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分钟后,一伙人在高老爷的带头下,陆陆续续下施红军家门前小道那边石坎。
一伙人下完,刚好与从家里来的王伯娘还有通鼻子家俩口碰到一起。
躲在奶奶身后的二丫,发现王伯娘的手里也提一个破瓷盆,另一只手还握着一把手电筒。她看了看手电,又抬头看了看仍是雾茫茫的天空,还有脚底下稀泥垮垮的街道,四周不黑啊!明明天还没黑,王伯娘拿这电筒照什么啊?
二丫正纳闷,爸爸却接过王伯娘手中的破盆,顺手递到通鼻子的手里:“刚好,你手里空着,就拿这个盆给你敲。”
这时,高老爷提着锣对着大伙大声喊道:“听我指挥,马上点鞭炮,鞭炮一响,我们冲进屋的速度要快,喊‘出,出’的声音越大越好,进屋后千万不要乱走动,以免破坏留下的痕迹,还有敲击破盆的声音也要使劲,越响越好,提菜刀的,扬划得越高越好,好让全部的煞气出完出尽,从此家里才会一切大吉,1、2、3点鞭炮。”
听到要点鞭炮,姜皮匠提着一串鞭炮从人群中慌忙跑出,来到二丫家门前左边,便把手中的香烟点燃鞭炮的引线,不到一炒鞭炮便“噼里啪啦”炸开。只见高老爷第一个冲到屋门前,三下五除二地甩开荆棘,一脚踢开二家没上锁的大门,边使劲敲击手中提的锣,嘴里边带着这一伙大声吼着“出,出”就进了屋,接着他站在屋里的门槛边,侧起身用一只手推开窗户,把那一头夹着纸钱的长长出煞竹竿,向着窗外扔了出去,竹竿落在无人过往的街道上,过后只稍烧掉竹竿头上的纸钱,意味着家里所有的煞气,还有该要撵走的魂魄也随它而去。
老爷的魂魄自然也被撵了出来,也意味着这个家他再也回不来,也就断了他的牵挂,从此在那个世界,好生呆着。
鞭炮继续炸响着,破瓷盆被敲击得“铛、铛”直响,喊着:“出,出,出,出”的声音震耳欲聋,这一切也壮着二丫的胆,也让她在胆颤心惊中跟在奶奶身后,随着大伙就冲进了屋。
只见屋子里被奶奶他们布置得非常诡异,让躲在奶奶身后看到的二丫很是害怕,难怪她的小心脏“怦怦”地跳得非常快,不断让活跃的细胞向身体外释放大量的热能,两只手的小手心早就是汗哒哒的,就象粘上粘粘的胶水一样很是不舒服,不得不让她边往身上擦着,边睁大眼看屋里的大人们在仔细找什么?
突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妖风,直吹得桌上的那对燃着的白烛带着诡异的闪烁,忽大忽小地左右摇晃不定,就像有人在故意摆弄,让人形样摆在床上的老爷的衣装,仿佛觉得老爷又坐在床前。可定眼一看事事而非,二丫只好出神地又往正墙面挂着的老爷遗像看去,老爷你还在屋里吗?能让二丫再看看你吗?
屋里的一切恐怖摆设,只不过是奶奶他们所为,看着这间不大的屋里,虽然点着蜡烛,可光线还是非常暗,为了看清楚一些细节,王伯娘手中握的手电筒便派上用场,可以看出王伯娘不止经历过二丫家这一回。
只见不准别人乱走动的高老爷,也弯着腰仔细地在洒着石灰粉的地面上找着什么?一会儿便听他大声喊起来:“电筒,快给我电筒,快给我电筒。”
爸爸便把手中正照的手电筒递给了高老爷,原来爸爸也揣了一把手电筒,跟王伯娘一样,早有准备。
王伯娘握着她的那把手电筒站在进屋时的位置上,陪着奶奶东找西看,不断往屋里的三抽桌那边慢慢移走过去,看她们的表情,仍没发现她们要找的东西,不得不让奶奶气馁得喃喃自语:“老头子,这可是你最后回家的日子,你没来吗?”
