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吓吓他,不料发贵竟然做贼心虚,自己倒哭起来,“好了,别哭了,我又不吃人,你把我带出去,我就放过你?”
雷声大雨点小的哭声说停就停,发贵打量了清若一下,见她唇红齿白,面若春樱,一副娇媚可爱的模样。想了一下点点头,爬起身带她走向一旁的小道。清若没曾想发贵竟然这么配合,也就安静地跟着身后。看着略微眼熟的小道,只见发贵推开一扇门,看着三米见方的小院子里一口熟悉的井,这才恍然大悟,她又在同一个地方迷路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后的门被带上,清若急忙去拉门,却听到门外上铁链的声音。“发贵,放开我出去!”
“哼,你就老实待里面吧,晚上会有人从井底出来陪你的。”发贵听到门内一阵沉默,得意地大笑,一阵风吹过,他打了个哆嗦,想也没想拔腿就跑。
“放我出去,听见没有,快点放我出去!”清若拍着门大喊,眼角斜睨了那口井,身子不觉也跟着发毛,更是用力地拍打着门:“来人啊,救命啊!救我出去啊!”
都不知道喊了多久,只觉得喉咙有些干得嘶哑,清若无力地蜷缩在门边,望着天井对面的另一扇门和门附近不远的那一口井。想到发策曾给她讲过关于这宅子一百间屋的事,忍不住脑补了一下,会不会因为少了一间屋子,所以风水被破坏了。或者是说,这第一百间屋子其实也是有人住的,只不过住的不是活人。
细思极恐,清若从地上摸起一根短棍抱紧在胸,心想若有个什么不善的东西至少可以抵抗几下。
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天气关系,清若觉得天色越来越阴沉,空气也快凝结。为了不让身子冻僵,也为了让自己增加点勇气,清若果断地起身做广播体操,心里暗想,这身体是得锻炼了。家里是断然不会让她去学武健身,但她总得有点气力傍身吧,细想之下,果然还是第九套广播体操最有用。想她幼时在老家可是有名的女霸王,能跟三个男生对打没输过的,当然也没赢。
冬至的夜是极早就来的,但除了清早还有些日花,隐约可见日头爬上外,厚厚的云层掩盖着阳光,北风再大也吹不散。原本僻静的巷子已经闲冷,没有日头照耀,气氛更加沉寂。
记忆中各种广播操健美操都练习两遍后,清若终于累得不想动了,不时抬头瞄天色,又低头睨孤井,心想着什么时候杨妈妈才会发现她又迷路了。“救命啊,开门啊,诶。”清若举着短棍敲打着门,喊得有气无力的。
“小若?你在里面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犹如救命稻草,清若挣扎起身,拍打着门,“是我!我在这里!”
听到铁链被打开,清若感动得热泪盈眶,这真叫救命恩人,再多呆下去她不冻死也得自己吓自己给逼疯。门猛地被打开,清若透过朦胧泪眼看见发策气喘吁吁地模样,他上前一把,用力地将她抱入怀里,手臂箍得她生疼。
“策哥哥?”清若没想到会是发策出现,被他的举动给吓到了。
“你这坏丫头,又乱跑,你可知所有人都急疯了,到处找你!”发策狠狠地凶道,见清若梨花带泪的模样,又软了口气,“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还被人锁住了?”
