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警惕得盯着洛依,一手紧紧攥着洛青柳,像个孩童一样的依恋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丫头……我……我跟你解释一下……事情是这样的——”
“爹!你不会是背着我在这里养女人吧!”洛依大叫一声。
“不是你想的那样!”洛青柳差点昏倒:“你爹我怎么说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犯得着偷偷摸摸嘛!”
“阿青……她,她是谁啊?”女人用手指勾勾洛青柳的衣袖,小声问。
“她叫洛依,是我女儿……”洛青柳拍拍她的头:“小兰,别怕哦。丫头——叫兰姑姑。”
“兰……姑姑……”洛依别别扭扭得喊了一声,抬头直视着洛青柳:“爹,你是不是该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刚才在楼下跳舞的人,其实应该是她才对吧。”
“唉,就知道瞒不过我的丫头。”洛青柳把门里面闩住,扶着叫小兰的女人走出那狭小的暗室。加上洛依贾崖和花三娘,一共五个人团坐在一张桌前。期间,洛青柳不时地安抚着仿佛只有五岁孩童般思维的小兰,花三娘戚戚然得坐在一旁,神色凝重偶尔长叹。
“小兰是我的表姐。”洛青柳说:“十年前家里遭了横贼,我那可怜的姑姑姑父和家里十几个下人仆役一夜之间都被一把大火烧得尸骨无存,就只剩下小兰一人。她毁了半张脸又受了刺激,人变得疯疯癫癫。这些年有些好转,但也就停留在五六岁孩子的心性。”
“爹,你以前从来没跟我提过你还有亲戚啊。”洛依面对着这个凭空跳出来的姑姑,要一下子接受还是颇有难度的。
“家破人亡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我姑父是经商的,也不晓得得罪过什么人。万一小兰见过凶手,那岂不是一直要面临着被灭口的危险。”洛青柳道:“所以我不得已把她藏在这秋海棠里。‘醍醐舞柳’是我们洛家家传的,我跟小兰都会。她常年呆在暗室,人有时会很狂躁,所以偶尔我会哄着她化了妆上台跳跳舞。舞台的妆面很重,从来没有人能识破……”
“原来是这样啊……”洛依看着小兰笑眯眯的样子,又心酸又同情。
“爹不告诉你是不想你跟着担心。”洛青柳拍拍女儿的肩膀:“花三娘是我的老朋友,一直都帮着照顾小兰,带来这些麻烦,真的……真的很过意不去。”他转向花三娘,难能可贵的真诚,反倒叫习惯了他毒舌嘴坏的一干人坐立不安。
“难怪刚才我一直找不到你们,原来这相邻的两间房之间可以从墙面直通中间的杂物间……”洛依道:“而兰姑姑的藏身之处,就在那神不知鬼不觉的墙里面。”
“我的丫头就是聪明啊。”洛青柳笑道:“你不要怪爹,既然今天给你发现了,记得一定要保密——”他抬头看了看贾崖:“小子,你应该明白我要跟你说什么吧?”
“洛大叔您放心吧,我贾某人一向唯小姑奶奶马首是瞻。她不许我多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透露的!”贾崖信誓旦旦。
“丫头,我有点不放心……”洛青柳拿起削苹果的小刀,在桌面上晃了晃:“你说,咱们是割了他的舌头呢……还是割了他的舌头呢?”
“爹!别闹。”洛依抢下他的刀:“贾大哥不会故意与我们为难的,何况这件事跟他又没关系。听过了就听过了,权当故事讲一半忘记了。”
“小姑奶奶,你这么维护我真叫我无地自容啊。”贾崖扶着额头,擦了擦冷汗。
“丫头,我再陪小兰一会,你先回去吧。”洛青柳看看天色将晚,吩咐洛依先行离开。
“那你,早点回家。”
与贾崖并肩走在月色下的醍醐镇街道上,洛依的心情始终沉重不堪。
“小姑奶奶,你这的放心不割我的舌头?”贾崖觉得气氛沉闷得很难受,率先打破了僵局。
“跟你在一起斗嘴斗久了,听不到你讲话会非常不习惯的。暂且留着吧。”洛依幽幽地说。
“那作为报答,趁着我还有说话的能力,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贾崖道。
“恩?”
“听完之后,你要保证不割我的舌头。”
“你要是敢骂我爹的话另当别论。”洛依瞪了他一眼。
“我不会骂他,但我要说的事的确跟他有关。”贾崖停下脚步,一字一顿得说:“小姑奶奶,不管洛大叔对你说了什么,我相信他的出发点一定是为了保护你。”
“这……这不用你说吧,他好歹是养育我十几年的爹啊。”
“他刚刚说的话未必是真的。”贾崖一语中的,把洛依脸上那纠结疑惑的表情凝结在冰冷的月色下。
“我知道……”洛依低下头:“十年前的兰姑姑少说也有二十五六岁了,这个年纪的女人早该出嫁生子,如何还会跟所谓的爹娘一起呆在家里糟了强人的横祸?我想——”她轻轻叹了口气:“爹身上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深啊。”
洛依咬咬牙,手里还攥着三根刚刚从洛青柳袖子上偷偷摘下来的三枚银针。
“丫头?你睡了没?”两个时辰以后,洛青柳推门走进院子。洛依房间的灯还小小得亮着,她毫无睡意,伏在桌面上目不转睛得盯着那三枚银针。
“爹,你进来吧。”这是一个不得不摊牌的时机,漫长的两个时辰,她已经像是等待了两载春秋。
“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去当值么?”洛青柳一瘸一拐得进门来,递给她一个纸包:“这是路过小摊买的烤红薯,你整天断案费脑子,也容易饿是吧。”
“爹,王大雷是兰姑姑杀的吧。”桌案上银针闪烁,洛青柳那宠溺的笑容一下子如寒冰般结在脸上。
“丫头……你发现了什么?”洛青柳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仿佛从内腑深处透过压抑的喉咙挤出来。
“我敢这么说,一定是因为有了证据……爹,你就告诉我真话吧。”洛依的心里并不好受:小兰既然是洛青柳的亲人,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己身为捕头如何可以徇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