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哈哈大笑,说道:“赵公子,你莫要小看这个葫芦,它是海外云浮仙山上的乾坤清光葫,几千年来才生成两个,一个在北极的仙鹤老翁处,一个是爹爹收藏着,我向他讨了好久,他才舍得给我。这葫芦神通极大,收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自是不在话下。你是普通人,当然看不到葫芦中虚无的阳光。”顿了顿,又说道,“听爹爹说,创造人类及世界万物的伏羲大神和女娲大神都是葫芦的化身。他们本来是兄妹,天地被洪水淹没后,两人从葫芦里走出来,为了不使人类绝种,于是他们结婚繁殖了人类后代。由于‘葫芦’与‘福禄’音同,所以民间的人都喜欢佩戴彩色的小葫芦,寓意着富贵吉祥。”
赵锦华道:“原来如此。”
明月收好阳光,用木塞将葫芦口封住,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香包,递了给他,说道:“赵公子,从今天起,你在每天晚上子时去到海边,将包里的醉神香珠扔到海里,每天扔一颗,无论你在大海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回来后都一一讲给我听。”
当日夜里,赵锦华拿着香包来到海边,清冷的月光下,海水轻轻翻涌,黑漆漆的大海里,似有无数的鱼虾海兽在翻浪嬉戏。他打开香包,掏出里面的一颗圆碌碌的醉神香珠,用力将它扔到大海里。神珠遇水即涨,散发出浓郁的奇异香味,弥漫着整片海域。水底里的精怪全部被吸引过来,围着神珠团团转。赵金华凝神倾听,隐约中似乎听到它们不断发出赞叹之声:“这个东西似乎是个宝物,但不知如何食用呢?”“这神珠看上去似乎是道家的炼丹之物,吞服后自可身体康健、延年益寿……”“但如此上等之物,以我们这等浅薄的修为,食用后身子恐怕承受不了,倒不如将它献给鱼婆婆……”声音渐渐细小,赵锦华远远望去,只见一群水底鱼虾精怪,托着那颗醉神香珠,向着大海深处游去。
第二天,赵锦华将昨夜之事告诉了明月。明月笑了笑,说道:“鱼儿要上钩了。赵公子,今夜那个鱼婆婆会来找你的,你如此这般跟她说话。”赵锦华一一记住她所说的话,到了晚上子时,又独自到海边,将一颗醉神香珠扔到大海里。
这一次却没有水底精怪围了上来,过了许久,才见海水翻涌,自两边分开,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妪在水中滑行而来。赵锦华“啊”的一声惊呼,凝神看去,只见这婆婆的上半身和常人无异,肤色白如玉石,长发飘飘,垂至臀部,下半身是一条银白色的鱼尾。
——这婆婆竟是一条人鱼。
赵锦华一下子想起了儿时赵老头给自己讲过的那些故事,说大海里住着神秘的人鱼,她们美丽而善良,她们善于纺织,织出来的鲛绡天下无双、价值百两黄金,她们哭泣的时候,流出来的眼泪会化成珍珠,而且传说人鱼是永远不老的,除非她们爱上了凡人……赵锦华又惊又奇,心中激动不已,想不到今日真能见到了这传说中的生物。
那婆婆收起醉神香珠,滑行来到赵锦华面前,口中发出苍老的声音:“公子,我叫人鱼姥姥,是这片海域的主人,大家都叫我鱼婆婆。不知道你以醉神香珠引我现身,所为何事?你又怎么会有这醉神香珠?”
赵锦华早将明月教他的话背在心中,此时见鱼婆婆问起,便笑着说道:“婆婆,我只不过是一个凡人,如何会有这醉神香珠?这是你的一个朋友,托我送给你的一份小小礼物,祝愿婆婆福寿康健,长命百岁!”
