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束,一样的紫裙,不一样的只是自己穿的是一袭的紫衣紫裙。
她有些想笑了,看来昨晚的那个梦并非虚拟,回望着身边穿行的古装怪异的人,她真的想仰天大吼一声:这个游戏,我不玩了!
可是,她又去哪里吼呢?
青衫女子的面色更冷了,她冷冰冰的看着景云:“夫人!你站够了没?若是够了,就该走了!早知道夫人如此慢吞吞,抚春还不如跟了少爷和二夫人去呢。”
看了面前有些愤怒的青衫佳人,景云笑了:“走吧。”话音落下,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这音调轻轻的,软软的,飘渺如丝,柔弱可人。这个声音分明不是廖景云的,而是……
景云知道了,从现在开始的一年中,她都不再是廖景云了,她变成了梅思雪。
“姑娘,你看这簪子多漂亮,你看看,看看啊。”一个小商贩特别热情的冲着她们嚷嚷。
景云没动,只是好奇地看着小贩,他手里的那支玉钗带着碧玉特有的通透,的确不错,她刚要走过去细看,却被身边的女子抢先一步。
“多漂亮啊!”青衫女子笑着举起簪子对着天空看,她应该是叫抚春,景云听她说起过。
“对呀对呀!姑娘你戴着这个真的是赛貂禅,比嫦娥呀!”小贩嘴巴像抹了蜜一般。
抚春对这样的称赞很受用,她抿嘴笑着:“多少钱?”
“一两银子。”小贩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景云一下子就听出来小贩在“宰人”。
不过这犯不着她来提醒,因为抚春已经笑眯眯的把银子递了过去。
小贩连忙攥在手心里,看见景云灼灼的目光,他有些心虚的笑笑:“这位姑娘,你要不要也买一个?”
景云低头翻了翻荷包:呵……银子?梅思雪的荷包里只有两个铜板。
“不用了。”她摇摇头。
“哼,让她买?她也得买的起呀!”说话的是抚春,她眼中的鄙夷让景云一瞬间恍了神:抚春和梅思雪,到底哪个才是主子?
无聊的向前走去,陌生的一切都让她提不起精神,抚春不时的挑些小玩意,而她呢,则很尴尬的跟在后面,没走几步,她总会在抚春的迫人眼神下追上几步,不是她走不快,而且梅四雪给她的这副身子让她根本无法走快。
茶楼前熙熙攘攘的,很多人围在那里,一脸的赞叹,比画着,议论着,只是所有的人无一不是恭敬的神情。
抚春早凑了上去,景云也不得不跟上。
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茶楼前,一位衣着华丽的白衣男子亲自上前打起轿帘,惊叹声中,一位大腹便便的女子款款而出,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姿态万千。
走在那位男子身边,真的是一对碧人。
景云有些愣神,心中赞叹着,身边的抚春却一下子分开人群冲了上去:“少爷,二夫人。”
男子转过身来,皱着眉看她:“你怎么出来了?”
抚春笑着:“老夫人说今日逢集,她见夫人这几日神色不好,所以吩咐奴婢陪夫人出来走走。”
听了她的话,那对碧人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最后落在景云的身上。
景云微微一笑:原以为是在欣赏别人家的风花雪月,浪漫唯情,谁知道却是自己家的故事。
见她笑了,被称为二夫人的女子也冲着她微微点头,然后吩咐抚春:“既然老夫人吩咐你陪夫人出来散心,那你千万要好生照顾她,知道了吗?”
抚春连连点头。
男子冷冷的在景云的脸上盯了一会,然后转过身去,扶着女子走进茶馆。
“哎呀!这苏家真不愧是大唐首富,你看看他们坐的轿子。”
“是呀,我看见那丫头身上穿的缎子,只怕价值不菲呢。”
“那是那是,我今天见到那丫头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一根簪子,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哇!一两银子……连丫头的出手都这么大方啊……”
身边的人议论纷纷,都猛盯着抚春看,而那个丫头则是一脸骄傲的走了回来:“夫人,我们走吧。”她的声音很小,好象怕被别人知道身边的这个人是她的主子而掉了身份。
她昂起头向前走去,景云不得不紧随其后。
现在的她终于明白梅思雪为什么会哭,而且还哭的那么厉害。
的确,她过的日子真的很不好,只是,现在的她究竟要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这里的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