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大主任出面,调个把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从鄂州回来的路上我很高兴,吹着口哨把车蹬得飞快,一副潇潇洒洒、洋洋得意的派头,没必要去上班了,就在家耐心地等“调令”吧。
咦!奇怪,我怎么走这条路?不知不觉中自行车到了粮店附近,我猛的一捏闸,来了个急刹车。唉!平平迟早还是免不了要见一面的,她有一把我宿舍的钥匙,可怎么见她呢?我有点犯难,我怕到时候双方都控制不了情绪,左思右想我慢慢地到了宿舍楼下,把自行车放好,与同事们一一打着招呼,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票证室,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子忽然一下子站立起来,显然她看到了我,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我几乎和正常人一样的走路,正是下午刚刚上班的时间,只见她手忙腿乱似地收拾着办公桌上的东西,象要下班一样。以前我只要往这里一过,连个眼神都不用使,她就知道我找她,下班后会准时出现在我面前,可今天她知道我找她吗?找她索要钥匙吗?
算了,还是先去宿舍吧,我打开房门,只见房间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我悄悄地坐在书桌旁点燃一支烟,想着见面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我没有回头,我不敢看她的脸和那双眼睛。
“林子,你找我?”一个略带沙哑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瞬间穿透了我的胸膛,我把烟灭掉,缓缓侧过身来,她呆呆地站在门口,在等着我的回话,她整个人完全变了,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眶干涸没有了水灵,还不满二十一岁的她竞成这般模样,我忽然记起了《红楼梦》里的一段描写:“此时心里,竟是油儿、酱儿、糖儿、醋儿倒在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来了..”
“进来呀,还用我请啊。”我冷冰冰的抛出了第一句话,我不忍再看她,又转过身来,身后“砰”的关门声让我心头一震。
“你还好吧?”她顿了顿:“看来这次上海之行还真改变了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我知道她这一语双关的含意,改变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对她的态度,她也会懂我这话的意思,人变了,听话听音的默契没变。
“是呀!我们不可能了,你心中的那份圣洁好似一江春水..”说完她把钥匙轻轻地放在书桌上,我看见她出门时的背影分明在抖动,还是《红楼梦》里的那一段:“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两只脚却象踩着棉花一般,早己软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将来,走了半天..”
她走出了房门,永远永远的脱离了我的视线。
回到家,我无所事事,电大的课程已漏考了几门,刚才宿舍里摆放整齐的教材我都懒得动,兴趣全无。
炎热的夏季今人烦躁,我信马由缰地蹬上龙王山,在茂密的树林里一步一步丈量着山间崎岖的小路,和珍珍走过的地方、和平平走过的地方都依旧清晰可见、历历在目,这黄州城边唯一的山坳以后还会有人陪我来走走吗?
..
“林子,局里今晚有舞会,一起去玩吧?”
正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的我受到了胡娟的邀请,
“得了吧,拿我开涮,你有人陪,我去当电灯泡呀?再说我又不会跳舞。”
“你找个人一起去呀。”
“我上那找人呀!谁又愿意和我一起去,拉倒吧。”
“这院子里不是有现成的吗?”
“谁呀?”我瞪大了眼睛,
“许艾筠呀!”胡娟似乎有所指,一提许艾筠我立马来了兴趣:
“怎么,她没男朋友?”
“没有,人家单纯着呢,谁象你,年纪轻轻就..”
“我抽你!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胡娟躲开我挥动的手臂,玩笑归玩笑,一提这事我就怄气,
“你到底去不去?这晚上黑灯瞎火的,人多热闹,好玩些。”
“那你去约她吧,我给你们当保镖。”
“行,晚上见!”
当晚我们四个人骑车去了粮食局,这是我第一次骑车带许艾筠,我们一路有说有笑,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说实话,许艾筠的舞跳得还真不赖,乐感挺好,令我刮目相看,我对她产生了好感,只是这黑夜里没法仔细瞅瞅她到底长得啥模样。
等待“调令”的日子难熬,这一天,我来到了粮食局“知青点”附近,好奇心促使我迈了进去,
“哟!贵脚来了。”胡娟依然习惯挖苦我,
“没事随便看看。不欢迎吗?”
胡娟故意调侃道:“你是来看我还是来看许爱筠呀?”
我不甘示弱,立马反唇相讥:“你有什么好看的,再说你用得着我看吗。”
“讨厌!胖胖,有人来看你了。”胡娟想给我制造尴尬气氛,看我怎么对付,我一愣:胖胖?哦,对了,她小名叫胖胖。
“我说许艾筠,你也不胖,怎么叫这么个小名?”
这时候,我才认真的打量了她一番,她上身穿一件浅灰色的西式便装,大翻领,领角尖尖的,没扣扣子,里边是一件粗布白衬衫,下身是紫红色的长裤,颜色在这个季节显然不搭调,椭圆形的脸庞五官端正,皮肤略黑,修长的身材和一头乌黑而浓密的长发遥相呼应,估计是营养没跟上,胸部发育有所欠缺,整个轮廓有她姐姐的影子,总体看不失为一个美村姑的形象,给我一种另外的欢喜,算得上漂亮。
“爸妈从小叫惯了。”她回答了我一句,羞涩的脸蛋泛起了红晕,
“你和你姐姐长得太像了,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比她高出一截。”我无话找话,
“听我姐说了,你们早就认识。”她还是低着头,我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听她姐说的?我在想,她了解过我?我看了看旁边值班室里的床铺,为避免尴尬转移了话题:“你们晚上要值班?”
“是。”她说话好像小声怕我听不清,大声又怕失态,一种怪怪的感觉。
“那你和胡娟一个班?”
“是。”
我觉着没法聊下去,正好进来几个顾客,我便告辞了:
“你们忙吧,我先走了。”
“以后要常来啊!”胡娟瞅准机会就向我发难,
“只要人家愿意。”我扔下一句话让她去想,大摇大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