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等到Amanda的采访差不多要结束时,安洁才去的恒安。
兴许是因为白凉音的缘故,所以周慕城对安洁也是极为客气的。在公司里也吩咐下去特别照顾安洁,正因为如此,公司里面都在传周慕城喜欢上了安洁。毕竟安洁来这里用的是Amanda这个名字,而大家又不明事理,自然而然也觉得安洁和周慕城很配。
倒是有不少人巴结安洁。
安洁知道自己能这么受欢迎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白凉音,还有一半是因为周慕城。她实在是不敢想象,像周慕城这样英俊的男人,也会关心自己,明知道是白凉音的关系,可是她的还是忍不住的沉沦。
然而周慕城本人却是毫不知情的,本来也是哪个员工敢在老板面前乱嚼舌根。更何况他对安洁本就比对其他员工要特殊一些,自然而然也就被员工给误会了,不知道有多少痴心少女碎了心,但没有人知道其实周慕城的初衷只是因为安洁是白凉音介绍的人。
但凡与白凉音有关的事情,他似乎都格外上心。他虽然关心安洁,可是很多时候问的都是白凉音的事情,周慕城不过是想通过安洁更了解白凉音罢了。
虽然气愤白凉音的做法,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的关心。
把整理的内容交给辛玫,白凉音也算是圆满结束了这次的采访。
稍稍松懈了一口气。
接到系主任的电话。上次离开时,系主任存了她的电话,说学校周年庆的时候叫她回来参加。她本想推脱,因为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有没有空,但是那么久没有回学校,自毕业到现在少说也七八年了,最后还是应允,答应回去参加周年庆。
后来她跟冯佳说起了这件事,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天晚上连那个人也去了,两个人许久没见。连隔几个月,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陈姗姗的婚礼上,那句‘我从未忘记过你’还一直停留在白凉音的耳边。
原本的她,目标那么明确,可是,那句话还是扰了她。如果没有忘记过她,为什么还要说分手,又为什么要和罗敏慧在一起。以至于现在不曾打过电话,不曾主动联系过章暮阳,在逃避些什么,还是怕一直支持着自己的信念会有所瓦解。
这段时间,学校早已放了假,很多学生都回了家,但还是有留下的学生。得知要周年庆,各自都准备了文艺表演。地点设在学校的文艺汇演馆。
白凉音站在大门外。那天是晚上,看的不真切,现在看来才发现学校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以前老式的大门换成了自动门,两旁布置的有些喜庆,上面还有一面大大的旗子,无非写着庆祝A大周年庆什么的。她缓缓的走近,穿过一排浓密的梧桐大道,在转角处看到了许多人。
搭了几个棚,走上前。穿着A大校服的几个同学在发着A大的校服。有很多外来人员,既然是周年庆,大抵也是以前A大的学生。
“学姐,回来参加校庆啊,给你,校服。”不知觉,一个女孩子递给白凉音一件校服。
白凉音微笑。嗯了一声,接过校服。她看了看手中的校服,多么美好的大学记忆,蓝白色的领子,左胸上有着A大的标志,手抚上前。
“学姐旁边有更衣室。”
白凉音点头,转身。那一刻像是穿过丛丛人海,世间万物都已静止,耳边的喧哗声不见了,旁边的人海不见了,独留下她和他。
章暮阳穿着A大的校服,没有任何不适,仿佛还是当年的哪个阳光大男孩,不张扬,只温和。他比白凉音还要早来,换完衣服出来,他看见了白凉音,参加完婚礼,也好久没看见过她,那一刻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他的目光里只有白凉音的存在。
最终他露出微笑。轻声说。“嗨。”
“嗨。”躲了那么久,逃避了那么久,原来,还是在最初的起点见了面。
白凉音换完衣服出来时,章暮阳还没离开,两人并排着走在一起,两边是高大的梧桐树,早晨的阳光还并不是很刺眼。像许多年前的那些个早晨,跟着恋人的步伐,那个时候两人的心都是忍不住的悸动。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但同样的都没有提起那天离去时,留下的话。
不曾忘记,从未忘记。
周年庆和往年并没有多大不同,等到冯佳和何宵来时,白凉音和章暮阳才一同去往汇演馆。好比是多年没有见过的亲人,系主任,任过课的教授都很激动。大家坐在一起聊了些家常,近况。有些学生好多年不曾见面,所以就没有联系到,然而有些联系到了还是没有来,比如秦倩,张安然。
当然此时陈姗姗和向杰还在度蜜月所以更是不会来。让白凉音吃惊的是,既然章暮阳都来了,罗敏慧又怎么可能不来。
“你们也真是的,每年叫你们都说忙,今年舍得了?看看,冯佳跟何宵如胶似漆的,是结婚了吧。”经济学的陈教授不知怎么突然说话。
