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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印度篇(2)

纳拉辛哈·拉奥指出:“现在我们提出关于国家安全委员会的问题。我们确实已经有了一个国家安全委员会,初建于1990年,但只开过一次会便没有下文。……在政府中,许多精力都被耗在这个问题上。……我有理由需要一个国家安全委员会或需要某个人来考虑国家的安全问题,我们已经研究了所有的可能性和可行的选择。……并不是因为有了新政府我们就想改变一切,而是因为1990年成立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经历有些不切实际。我们已经建立了一个由内阁总理领导的战略政策小组,它由三军参谋长、国防、内务、外交、财政诸多相关部部长和情报机构首脑组成,负责研讨战略政策报告。……正如我们所知道的,从根本上讲,国家安全委员会就是内阁政务委员会再加上其他一两个部长。这只是机构数目的增加,而不是职能的增加。此外,为便于接纳非官方人士的意见,我们还建立一个相当庞大的顾问委员会,包括专家、学者、科学家、记者、前政府官员、一些内阁主要部长和议员……这个庞大的实体显得有些笨重,其考虑的内容有些分散。一个具有如此规模和构成的机构是无法得出某一明确决定或结论的。我们对以上机制进行了详细的审查,得出的结论是……首先,正如我在前面提到的那样,成立于1990年的国家安全委员会与内阁政务委员会没有什么差别;其次,1990年提议的顾问委员会有些不切实际……(这使得)整个机构的动作含混不清,令人困惑。”

拉奥的这篇讲话后来成为印度人讨论国安会作用的重要参考。

核试爆催生2.0版国安会诞生

1998年,关于是否建立国家安全委员会的讨论再度升温。那几年,印度政局十分不稳定,更换政府和举行选举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作为当时最大的在野党,具有强烈民族主义倾向的印度人民党对国家安全问题早就表示出浓厚兴趣。虽然印度前总理拉奥已经明确表明,在印度建立国家安全委会员是无稽之谈,因为国安会的概念更适合美国那样的总统制国家,而并不适用于印度这种由内阁作为最高决策机构的议会制度国家。不过,印度人民党并不信这个邪,它在其1998年的竞选宣言阐明,“如果当选,将要建立一个国家安全委员会,将在对印度所面临的安全环境进行研判基础上对国家防务进行首次评估,并就此提出适当政策建议”。实际上,在印度人民党的竞选宣言中,还有一条更值得关注的内容,那便是要“重新评估印度的核政策,重新实施核武器化的选择”。要知道,在这个时候印度还没有任何一个大党敢于公开支持核试验。

1998年3月,瓦杰帕伊领导的印度人民党以微弱多数获得大选胜利。同年4月10日,瓦杰帕伊政府宣布,一个专门负责研究建立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特别小组已经建立。这个小组由前国防部长KC潘特牵头,成员包括时任印度计划委员会副主席贾斯万特·辛格和隶属国防部的国防分析研究所所长贾斯吉特·辛格,其中贾斯吉特·辛格为召集人。特别小组的主要任务是确定在应对影响印度安全环境的问题时,国家安全委员会与政府各部门之间的关系。

加快建立国安会是否意味着要加快核试验的进程?这仅仅是一些人的猜测。自从1964年中国第一次核试验成功,印度就开始了进入核门槛问题的争论。经过几次大辩论之后,到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印度科学界和战略精英已经就此达成共识:那就是要伺机实现核武器化,至于到底何时进行要看政治家的决断。瓦杰帕伊担任总理后,很多人都估计,印度人民党政府在时机成熟时,一定会按照其在竞选宣言中所描述的那样进行核试验,但考虑到国际社会可能会对印度实施强烈制裁,同时也要考虑印度国内对此的接受程度,因此印度人民党政府即便有豹子胆,也不敢在通往核门槛的道路上冒天下之大不韪,很可能的路径是首先成立国家安全委员会,在进行全民讨论之后实施核试验。

然而,瓦杰帕伊政府采取了让世界瞠目的举动。1998年5月,瓦杰帕伊总理在其上台后仅3个月就瞒着国际社会举行了5次秘密核试爆,并随即宣布印度为核国家。当时,国际上对印度一片谴责,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随后宣布对印度实施制裁。印度的安全环境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这次核试验几天之后,瓦杰帕伊接受了印度发行量最大的时事周刊《今日印度》总编辑查瓦拉的采访,当问及“你们为什么决定现在爆炸核装置”时,瓦杰帕伊表示:“我们进行这一系列核试验是在履行我们在大选中对印度人民作出的承诺。这是印度政府的国家议事日程中的一部分。进行这些核试验的决定是遵循我们认为国家安全是至高无上这一原则作出的……”随后查瓦拉追问瓦杰帕伊:“你们为什么不等到成立国家安全委员会,然后由它根据人们感受到的威胁决定是否要进行这种试验?”瓦杰帕伊表示:“国家安全委员会有着广泛的工作议题。其中一项是,它将执行印度从未有过的战略防务研究。进行这些核试验为这项重要的研究提供了必要的资料。严格区分这两个措施是极为重要的。”