一提起伤心事,清若一顿委屈,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翻滚而下,发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搂着她,轻拍她的背。
“好了,不哭,乖,咱们回家去。”发策的声音很轻,安抚了许久,清若才平静下来,感觉到彼此暧昧亲近的距离,急忙退了出来,低头转身朝前走。发策叹了口气,将她拉住,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直线位移很近,奈何实地距离太曲折。清若回到花厅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盼到女儿回来,杨妈妈原本想要教训几句,可清若先一步泪眼涟涟地扑上去,她立刻就软了心肠。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策儿,这次又麻烦你,耽误了时间,要不过了夜再回去?”杨妈妈一边安抚着女儿,一边向发策点头感激。
“不了,我阿姆还在家等我回去呢。”发策摇头道,“小若是被人恶作剧锁在嗣院里,才出不来,还是带她去压压惊吧。”
发策的话让在场不少人都嘘声,虽然这个所谓的第一百间屋子其实没人多在意,只是那一片区域的屋子都少有人住,所以平日里的门都是关上的,但没有上锁的习惯。如今说是被锁,而且还是锁在嗣院,人不免都有些脑补嗜好,纷纷都觉得气氛不对劲。
“是谁!这能是恶作剧的吗!让我知道非抽他一顿不可。小若,告诉阿姆,谁把你锁在那里的。”杨妈妈也听过关于嗣院的流言,立即就冷下脸,清若眼角捕捉到有人心虚地望后藏了藏身子,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你都多大了。”杨妈妈不满道。
清若嚅嗫:“我不认识,就是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走到那里,就被锁了。”说着,泪水又氤氲上来,清如觉得自己可以去角逐影后了。
“好了,没事就好,你也别再吓她了,小若都吓成这样了。”杨茂礼是闻声而来的,看着女儿委屈的模样,心疼道,“策儿,你也赶紧回去吧,再拖下去天要黑了,冬至大过年,一家子要团团圆圆才好。大家也都忙去吧,劳烦诸位担心了。”众人见杨茂礼不打算追究责任,也都各自散去。
杨茂礼唤来清如,“小如,带你阿姐回去穿多一件衣服,今晚咱去大院吃。”清如点点头,牵起清若冰冷的手,转身就走。
临走到发策跟前,清若颔首屈礼,发策微笑点头,两人擦身而过,忽然有种转身隔世的错觉。视线定格在他前襟的湿润,清若脸上赫然,想到刚刚在他怀里肆无忌惮的哭泣,不免心有戚戚焉。
一路上,清如不断地道歉兼八卦,“阿姐,对不住,以后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了。对了,你怎么会被锁在那里,听说那里闹鬼哦!”见清若一副怀疑的样子,清如更加绘声绘色地讲道:“真的,我亲耳听说的,据说阿公的阿公的阿爹那一辈人,有个姨娘掉进那井里死了,所以那里才没人进出。”
清若挑了挑眉,宅子大了总是会有一些鬼故事,但她对这个故事保持怀疑。若真的有这种事,那门就不该只是关上,至少要上锁加封条。而且发策曾带她穿过那院子,还偷听了杨竹嬗跟方氏的谈话,由此看来,所谓闹鬼都是流言,但那里僻静阴森却是真的。
换了一身衣服,绕出自家院子就看见清嘉带着发贵走来,清若清如上前对清嘉行了礼,清嘉也福身回礼,只有发贵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肯让步。清若瞄了他一眼,只见他小退半步,不觉冷笑。她不是圣母,方才没有揭穿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落了父亲的面子,可不代表她就会默默忍受,做错事就该得到惩罚。
思之,清若笑得愈发甜美,快步上前对清嘉说:“清嘉姐姐,我能跟阿贵说几句话么?”
清嘉有些茫然,不知清若何时跟自家弟弟如此熟稔,但还是点点头。清若拉住发贵的手,走开几步,侧耳对他轻道:“别害怕,我不吃你,但你下次再这么没礼貌,这么放肆,你就惨了。别,小心点,让她们知道了,你也惨了。”
发贵忍着没有退后,但全身寒毛已经竖起,清若的声音软软又轻轻,在耳边响起有如微风拂过,可发贵只觉得寒风凛凛,“你、你想干什么?你是人,你、你别想吓我。”
清若又甜甜地笑了一下,“我没说我是鬼啊,但要是让阿公知道是你把我锁起来,你猜,会怎么样?”
发贵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笑靥如花的小姑娘,却有种见鬼的冲动,“那,你想怎么样?”
“叫声姐姐来听听。”清若笑道。
“姐姐。”发贵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不对,大声点,说姐姐我错了。”清若笑着摇头。
“姐姐,我、我……错了。”最后两个词几乎是消声。
“大声点,我听不见。”清若一脸无辜。
“姐姐,我错了!”发贵吼出声,把不远处的清嘉和清如都吓了一跳,纷纷侧目,他怀恨地瞪了一眼。
清若视若无睹,笑盈盈地轻拍他的脑袋,“乖,阿贵真有礼貌。”说完,趁着低头,又轻声补了一句,“以后见面记得打招呼,要不我就把我在井里看到的告诉你。”说完,发贵果然绑直了身子一动不动,清若朝清嘉点头微笑一下,挽着妹妹的手前一步走入大院。
“阿姐,你跟那胖子说了什么,怎么他会那么听话?”清如不可思议地回头望。
“秘密。”清若笑答。
对于发贵这种被惯坏的孩子,硬碰硬是行不通的,若不能让他信服就只能捏软肋。其实,要欺负一个人不是非得要打要骂,能揪住小辫子一样能踩得他欲哭无泪。清若觉得自己还是挺善良的,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同时她尽量选择不伤人,至少孩子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