倒是弄的冯佳不好意思。“哪有教授这样开玩笑的,还没那么快啦。”
陈教授哈哈大笑,突然把目光转到白凉音和章暮阳身上。
“那暮阳那?你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定然是和白凉音结婚了吧。”
连教授也这样认为,他们是应该在一起的。
当年,为了和章暮阳在一起多一些时间的她,常常陪着章暮阳一起上课。连后来的几位任课老师都认识她。
老师眼里,章暮阳是一位用功,为人又温和的男孩子,所以很喜欢,连带着也比较照顾她,自然而然以为她们是结婚的,她们是相爱的,然而事实往往又很不如意。章暮阳爱过她,又伤过她。现在她更是要以报复接近他,所以两人又怎么可能结婚。
“教授说笑了。”白凉音自己接话。
陈教授显然不信,直到看见章暮阳点头,才大为失望的说。“小章啊,光用功读书可不行啊,对自己的女朋友也得用点功啊。”
几人在说说笑笑中度过一个上午。
走时,因为陈教授多年不曾和章暮阳见面所以硬是把他留了下来。
白凉音也不想夹在冯佳和何宵中间,于是一个人在校园中观赏。她本来在湖边的座椅上小憩,却不料被一个不明飞行物打中了头。
随后听见一个不断道歉的男声“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
白凉音睁眼便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简便的短发,出众的外貌,一脸紧张的盯着她。
她揉了揉被打中的头。“没事。”
但是男生还是很不好意的说了声对不起。黄泽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这里居然还有人,以为大家都忙着周年庆没有时间游玩,却不料自己的一时疏忽打中了一个女孩子。他看着白凉音,白皙的皮肤,简单但又很活力的马尾,静恬的气息,还有一张美丽的脸庞。
不知怎么的,心忽然就有些紧张,还好他逆着光,不怎么看得清他有些微红的脸。
“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我以为大家都去忙着周年庆了,所以我才会扔篮球,平时我不是这样的。”不知道在紧张些什么,不等白凉音开口他便自顾自的解释着。
白凉音看着这个无措的男生,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哦,这么说你在偷懒了,大家都在干活,你却在这里玩?”
“啊?”黄泽没想到白凉音会这样说,微红的脸更加红了。倒不是他不做,只是.他想了想走之前的情景。
他做什么都有一大波女生帮着他,这让他很不好意思,到后来大家都把活抢完了,所以他才得空打篮球。黄泽是上一届的学生会主席,因为要面临毕业的缘故这才退下。他人长得帅,篮球打得好,为人处世又好,很博女孩子喜欢,总的说,他是很有人缘的,如果他要做事情,还没开始做,大都被别人抢着做完了。
见人家男孩子都脸红了,白凉音也不再打趣,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跟你开玩笑的。”
黄泽见白凉音微笑,眼睛弯弯的,牙齿白白的。说话也不似往日般流利,竟然痴痴的。
“啊?哦。你。。哪个,头没事吧,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你就是这样跟女孩子搭讪的?”
“不,不是。”
本以为是要呵斥他没想到却是这样一番话。“我看你长得倒是挺帅气的,怎么搭讪的方式这么土啊。”本已经走了几步了,突然又回过头。“对了,我可不是你们的学生,我早就毕业了,要叫学姐。勾搭女孩子的话,还是找其他人吧。”
黄泽不明了,前面的那个人早就毕业了?可是怎么看都还只是个大姑娘,想着她笑起来弯弯的眼睛,他的嘴巴不自觉的咧开了笑。忽然。“糟了,忘记问名字了。”
有着这样一个小插曲,白凉音的心情不自觉的有点好。想起她大学时,也是这样爱捉弄人,那样活泼的自己,很久没有见到,仿佛消失了一个世纪般。
学校特意准备了篝火晚餐,在教学楼后面露天的广场,吃晚饭还有文艺演出。
陈教授得了空,打算出去吃饭,沾章暮阳的光,白凉音,冯佳,何宵都一同前往。
所以在篝火晚会时,黄泽才会找了许久都不曾看见白凉音的身影,当下就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兴致有些高,特意喝了些酒,从来没看见陈教授对哪个学生这样。白凉音知道章暮阳的经济学好,却没想到这样受老师的喜爱。以前她以为爱一个人就要爱屋及乌,所以才会那么拼命的学习,其实她是一个很懒的人。以为当上学生会副主席就可以逃避一些课。
没想到后来为了章暮阳却那么拼命,她那里聪明,其实很傻吧。
回到学校时,晚餐也差不多结束,陈教授上了年龄,又喝了点小酒便打车直接回了家。四个人去往文艺汇演馆,节目已经开始。原本可以容纳几千人的汇演馆,在此时也变得有些拥挤,白凉音觉得有些热,加上这里吵闹的音乐,更是有点喘不过气,本想打个招呼的,抬头却是人山人海,只得放弃,独自一人出了场。