旁边听到的王伯娘安慰着奶奶:“大婶别急,一定会回来。”
王伯娘继续把手电简往长条凳面,还有供着饭菜的桌面仔细照来射去,当她低头照到那供着饭菜的三抽桌上时,立即兴奋得喊着大家赶快过来看:“来了,来了,大婶你快看三抽桌子上,我摆的筷子不是这样子的,三双筷都往左偏了,偏得还历害,高大叔你也快过来看看。”
奶奶一听王伯娘喊,来了,来了,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往桌面、凳面急不可奈地看去:“我的妈,我的娘,我就知道你还是会回来,呜呜……这会你去了,永远就回不来了……我这把岁数,你在哪边要好好的等我……我会来跟你作伴,老头子一定要等我哈……呜呜……”
听见奶奶哭,二丫的眼泪也忍不住,不断往下掉,可听到王伯娘喊,来了,来了,本来不怕的她又着实地把她吓一跳,只好又躲在奶奶身后,朝王伯娘说的那凳面与桌面小心翼翼地看过去。
这时又有一股妖风,吹得那蜡烛更诡异,就像与奶奶的哭声相呼应,而回应奶奶不断时亮时灭,让屋里的人与人影凌乱地飘晃过去,又飘晃过来,似乎老爷就在这屋里,用这种方式回应着奶奶。似乎又是那些所谓的孤魂野鬼,趁机在搅乱,二丫不由自主地更害怕啦!便使劲抓住奶奶的衣角壮着自己的胆。
“好,好,你们快看三抽桌的左角处,还有这条凳面,出现的是莲花瓣,说明这孟大哥在那边日子还可以。”听到王伯娘喊他快过来看的高老爷,立马走到王伯娘的身旁也用手电筒照着桌面说到,接着他还是叮嘱其他人还是原地站着,别乱走动,还说除了这凳面、桌面现这东西,看看别的地方还现东西没有,说完又继续低头弯腰更仔细地在铺有石灰粉的地上找起来,凡是有石灰粉铺洒的旮旯也不放过。
二丫听高老爷、王伯娘这样说,仍躲在奶奶身后,睁大着眼,努力支着脖朝凳面、桌面看去,真玄啊!那些地方真有排列得非常匀称的图形,老爷的魂魄真的回来过呀!人死后真有魂魄在啊!这一切更提起她好奇的兴奋,她想把这一切看得更清楚,急忙用两手拔开前面站的王伯娘的腿,一个地钻到最前面,终于站在奶奶、爸爸的前面,踮着脚尖右斜着身体探头望过去。
这时爸爸突然发现面前的二丫,只好压低着声音对二丫历声道:“唉!你这丫头,大人说话怎么不听?偏要跑来凑什么热闹?快出去,不要影响我们。”
知趣的二丫看了看爸爸,极不情愿地退到爸爸身后,内心一直在嘀咕:“就你们大人会看,凭什么我就看不得。”
二丫心里虽然对爸爸这话有千百条理由不愿意,可打小就与爸爸聚少离多的心理,让她对爸爸有陌生人的惧怕,她只好服从地向后又退了回去,还是躲在奶奶的身后,睁大眼看,竖着耳朵听大人们讲。
王伯娘又说话了:“不仅莲花出现在桌面、凳子头面上,还出现在床前的踏凳面上,这莲花瓣画得实在好,孟大婶你们家将来一定会大吉大利。”
奶奶听王伯娘这样说着吉言,心情顿时好了一半,一点抽涕声也没有,这会只屏住呼吸盯着桌面、凳面发着呆,看样子她还是不愿意老爷走,可这是自然规律,她不可能把老爷留住,只不过先走的老爷倒是解脱了,留下无尽的思念给奶奶,让奶奶想着他们的过往继续把日子过下去,奶奶才是最痛苦的人,所以二丫好担心奶奶,生怕奶奶也像老爷一样走掉,她便把身子更贴近奶奶。
是啊!老爷才走几天,二丫都这样想老爷,那奶奶呢?