“我的朋友?”鱼婆婆沉吟半晌,说道,“醉神香珠乃天上太上老君炼制的丹药,世间少有,我的朋友中能有如此大面子得到这丹药的人,数来数去也只有兔儿神一人罢了。想不到他如今统领妖界三千异兽,却还记得我这个老太婆。你回去跟兔儿神说,如果他老人家不嫌弃,以后有任何需要我人鱼姥姥的地方,我愿意为他效劳。”
“婆婆不必如此。兔儿神说,这只是他的一份小心意,不值得你这样感谢他。我要走了,明日再给你带来一颗醉神香珠。”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次日明月听说了这事,掩嘴笑道:“我借爹爹的名字行事,若被他知道了,恐怕气得头顶冒烟。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又在赵锦华的耳边细细说了一番话,要他今夜去到海边时,对那人鱼姥姥说出来。
到了夜晚,赵锦华又用醉神香珠将鱼婆婆引了出来,并对她说道:“婆婆,兔儿神刚刚掌管财神客栈,财富尚未雄厚。他打听到大海之外,有一个幻海夜市,每十年举办一次,那里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奇珍异宝,他想劳烦你老帮忙打听一下,这一年的幻海夜市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想要去那里做些生意,不知道婆婆能不能帮帮忙呢?”
鱼婆婆说道:“这点小事情,怎么能说打扰呢?兔儿神当真客气了!你明天再来这里,我再告诉你今年幻海夜市举办的时间和地点。”
第二天当赵锦华告诉了明月这事情,明月大拍手掌,满心大悦,并让赵锦华开始收拾衣服,说可能随时准备出海远航了。到了晚上,鱼婆婆再次出现,对他说道:“我昨晚向海族的朋友打听到,这一届的幻海夜市就在下个月的十五举行,在千里之外碧落海的春秋岛上。现在起航,大概还可以赶得到。”
赵锦华谢过鱼婆婆,第二日将情况向明月一一说了。明月说道:“时间如此紧迫,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在幻海夜市开始前,赶到碧落海的春秋岛。”说罢,回去收拾好东西,到了下午未时,便有六名壮汉抬着三个大箱子,跟随着她来到竹林处。赵锦华早已收拾好行礼等待着她,两人来到海边,明月吹响了海螺,远远地驶来一只大海船,船上站着一个高瘦汉子,恭敬地向明月大声打招呼:“大小姐,夏剑羽在此恭候多时!请上船吧!”
六名壮汉将箱子抬到船上,明月极目远眺,望着远处海天红日当空,碧波万里,大声叫道:“起航!”夏剑羽启动大船,张起风帆,破浪前行。
明月告诉赵锦华,那汉子夏剑羽是一名虾精,航海技术在妖界赫赫有名,此番远行碧落海,虽则风浪无常、困难重重,但由他掌舵,必将马到成功。大船上已经贮备了几个月的粮食柴火,饮食绝对不成问题。偶尔,明月也会到海里捉些鱼虾蟹,烹调出极其美味的海鲜大餐,只吃得赵锦华大呼过瘾。夏剑羽因是海族精怪,不吃同类,只好一个人低着头啃着青菜萝卜干。
如此在海上又过了几天,这一日闲来无事,明月对赵锦华说道:“赵公子,此去碧落海,路途遥远,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赵锦华拍掌欢呼:“好啊,明月姐姐,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明月眺望远处风平浪静的海面,缓缓说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雄才大略的皇帝统一了整个中国,但他非常向往仙界那长生不老的传说,于是他派出一个叫徐福的将领,带领青年男女各五百余人,并百工、水手、弓箭手三千多人,分乘二十多艘大木船,从岭南的海域出发,到海外仙山寻找那长生不老的仙草。经过几十个昼夜艰苦航行,徐福他们终于到了一个美丽的小岛,他们以为传说中的仙山已经到了,于是上岸寻找日夜盼望的长生不老仙草。可是他们找遍了整个小岛,也没发现什么仙草。徐福于是留下了三十余人和一些金银珠宝,让他们继续留在小岛里寻找仙草,自己则扬帆出海,朝别的地方进发——赵公子,你猜那三十余人留守的小岛是什么地方呢?”
赵锦华心中一动:“莫非就是我们要去的碧落海春秋岛?”
