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依往前跑了两步又折回来,也顾不得刚才的礼数,直接冲着小文倌问道:“喂,她……她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跟谁出去的?”
“她……”小文倌显然被洛依吓了一跳:“她是跟她的侍女便装打扮出去的,身边有几个暗卫保护,所以……所以大人您不要担心。至于——”他吞了下口水:“至于样貌,可谓是倾国倾城并可怜——”
“好了我知道了!”洛依拧着眉头满肚子不爽。
心想:什么倾国倾城,还并可怜?不就是个养在深闺娇滴滴的贵小姐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放在家里当花瓶供着还差不多!
洛依气鼓鼓的,踢开了地上一块小石子。
就在这时,繁杂的街道上传来了一声孩童的惊啼。洛依一定神,眼看着正坐在大街中央的一个三岁女娃正在嚎啕,想来是跟爹娘走失。
“谁家的娃娃啊……这么不小心……”洛依当然不会坐视不理。正要扑身过去抱那女孩,只听得两侧人声鼎沸惊呼。耳畔顿做马蹄惊,正迎头一匹高头骏马风驰电掣般狂奔而来!
洛依尚未来得及判断马上是谁,她一手挟住女孩,双腿屏住坚稳。只在那马近身的瞬间一掌奔雷劈出,正中鬃毛下颈处!
那马一声悲鸣震天,仰后便倒,马上之人一声娇呼,陡然坠地。
四下一片嘘声,想来那在闹市不顾安危的冒失之人得不到民心。洛依无暇去顾及周围百姓的赞许,她径自放下还在啼哭的小小姑娘。这时从人群中窜出来一个少妇,抱着孩子便对洛依万分感恩叩谢。
洛依想:这样粗心的父母,真是该好好吸取一下教训才是。
她绕过半昏的马匹,来到坠地的人跟前。
出乎意料的,那竟是一名年轻俊美的女子。她着水红的衣裙,面若凝脂泛桃塞,眸如星月映飞虹。一点朱唇轻启,蛾眉娇蹙深深。
看她的样子,似乎摔得不轻。也不晓得是肩膀脱臼了还是手腕骨折了。
洛依硬着她的目光冷冷得说:“姑娘,这是皇城集市,你怎么可以肆意纵马?若是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真对不起……我……我只是路过驿馆马站,看着百里雪驹甚是欢喜,一时忘形便扯身试了一试。”那姑娘谈吐得体优雅大方,微微笑眼凝眸轻转,倒叫洛依不忍再加责备。
“姑娘你可有伤到?”洛依起身去扶她:“我情急之下救人,冒犯实属不得已,还请见谅。”
“我无妨,倒是多亏了这位女侠……”那红衣女子轻笑:“若是累及那位小妹妹,我真是……唉,想我从小塞外野马,怎不知这京城的驿马也会突然受惊……真是过意不去。”
“姑娘是从塞外来的?”
“恩,进京不足一月。”红衣女子摇摇晃晃得站起身来,微一动步,那娇媚的面容便立刻吃痛扭曲起来。
“姑娘。”洛依扶住她:“只怕是伤筋动骨了,我带你到前面的医馆。”
“不用了。”红衣女子摇摇头:“烦请姑娘送我回前面的驿馆,那里有御医……”
“御医……”
“公主!公主殿下!”只听得远处匆匆传来急切的惊呼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得奔过来。后面还跟着三五个便衣骑卫。
“公主殿下!您要不要紧啊?”那女孩几乎急出了眼泪,扶着红衣女子的手臂直跳脚。
“公主?”洛依长大了嘴巴,她如何会想到眼前这个看似鲁莽却心地温婉通情达理的姑娘就是自己……想见又怕见的柯沁公主!
难怪她说自己从塞外来,难怪她说要去驿馆找御医……这……
洛依心里很难受,不仅因为她美得动人又温婉良贤,更因为自己竟然一点都不讨厌她。
“你是谁?竟敢伤了公主——”那小丫头一抬脸,洛依几乎愣住了。
她,不正是几个月前因为杀害了继母而被发配边疆的十三岁童犯李巧儿么!
为什么她会在这儿?为什么她会跟柯沁公主在一起?这……这……
洛依差点站立不稳,只听得柯沁公主轻声对她说:“彩儿,别乱怪人家。是我自己不好,在这集市上乱闯险些酿成大祸呢。”
“你叫彩儿?”洛依揪住那小丫头,只见她诡异的双眼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一番。
“这位姐姐,我叫彩儿,请问……我们见过面么?”那小丫头望着洛依的眼神轻灵纯粹,一丝挑衅的意味渐隐渐现。
“你明明是李巧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洛依指着她叫道。
“姐姐,您认错人了吧。”女孩的声音如黄莺般婉转。
“姑娘,您确实认错人了,彩儿是家兄送我的侍婢。善良机灵,从未到过中原呢。”柯沁公主笑道。
“公主,属下等人失职——”为首的一个暗卫向柯沁公主请罪道:“本想在外事护卫大人上任之前好好尽责保护公主,没想到——”
“我就是新上任的外事护卫……”洛依转过头来:“我叫洛依。”
圣殿内堂内,身着华服的太后正倚在座前幽幽出神。她依然很年轻,皮肤保养得光洁可鉴,云鬓梳理的一丝不乱。只是那张寒冰一般的绝美容颜,从方南逸记事起,她就未曾对自己绽放过一丝一毫的笑意。
“儿臣给太后请安……”内殿里连一个侍卫宫女都没有,静静的气氛有些瘆人。方南逸走到她跟前,就如无数次带着戒备的距离俯下身去。
“有什么要单独对我回禀的么?”陆影儿微微侧过头来,修长的手指慵懒得高挑着鬓边。
“青竹会的总坛主还在逃逸中,儿臣已发急报先行回禀京师,望太后监立护卫多加防范。”
“这种事我自有数。”陆影儿坐起身来:“说起青竹会的祸乱,前前后后也斗了十几年有余。到底是什么来头,非与我朝分庭抗礼,不死不休?”
“如果儿臣告知太后,他姓陆名恩字承谦……可否解您心中一切所惑?”方南逸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得盯着眼前那逐渐被愕然惊恐和难以置信所笼罩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