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孔安宁这边上演了挥泪断情丝,作为难姐难妹的卫墨却公然拒婚离家出走,但是没走得成,被抓了回来,还受了一顿打。卫峥急忙跑来搬救兵,孔安宁也顾不得自己正在难过,给祖老太太请了安,便急急忙忙地往外跑。临出门看到清若也一脸担忧,二话不说,拉着她就走。
赶到卫家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只听到后院卫娘子气得大嚷的声音,还有卫墨断断续续的哭腔。卫大夫在门前一脸无奈地舒散凑热闹的人,看到卫峥带着孔安宁赶来,连忙让道给她们进去。
卫娘子向来是个爱面子的人,即便是生气也不随便打骂儿女,更别说当那么多人在大声怒吼。最是生气也像卫墨说的,摔了两个碗,然后自己捡起来打扫干净,也就过去了。可这次卫娘子真的是气急了,拿起打磨光滑的藤条狠狠地抽打卫墨的小腿肚,平时这都是用来打卫峥而已,对于卫墨她从不舍得打一下。
卫墨倒也是个有骨气的,哭是哭,咬着牙,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给母亲打。卫峥一进去,看见姐姐白皙的小腿上鞭痕累累,急忙扑过去抱住母亲,大喊道:“娘,别打了,再打下去,姐的腿就要断了。”
“让她这个不要脸的孽障断了腿才好,要是死了,便是干净,算我还了上辈子的业。她要是不死,我就要打她个清醒清醒,到底是给哪个外头后生勾了魂,父母长辈给做了主的亲事不要,一心想着要往外逃,你跑啊,我倒是看看有谁敢来接应你,我连他一块打。要是没有人,那就是给恶鬼迷了心智,否则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会做出这么不识廉耻的事来。”卫娘子压低了声音,刻意不让外传,但咬牙切齿地力道听出她无比的愤怒。“今儿别说齐家还肯不肯要你,要是不肯,我就把你送给巷子口的瘸老头去。”
瘸老头是绵县所有姑娘家的噩梦,他酗酒豪赌,还虐待妻子,被娘舅打断了一条腿。每当做错事,长辈总是要说不听话就送给瘸老头做媳妇,可见其威力不亚于丢给狼吃掉。
“娘,你莫要说气话,打坏了姐姐,最难过的是你自己。让安宁姐陪陪姐姐吧,你回屋子休息。”卫峥力气不小,一把夺过母亲的藤条后,推着母亲回屋,又对三个女孩儿说,“安宁姐,你扶我姐回屋,清若你给我去前头拿药。”
孔安宁点点头,扶着卫墨,一步一步地朝屋子挪去。清若则快步跟上卫峥的步伐回前厅,这时卫大夫已经把店给关了,看着他们出来问了声:“没事了?”
“你去看看娘,别让她太难过,我给姐配点药送去。”卫大夫点点头,叹着气望后走。
看着卫峥熟练地配着药散,研末,泡酒,一本正经的模样跟先前赶车的时候完全不同。清若不禁感叹一声,男人果然还是认真做事的时候最有魅力,忽然想到殷时,不由得推翻自己的结论,吃货再认真也只是吃货。
“清若,你犯傻了,把你身后那个罐子打开递过来。”卫峥厉声说。
清若急忙回神照做,跟着在身后问道:“卫墨姐姐怎么会离家出走?”
“我也不知道,她向来都是我娘心中的好女儿,做事从没让她操心过,谁知道她这次被什么蒙了心,竟然想要逃跑,问她跟谁跑,她死都不肯说。”卫峥叹了口气。
“也许就是不想嫁而已。”在古代,跟男人私逃可是很大的罪。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算了,她不肯说,我不好问,若是被我知道谁敢勾带我姐,我非打死他不可。”卫峥咬牙切齿地说,然后端了一大碗药酒倒入坛子里,味道有点浓,又拿了另外一个小瓶子递给清若,“这个给她擦腿,这一碗药酒是给她泡澡用的,现在煲药根太慢了,我磨成粉泡药酒里,回头给隔水烝热,等下倒在水里给她泡澡。她昨晚受了风,刚刚又被我娘打,再不注意就生病的。”
清若小心翼翼地端着药回来,心想,有这么一个细心体贴的弟弟真好。
进了卫墨的屋子,果然是个当大夫的料,桌子上杂乱堆满各种医书,看得出卫墨的离家出走是临时起意的。孔安宁已经安抚卫墨睡下,她走过去轻声说:“卫峥哥哥去煮洗澡水了,他说卫墨姐姐昨夜受了风,得泡药酒。”
孔安宁点点头,叮嘱她一声,“我要在这里陪她一会儿,你认得路吗,回去告诉阿嬷他们,我今天就住下来了。”
清若看着卫墨疲倦的睡容,点点头,给卫峥告了别,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看到失神落魄的发策,清若上前拍了他一下,只见他慌乱得不知张望什么,定了神,看见清若站在他面前,才勉强笑了下,“你这丫头,想吓死我啊,怎么一个人出来乱逛,清如呢,你小姨呢?”