明月笑了笑,说道:“你猜得不错。那个地方,就是碧落海的春秋岛。碧落海共有七个小岛,分别是风禽岛、文成岛、石柱岛、幽球岛、燕子岛、春秋岛、百树岛,这七个小岛风景各异,且生产出来的东西也各不相同,均是世上少有的物事。当年跟随徐福将军的这三十余人,后来发现邻近的六个小岛中均有人住,于是便邀请其他小岛的岛民,一起设立了一个集市,七个小岛的人可以将自己家中闲置或者多余的东西摆出来,与其他人交换,这个集市基本上是在夜晚进行,时长大概是三天。后来这个集市因为其本身货物的新奇性与多样性,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神鬼怪参与到其中,导致七大小岛经常人满为患,集市也不能很好地进行。于是有人便提议,索性将这个大海集市改为一个固定的集会,每十年举办一届,轮流在七大小岛举办,各路人神鬼怪只要拥有神奇有趣的货物,均可自行前来参加,时长持续一个月!赵公子,这就是‘幻海夜市’的由来。”
正说着,突然船身动荡,大海猛地吹起了狂风,云雾遮天,海啸如雷,掀起一股巨浪冲上船头,将两人的衣裳淋湿了。夏剑羽大声叫道:“大小姐,你们小心,海里起了海啸!”话犹未了,又是一个巨浪猛冲而来,整只大船随着波涛起伏,有如腾云驾雾一般。赵锦华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翻腾起来,“啊”的一声,哇啦啦地呕吐起来。明月一把拉住他,进了船舱,又从房间里取来那个乾坤清光葫,随后向着天空一挥,顿时乌云散尽,阳光普照,风浪也渐渐退去,漫天清明,大海终于恢复平静。赵锦华大呼神奇,喃喃说道:“幸好明月姐姐事先收集好阳光,否则今日遇着这大风雨,倒真不知如何是好?”明月笑了笑,给他用温水冲了碗蜂蜜,赵锦华喝了后,只觉全身疲惫不堪,迷迷糊糊中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睡到月华初上,方才醒转。明月说她和夏剑羽已吃过饭,给赵锦华盛了碗热粥,就着几个菜肉包吃了。两人坐在船舱里,点起微弱的烛火,明月又给赵锦华讲起了那个未完的故事:“话分两头,且说当年春秋岛那三十余人中,其中有一对情侣,他们的名字分别叫做廉松和令狐紫雪。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本是天生一对。但那廉松是个木讷性子,常说帝命未曾完成,未曾寻得不老仙草,何以成家?一直对令狐紫雪的情意假装不知。令狐紫雪气他无情,便用激将法与他打赌,若是她寻着了那不老仙草,廉松就要与她成婚。廉松无奈之下,只得应承了。令狐紫雪于是扬帆起航,出了碧落海,在大海中寻寻觅觅数年,终于让她寻着一个神奇小岛,里面住着一群长生不老的人,自称春秋时代逃避乱世纷争,避世于小岛之上,每日食用一些奇特的草药,已活了有数百年时光,不知生死。令狐紫雪大喜,知道自己已然找到了传说中的仙草,于是回去春秋岛告诉了廉松。两人再次出海,按照令狐紫雪的指示,朝着那长生岛出发,但这一次无论如何却都找不到那个小岛。长生岛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样子,消失于茫茫大海中。
“两人心灰意冷,任由乘坐之船在海中飘荡,却不料船只漂流到了一个岛屿,举目望去,岸上砂石金光闪闪,登岸而看,那些砂石竟都是纯金,树林草木处更散满珍珠宝玉。两人喜从中来,在岛上搜集了无数的珠宝,藏在一个山洞里。廉松大喜过后,心情开朗,便也和令狐紫雪在那黄金岛上成婚。那时恰巧有一届幻海夜市即将开始,两人于是带了一些珠宝回去碧落海,在那幻海夜市中展现出来。那些珠宝高贵奇幻,一下子成了那一年的幻海夜市的焦点。但也因此给廉松夫妇惹来了杀身之祸。过了不多久,碧落海传出消息,说有海盗将他两抓了去,逼使他们说出黄金岛的藏宝地点。两人誓死不从,结果双双被海盗杀死。自此之后,许多人都凭着碧落海代代相传的若干传说,不惜冒着生死,在茫茫大海中寻找那黄金岛,都说只要有人找到了那个小岛,自可成为新的财富之王。但千百年来,再也没有听过有人找得到那个小岛……”
赵锦华正欲说话,猛地听得一阵呜呼呼的凌厉风声,大船又是一阵轻微的摇晃,他吃了一惊:“怎么了?又遇上大风浪?”明月打开窗户去看,心头猛地一震,举目仰望中,只见天上黑压压的一片羽翼,细细瞧去,竟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群数不清数目的黑色大鸟。黑鸟团团围着大船飞翔,便如一条长长的黑色流星划过天际,汹涌地掀起了风流,啦啦风响,使得大船不断摇动。
蓦地凭空响起一声长啸,在鸟群的后面,出现一团巨大的阴影,遮盖了整个天空。阴影扑扇着翅膀,搅起激烈的旋风,震得大船晃得更加剧烈。
“那是人?是人!”赵锦华指着那团阴影,模糊中分辨出那只大鸟长着人脸,胸前有着隆起的双乳,脸上变色,脱口惊呼,“那是人!那个人长着一对大翅膀!”