1998年6月,在印度政治精英的关注下,由瓦杰帕伊总理任命的特别小组向其递交了有关建立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报告。特别小组研究了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法国、中国、俄罗斯、泰国和巴基斯坦等国的国家安全制度,并就此咨询了大量有关专家。基于与专家的各种讨论以及对上述国家安全机制运转情况的评估,特别小组对建立印度版国家安全委员会提出了政策建议。

根据特别小组的报告,国家安全委员会所包含的成员几乎涉及政府各个与安全问题相关的部门。安全政策小组实际上是作为各个部委之间协调的重要机构,它负责整合来自各部门的建议以便形成国家安全政策。特别小组建议,应该成立一个大的秘书处来帮助国家安全委员会以及下属机构。特别小组的意图是将来能够在此基础上形成一个在安全问题上的政府智库。它认为,国家安全委员会应该着眼于未来5年-25年的安全需要制定出安全战略。为了实现这个目标,特别小组建议设立国家安全顾问,国家安全顾问享有内阁部长级别,此外,还应该设立3个副国家安全顾问分别负责情报、协调和计划。国家安全顾问的主要职能就是负责保证让国家安全委员会作为一个服务部门的运转,它应该为国家安全顾问委员会的来自各个领域的专家委员提出研究方向,以便可以对需要由国家安全顾问委员会以及其他相关机构为国家安全委员会所准备的研究报告提出一些优先关注的领域。

这份关于2.0版国家安全委员会特别小组报告内容披露后,有人拿它与1990年出台的1.0版进行了仔细对照。表面上,两个版本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目标都很宏伟:实现思想融合,并协调政治、军事、外交、科学以及技术资源以捍卫国家安全。但是只要粗略地一瞥,便会发现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思想融合”,至少草案制定者并没有对建立国家安全委员会显示出十分慎重的态度。有印度专家指出,1990年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只能算是处女版,因此出现的任何失误都可以原谅,可是印度人民党政府在重新考虑建立国家安全委员会时,为什么没有仔细检查一下1990年版的缺陷?其实印度前总理拉奥已经把1990年版的缺陷阐述得很清楚。更值得玩味的是,1998年版的国家安全委员会几乎就是1990年版的翻版。唯一增加的部分就是建立了一个国家安全顾问办公室。

在其设定的7个领域的委员会中,有6个甚至都是从1990年版中照搬过来的,这恐怕就不能认为其仅仅是没有思想,而是说明技巧也不够。印度国家安全战略问题专家苏布拉马尼亚姆曾经指出,“国家安全委员会在其发展以及全部发挥其有效功能的过程中,将会遇到类似新生儿刚出生时所遇到的麻烦,也会出现各种新生儿疾病以及长大后所面临的青春期问题,但是目前令人感到担心的是,国安会在其出生时我们甚至都无法听到其第一声哭喊。”

笔者认为,印度人民党早就试图实现核抱负,有关建立国家安全委员的倡议不过是为核试验打掩护。在当时印度已经成功进行5次核试验后,虽然国内战略精英依然在催促建立国家安全委员会,但这个问题已然并非瓦杰帕伊政府考虑的头等大事。瓦杰帕伊在特别小组提交了有关国安会设想报告之后,曾经沉默了几个月,这表明他对此有所顾虑。至于瓦杰帕伊缘何于1998年11月又匆忙接受特别小组关于建立国安会的建议,最流行的说法是,这是他为兑现其选举宣言中的承诺。但更多专家认为,核试验导致印度在国际上面临的处境急剧恶化,人们并不清楚印度核试验的动机是什么,印度到底有多少核弹?是否还会进行核试验?而瓦杰帕伊迅速建立国家安全委员会意在急于向国际社会证明,尽管进行了核试验,但是印度有一套对于威胁进行安全评估的机制,印度也有自己的核原则,一个有核的印度并不会给世界其他地区带来威胁。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法是,当时印度人民党的内部政治斗争十分激烈,瓦杰帕伊是想通过宣布建立国安会,给属于自己派别的人委以重任。

无论如何解释,2.0版印度国家安全委员会于1998年11月19日建立(关于印度国安会成立的日期,还有一种说法是在1999年。实际上1998年11月19日是印度国家安全顾问委员会成立的日子,国安会的另外两个机构,战略政策小组和国安会秘书处都是在1999年4月才创建),很难否认国安会匆忙建立与印度的核试验不无关联。事实上,国安会成立后出台的文件屈指可数,其所扔出的第一枚重磅炸弹恰好就是由国家安全顾问委员会起草的《核原则草案》。

由此可见,印度国家安全委员会虽然或多或少渗透着战略家的思考,但总体来说应该被视为一个政治产物。1990年时,维普·辛格政府需要它,所以1.0版国安会诞生;1998年印度核试验时,印度人民党政府也需要它,所以2.0版国安会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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