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手真的够了啊。”方南逸笑道:“你要是实在想为大家做点什么,要不就半夜起来准备宵夜?”
看着其他人脸上呈现出便秘一样纠结的神情,洛依尴尬得笑笑:“我……我还是睡觉去好了。”
房间里的通铺基本上可以睡下六七个人,洛依靠在墙的一端和衣躺下,沈明夜和贾崖先睡另一侧。
方南逸搬了两把椅子放在卧室门口,轻轻关上了身后的门。
“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刘鹿卿当然明白他主动要同自己值一班岗的意图。
“我想问你一件事。”方南逸开门见山,也不拐弯抹角。
“那也要我知道才行。”
“当初在骑牛村的时候,您突然出手杀了万芷兰。”方南逸道:“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她种在丫头身上的蛊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以为你们都忘了这件事。”刘鹿卿淡淡得说:“放心,我既是她的父亲,那么所做的任何行为都是以她的生命安全为前提。你就不必操心了——”
“可是据在下所知,解蛊的方式无论大小,唯有——”方南逸话说一半,突然哑然失声。原来竟是被刘鹿卿出手点了哑穴!
他轻轻伏在方南逸的耳边道:“我知道礼亲王博学古今,很多事瞒得过丫头却未必瞒得过你……但是,请你理解一个父亲的心情,我别无选择。你若是真心待丫头,就替我保守秘密。”
方南逸说不出话,只能用眨眼表示自己听懂了他的意思。
刘鹿卿轻笑一声解开他的穴道:“得罪。”
方南逸揉揉酸疼的穴位,刚想说什么,忽然楼下传来一串诡异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拼命摇晃着床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噪音。
楼下这个位置应该是店家的卧房,从夫妻房间里传来的床板声,总是叫人若有所思的面红耳赤。
但无论是方南逸还是刘鹿卿,压根就不相信会是那档子事。因为老板娘明确得表示过……家里的男人已经卧病在床很久了。
“什么声音啊……吵死了。”洛依揉着眼睛出门来。她睡着的位置与楼下的卧房基本上是垂直的,那锯木头般的噪音令刚刚才渐入梦乡的她很是光火。
“嘘……我下去看看。”方南逸压着二楼的围栏,轻轻探头过去。
这时,底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原来是老板娘走出房间到院子里打水。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方南逸对洛依使个眼色,自己则立刻翻身下楼跟着老板娘来到院子。
“杨嫂,这么晚了还没睡?”方南逸一席白衣飘然而至,显然把正全神贯注的女人吓个半死。
“哦,是公子你啊,我相公夜半发病浑身火烫……我打点凉水给他降降温。”女人低头扯着井绳,随口答道。
“在下也略通医术,可否为大哥瞧上一瞧?”
而此时此刻,趁方南逸在外拖住女人的当口,洛依并着父亲悄悄溜进了人家的卧房。
房间不大,陈设也很简陋。除了蹲在墙角瞪着惊恐双眼的一对小男孩外,平坦的床榻上竟然绑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怒目圆睁,神色呆滞,上半身赤裸发烫。正在绳索得束缚下一下一下得扭动着身子。
那阵阵吱吱呀呀的床板声,正是他弄出来的。
“爹……这算是什么病?”洛依走进男人,看着他脸上阵阵暴起的青筋,仿佛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不像是疾病……倒像是邪疯……”刘鹿卿道。
“娘!娘!有人进来啦!”墙角的两个小男孩似乎恐惧了很久,眼看着两个不速之客正分心时,一下子蹿出门去。
“谁叫你们进来的!”张杨氏慌慌张张得丢下木盆,推开方南逸便冲出院子。看着满脸狐疑的洛依父女,她怒目圆睁,连连摆手要将他们赶出去。
“杨嫂,我们不是有意冒犯。”洛依赔笑道:“只是大哥这样拼命得撞着床脑子会坏掉的。”
“这不关你们的事!”张杨氏冷冷得盯着洛依。
“我们是花了钱来住店的,他这样撞得床板咚咚响让人怎么睡得着啊!”沈明夜打着哈欠走到来到门前:“什么情况啊?如果是羊癫疯之类的可要尽早去请郎中。”
张杨氏低着头,紧咬唇齿一言不发。
此时洛依的站位靠近窗边,只觉得临近的街道上似乎有阵阵脚步声。拖沓杂乱,就像一群疲惫的旅人有气无力得披星赶月。
“是谁在外面?”洛依伸手想要撑起窗户,只听得张杨氏大吼一声:“不要看!”她突然像发疯一样退至墙角,惊恐的眼睛暴睁着:“不要看!他们会带走他的!”
可是洛依压根就不是能被呵斥震慑的心性,单手一抬,整扇窗子还是被掀了起来。
幽暗的街道上,月光星辰相互交映。一队约七八个人影,晃晃荡荡得从路中间穿过。
他们步履沉重,腰肩摇摆,手里拿着昏暗的火把,却看不出——究竟是活是死。
虽然辨别不了他们的脸,但却能从身形判断出清一色都是青壮年男子。
“丫头……”方南逸道:“你觉得像不像我们在骑牛村山坡上看到过的那些人?”
洛依的思绪恍惚间回到了那枯竭干涸的死村,在告别村长活捉宋平安之前。那幽暗冥冥的远处山坡上,也曾有过一队似人似鬼的不明之人缓慢穿移。
“杨嫂,你还是说实话吧。”方南逸看着好不容易被沈明夜扶起来的女人,恳求得说:“实不相瞒,我等路经此地正是为了查明这死城的渊源。你知道什么,还请如实相告。”
张杨氏只是哆嗦着,却不发一言。
方南逸走到那男人身边,只见他骨瘦如柴,颧骨高凸,浑身的皮肤都泛着诡异的青红色。他戴上鹿皮手套,轻轻翻动着男人的眼皮和头顶以及须发之间。突然眼前一亮,转身对张杨氏道:“你把他绑着是没用的,这种迷魂术叫‘月光牵’,每到上弦月出就会发作。早晚消耗掉人的所有精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