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强势的老太太和一个温柔贤良的媳妇一条心,而唯唯诺诺又心怀鬼胎的丈夫被排离在外……”洛依陷入沉思:“比起赵笋积怨成疾对老太太下手后并畏罪自杀,我倒宁愿觉得宋平安的嫌疑大些。至少他的动机更完善——他在外面有了相好并生了儿子,但妻子和母亲坚决不许外人进家门。于是他动了杀心——”
“王爷说,要我们从蛰蛛毒这条线索下手。”李弦铮道:“这种毒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触及的。”
“话是这么说。但宋平安是茶商,经常要走南闯北,偶尔带回来一些奇毒异物也说得通。”洛依道:“我倒觉得现在的切入点应该是找到宋平安的那个相好。要不这样吧,先把宋平安带回衙门好好审讯一番。”
回衙门的路上,洛依把搜集的线索连在一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回想起几个女孩的话,就在案发的当天,由于赵笋伤寒未愈,本该由她端饭为食的活似乎被宋平安插手了。难道真的是他在母亲的饭食里下了毒?如果真是这样,他的确逃脱不了嫌疑。
可是这么想也不对,老夫人明明是毒走血气,刹那攻心。难道他用毒针什么的刺伤了老人,并没有在身体上留下痕迹。
方南逸曾告诉过她,一条路想不通的时候可以换一条走走。老夫人的线索卡住了,那么赵笋呢?她在染风寒,不太可能像尝毒师一样把老人的每口饭菜都嚼一口吧。那她的毒是怎样下的呢?
“等等。”洛依停下脚步来:“李将军,你们先把他押回去,我还有点事情要确认。”
洛依回到老局茶庄,找到了伙房的师傅。那是一个胖胖的厨子,说话有点结巴。
他眨着绿豆大小的眼睛,回忆着洛依提出来的问题:“这个……这个,当天出事不久……有位衙门的大人要给……给……老夫人的尸体检……检查。也……也问过我……我……我说是……是……清粥和米仁羹。”
洛依听他讲话费尽,耳朵都快急死了:“她每天都吃粥么?”
“也……也不是,前……前一天……老夫人的……嘴……嘴……嘴……”
洛依急得要命:“嘴割破了是不是?”
厨子连连点头:“对……对,所以……要……要吃粥……”
洛依心里仿若打开一扇透亮的窗,她暗自埋怨自己这么重要的线索竟然听过就忘了。桌上的白药,小姑娘们的口供不正是传递出了老夫人丧命的根本原因么?
毒的的确确是下在饭食里的,但老太太嘴上有伤口!
凶手的本意是让毒药侵入被害人的脏腑,蛰蛛毒入腹就如同赵笋那样出现幻觉麻痹高烧,这简直就是疾病的征兆。如果不是很懂毒理的人,完全看不出这两人是死于谋杀,还以为是类似于瘟疫一样的疾病!
只是凶手人算不如天算,老太太嘴上的伤口导致她毒药入口即亡,无形中出卖了他的得意算盘。
宋平安作为本案的最大嫌疑人,看来把他带回衙门的确是明智之选择。
“薛先生!”洛依一进衙门就跑去找薛灵,迫不及待得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他。只见薛灵呵呵一笑,将手里的那本新卷宗递给洛依。
翻开尸检那页,洛依才看得明白,原来老夫人唇瓣上的伤口早就被作为细节记录下来了。只可惜谁都没想到,白白纠结了那么长时间。
“我也是早该想到的。”薛灵拍拍脑袋:“至于赵笋,验尸结果也出来了,她体内的毒素沉积表明,在出事前几天她有大量的服用过川贝,蛇胆,甘草等药物……这些都是清肺止咳的。”
“药!”洛依恍然大悟,“原来赵笋中的毒是被下在药里。”小女儿青澄甚至也亲口提到过——宋平安曾一反常态,亲自为赵笋煎药。
“薛先生,我先走了!”洛依回到内府,把刚歇一口气的贾崖贾发都拽起来:“走,打铁要趁热,赶紧去审宋平安!”
“你不去看看肖捕头么?”贾崖有意偷懒,故意想把洛依支开。
“不用,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审讯嫌犯。”肖云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气色看起来不错,虽然肩膀伤处的姿势还有些别扭,但似乎并不影响他可以流利得伸手拍拍洛依的背:“丫头,辛苦你了。”
“肖大哥,你怎么起来了?”洛依似乎还不太习惯他突然对自己这般温柔,红着脸低下头:“再去休息一下吧,那药需要吃好几天才能完全康复。”
“没事的,我躺着也不舒服,跟你一起去吧。”肖云边不由分说便拉着洛依的手臂往监牢方向去。身后的贾崖啧啧得摇摇头,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弦铮苦笑了一下,说有事要找方南逸详谈,便向正在原地发呆的贾氏兄弟告辞。
审讯的过程比想象中容易,可以说宋平安的口供天衣无缝。他可以声泪俱下得把自己描述成一个不被母亲和妻子所理解的苦情男人。他向洛依和肖云边讲述了自己邂逅一生所爱的女子那段感人的故事。讲到情动处,时而嚎啕大哭时而声泪俱下。
洛依明知道他的情绪被演绎得十分夸张,但又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虚伪。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既然曲姑娘已经给你生了儿子,一心阻挠你的母亲和妻子也已经过世——你大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娶她进门,为何如此伤心?”
“琴儿已经不在了,给我生下青保以后……就悬梁自尽了……”讲到这,宋平安的眼泪止不住得涌出,洛依已经递给他三块手帕也不够用。
“她已经死了?”
“琴儿是家教森严的大家闺秀。我没办法给她名分,她就……她就走了绝路……是我对不起她啊……”
“你会不会觉得是你的母亲和妻子害死了她,正是因为她们的百般阻挠,才没能让你心爱的女人踏进家门?”洛依并非有意咄咄逼人,但宋平安的口供的确对自己的作案动机很不利。
“我确实恨她们,我恨不得让她们死。”宋平安的嘴角闪过一丝残忍的笑容,那笑容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