“我跟小姨去看卫墨姐姐了,刚刚她被卫娘子打了。”清若如实回答。
“打了?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发策大吃一惊,显得特别紧张,握住清若的手腕都格外有力,疼得清若直皱眉。“对不起,我只是担心阿墨、墨姐姐。”
“策哥哥要是担心,自己去看看不就好了,大姑姑不是和卫娘子关系很好嘛,应该也会去看吧。”清若注意到发策的表情有些怪异,却又不便明说。“或者你去问问卫峥哥哥。”
“嗯,我知道了。”发策很快恢复了镇定,“县城不比镇子,小姑娘家别乱跑,赶紧回去吧。”说这话时,发策丝毫没想过自己其实也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清若点点头,思忖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知道为什么卫娘子舍得下那么狠的手?”
“大概因为她不告而别吧。”发策没注意清若吃惊的神色,自顾陷入沉思,忽然回过神,“好了好了,赶紧回去吧,后天一早我去接你们回家,回去收拾收拾吧。”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没想到一晃假期就要到了,而公干的主要目的没完成,倒是整出不少新事端。清若有些闷闷不乐,孔安宁的事还没有结局,卫墨又面临了困境,本以为她是月老附身,走到哪就把春天带到哪,不料是黑化的月老没一个有好结果。
话说发策听到卫墨被打后,整个人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心里总有个声音叫嚣他去卫家,于情于理他去看望卫墨都是应该的。可怕只怕卫墨如今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本来是要去店里帮忙的,走着走着,却又回到了家。
进了门,门房见他精神恍惚也没敢上前问,一路都只是给他施了礼,直走到房门后,忽然被杨竹眉给喝住了。
“你不是去店里了吗,怎么就跑回来了?”杨竹眉穿戴整齐,也是准备出门的模样,见儿子有些恍惚,关心上前,“怎么了,病了不成,看你脸色白成这个样子。”
“阿姆,我、阿墨姐姐被打了,你去看看吧。”发策动了动嘴皮,沉下眼睑道。
杨竹眉立刻敛了表情,把儿子拉进房间,关上门,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怎么回事,你不是劝她回去了吗?怎么会被打?策儿,老实说,你跟阿墨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察觉到儿子脸上失落和伤心绝对单纯是因为卫墨受伤,杨竹眉更加厉声。
发策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阿姆,我想娶阿墨姐姐,求阿姆成全。”
“你想娶阿墨?原来你还没死心?”杨竹眉不怒反笑,看着发策欲言又止,反问道:“昨天是不是你怂恿阿墨离家的?”
“不,绝对没有。”发策失声否认,“昨天见过阿墨姐姐,她说她不愿嫁去齐家,让我带她走,我不肯。我知道我还不能养活她,若被抓回来她的名声就没了,我劝说后便回来了,我不知她竟然没回去。阿姆,你去看看她吧,香姨一定是气坏了才会打她的,不知现在如何。”
发策越说越小声,他和卫墨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卫墨比他年长两岁,却万事都喜欢找他商量。两人渐渐的对彼此都有好感,曾约好说等发策十六岁再去提亲。谁知,卫娘子竟提早给卫墨安排了亲事,而且是个丧过妻的。两人本来只是偷偷约定,连卫峥都不曾说过,发策得知事情后立刻求杨竹眉去求转机,岂料杨竹眉说卫娘子一早只想把女儿高嫁富贵人家,即便郑家有钱,可发策终究姓杨。
“哼,你也知道香姨生气?你香姨是什么人,你会不清楚,她决定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她自己跟着卫大夫吃了那么多年苦,一心就想着把最疼的女儿嫁给富贵人家,一生衣食无忧。策儿,不是阿姆自贱,即便是你三弟去提亲,你香姨也未必看得上眼。世侄和女婿是两回事!”杨竹眉对这个儿子终究是有愧疚,最多的爱给了大儿子,最好的生活给了小儿子,发策承了外祖,其实都没得到。“好了,你起来吧,我去看看阿墨,这事她没提,你也不许说,省得两家人生了间隙。”
发策咬着牙,跪在地上不肯起身,杨竹眉见了来气,“你到底是起来啊,莫不是想逆我不成?”
可是,发策仍旧是不出声,跪在地上,拳头攥得紧紧的,唇都要被咬破了,硬是忍着泪,不让掉出眶。杨竹眉见向来不曾忤逆过她意见的儿子竟然在这个时候倔起脾气,提起拳头便打在他肩胛上。
原本憋着一腔的怨气怒火无处可发,被杨竹眉这一拳不轻不重打下来,心火上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整个人软软地瘫在地上。
杨竹眉看着一身血染的衣裳和倒地不醒的儿子,忍不住尖叫一声:“来人!快来人,策儿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