这时,二丫顾不上奶奶的心情,她被王伯娘的话吸引过去,仍盯着那匀称的图形,想不通。
高老爷、王伯娘说它是莲花,可没见过莲花长什么样的二丫,只觉它像鱼磷,象扇形一样,匀称地在角角处往桌面中成散射排列,排了四列,四列间的图形瓣,一瓣接一瓣,瓣与瓣之间的线条画得非常的流畅,反正整个图形的形状不是一般的手能画成这样,无影无踪的魂魄真能画成这样?
玄,真是一个玄,不得不让吃惊的二丫把小嘴再一次窝成一个圆,相信了这一切!
想不通的二丫抬头环视这屋子一周,满屋活生生的人,难道是其中的谁画的?不可能,明明亲眼看着王伯娘最后一个,边筛着石灰粉,边往门外后退后,又是她把屋门拉来扣好,再插上荆棘的啊!
难道是虫虫蚂蚁,还是耗子画的吗?可那实实在在的线条就画在那,没思想的虫虫蚂蚁、耗子是不可能,这去无影来无踪的魂魄真能画成这样吗?二丫还是半信半凝,可又不得不相信老爷来过,这就是他留给家人的痕迹。
自顾自正纳闷的二丫,又听见高老爷在窗前的墙跟边喊了起来:“哎,你们看有脚印,有生魂跟着来过这屋里,有榔头吗?。”
一听有生魂,二丫更是紧张地抓住奶奶的衣角不放,全身的毛毛汗都竖了起来,这生魂又是在说谁呢?有生魂,预示着这生魂是来催命,预示周围团转不出一年,还会有人被生魂附体而死去,那被附体的又是谁呢?二丫多么不希望再有谁像老爷一样,可生老病死无人掌控。她便怕了起来,急忙把身板贴紧奶奶,生怕自已的魂魄也被那生魂带走,导致她的小心脏更是跳得让她发慌、发麻,连大气也不敢出。就这样,随着奶奶的脚步移走到高老爷发现脚印的墙跟处,依着高老爷手中握的手电简的照明朝那墙跟的石灰地面一看,真神了,真有一只大脚印在电筒光的照射下若影若现,这是谁的?这更让二丫大吃一惊,她有点不相信,可那脚印若隐若现地就现在那,便急忙低头看屋里所有大人们的脚,竟没有谁与它能匹对啊!爸爸的那堂弟的脚在大人中算大,可它比他的脚印还大一圈,这又怎么解释呢?筛的干石灰粉,也是王伯娘边筛边往后退,她是最后一个出屋,最后一个关的屋门,再插上荆棘的,二丫真是亲眼目睹王伯娘这样做完一切,大伙才离开家门口去施红军家的,难道是王伯娘筛的时候不小心踩上去的吗?二丫赶紧看王伯娘的脚,更是相差太远。
二丫仍在害怕中没有走出来。
爸爸听到高老爷要榔头,急忙从二丫身边挤过来,从煤坑边拿起榔头递到高老爷手中,换下高老爷手中的电筒。
得到榔头的高老爷从衣兜里掏出一根两寸长的铁钉,向着脚印的脚掌心狠狠地钉下去,那狠劲就是跟这脚印过不去,边钉还边说:“如不钉,这周围还会有人跟着去,这下被我找着,用钉子钉死你,看你还能兴风作浪。”
二丫看到,她跟大人一样,才松了一口气,可只要想到这,害怕还是萦绕着她。
反正,一切就是那么奇怪,再加上那样排列的图形,直到二丫长大成人也无法解释这奇异的现象。
小城呢?仍延续着这样的风俗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