夏日的晚风带了点凉意,白凉音走在风中,只觉得无比舒畅,她微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操场,高高的白炽灯打照下来,空旷的操场上无一人,坐在跑道旁边的阶梯上,目光深远。
夏日里是比较容易看见月光的,白凉音抬头,很难得,Y市的天空中还有半轮月亮。一个影子笼罩下来,挡住了她的目光,随即在她旁边坐下。
“你不是一向喜欢热闹,怎么出来了。”章暮阳侧头看她。
“感觉有点热,就出来了。”在很久以前她就不爱热闹了。所以冯佳才会说,凉音啊,你现在的性子和以往相比差太大了吧。
其实章暮阳也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的目光是随她的,看见白凉音出来,他就会忍不住跟出来,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抱着点涟漪,章暮阳啊章暮阳,提分手的那个人是你,伤害凉音的那个人也是你,为什么,还要抱希望。
很早他就知道今天是学校的周年庆,因为每年陈教授都有打电话给他,可是都被他拒绝,并不是工作忙,而是他害怕面对,看见这熟悉的环境,承载四年回忆的大学,恐慌他自己忍不住想起凉音,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
要不是冯佳说凉音会来,他是不会来的,说起来可笑,内心深处竟是那么那么想见她。午夜梦回,这张脸出现过多少次?连他自己都数不清。忽然间就痛恨起当年的哪个自己,竟做了那样傻的事情。不在多想,他的目光随凉音看向远处。
“工作还顺利吧,还会.”他抿抿嘴,还会再走吗?可是他没有问出来,他已经没资格这样问了。
“工作嘛哪能一帆风顺,定然会吃些苦。”
又是一阵沉默。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白凉音心里,这个时刻应该主动的,她不是要报复他,现在没有人在旁边阻扰,她不应该沉默啊。可是为什么,她一看到旁边这个人的脸,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那句话,原来她的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硬,偶尔还是会软,偶尔还是会受到影响。
那天后,她一直没有联系他,不知是在逃避亦或者什么,但却从未想过放弃。她吃过的苦让她学会坚强,她流过的泪不允许她放弃。她笑。倘若旁人知道了,她从美国回来就是为了报复一个和她说分手的男人,以及欺骗过她的女人,一定会觉得她神经,一定会觉得很可笑。
然而事实是,没有像她经历过过往的人是不会明白她心中的痛。那道疤痕是她从小的印记,她怎么能,又怎么承受得了第二次的伤害。
跑道上的白色起跑线有些显眼,章暮阳看着第一跑道,许久才缓缓开口。
“还记得大三那年,有一次体育检测,不过是八百米的距离你竟然哭了鼻子。那一天好多人都在为你打气,奈何老师又规定不准帮忙,于是我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白凉音也看去,然后深深的回忆。
她向来懒,倚着自己是学生会副主席硬是推脱了好多课。要不是那次检测关系到拿学分,恐怕她也懒的上场,同她一组的女孩都跑了好远好远,而她拼尽全力的往前跑,可是回过头时,身后的起跑线还是离她那么近。后来她在大家的鼓励下终于还是跑到了终点。
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般,当场便‘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看着一旁干着急的章暮阳,那一刻,她又觉得好幸福,起码还是有人在乎着她。自然而然那次检测是没过关的,最后还是她软磨硬泡才过的关。
不知觉中她笑出了声,虽然不怎么光彩却也是个蛮好的回忆。
“明明毕业了那么久,可是那些回忆却还是那么清晰,熟悉的就好像发生在昨天,那段日子简单,快乐。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在回想起来自己简直羡慕的不行,如果可以我多想回去。可是啊,岁月已流逝想要回去,又谈何容易。”
章暮阳看着她,张嘴念出这几个字。“岁月已流逝。。”他怎么不知道那,眼前的这个凉音是变了的,一个人在浩瀚的未来时光,怎么可能不变,纵然他的初衷不变,可是现实还是改变了他,那段美好的时光岁月,已是他最珍贵的回忆,他又怎么舍得来打搅,原本已经平静的她。
看是表面平静,实则内心汹涌澎湃。
白凉音勾起嘴角,眼神迷离,抬头再次看向那轮半月,仿佛是想要把它印在眼眸中,而她的眼眸中也是淡黄色的光芒。“是啊,岁月早已流逝。可幸,我脑子里还有着搁在浅时光里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