大鸟凄厉地鸣叫着:“壶!君!壶!君!”越过前面的鸟群,往东南方而去。群鸟跟着大声鸣嘶,呼啦啦追随它而去。
明月呼了一口气:“这么大的鸟群,在这苍茫的大海上,如果它们攻击我们,后果真不堪设想啊!”
这时夏剑羽走了进来,说道:“大小姐,那为首的大鸟是碧落海风禽岛中的一种怪鸟,听说这种鸟生前是风禽岛上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只因为丈夫失踪了,他们的儿子也被人偷了去,下落不明。她怀着怨愤投水而死,精魂化作人面鸟身的黑鸟,整天在大海飞翔,寻找自己的丈夫和孩儿,海客都把这种怪鸟叫做孤星娘子。”
“哦?那这种鸟儿还挺可怜的……”明月又问,“我们已经接近七岛之一的风禽岛了,那大概什么时候可到春秋岛?”
夏剑羽说道:“大小姐,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晚上戌时就可到春秋岛。”
明月说道:“好!”
如是一夜无话,大船顺风顺水,又再朝东航行了一天。夜幕降临之际,大船缓缓向着一个小岛靠岸,明月和赵锦华站在船头,极目而望,只见一座小岛上置满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小帐篷,无数的彩旗迎风飘扬,上面均写着“幻海夜市”四个大字,一眼望去,怎么也瞧不见边际,情景蔚为壮观。
明月对赵锦华说道:“那就是春秋岛了。”此时岛岸边上的石崖下已停着成千上万大大小小的船只,赵锦华心中一动:“船只就有这么多,那么来参加幻海夜市的人岂不是更加多。”但见岛上一片喧嚣,人来人往,所有的人均是来自天南海北的商人,一一穿着奇装异服,说着不同的语言。
夏剑羽提了船缆,跃上岸去,将船缆索绕在一块大石之上。赵锦华和明月陆续上了岸,这时便有十个大汉走了过来,他们皆身穿浅蓝色的布衣,胸前绣着“春秋”二字,向着三人躬身说道:“欢迎来到春秋岛,请问有何可以为客官效劳呢?”
夏剑羽便带了六人上船,将那三个大箱子抬了下来。其中一个为首蓝衣人在前面引路,将他们带到一个帐篷里面。篷里空旷阔达,原来是依据山洞改造而成,里面桌椅齐全,布置得非常干净精美。蓝衣人说道:“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里面共有四个房间,其中三个可供住宿,剩下的一个可用来置放物品。”说着叫明月在一个本子上登记了三人的身份信息,然后递给她一个铁片,“客官是这一届幻海夜市的第六千零六十八号客人,请保管好这块铁片。今晚请在此歇息,明日晚上亥时,幻海夜市正式开始,在此期间,如有任何需要,请持铁牌找我们岛上的一众弟子帮忙,我们将竭诚为客官效劳。”
明月点点头,说道:“明白了。”那蓝衣人便率领众人退了出去。
明月一一分了房间,又对夏剑羽和赵锦华说道:“今晚大家就好好睡觉,养精蓄锐。明日夜市开始之前,我们就将箱子里的货物摆出来放到门口,待夜市开始后,我们就好好地打一场漂亮仗,将箱子里的东西通通卖出去!”两人依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