蓓杜马还处在昏迷状态,我不能让她这样躺在石岩上。把她带到河岸,不过百十来米,但我们必须游过映花潭。我想起金凤说过这潭水的魔力,说是少男少女泡到潭水里,会自然地融为一体。我一直对此半信半疑,何况她是半死的人了。
这时东方显出鱼肚白来,天快亮了。我必须马上送她到对岸,把她救活过来。我抱起她,仍放到水里。她仅穿的一条裤衩都被水带走了。我还是抓着她的头发,向映花潭那边游去。
这时,水波泛起了红光。我以为这是霞光的反映。过细看,原来是一朵朵的红花连成了一片。曙光照在堤岸的金凤花上,水面映出它的倒影,才显得这样绚丽耀目。我进入了一个情迷迷的梦幻世界:金凤陪伴在我身边。她****的身躯像美人鱼一样摆动。她说,我们一块进入了映花潭,潭水将我们融为一体。我们游到金凤花丛中,她搂抱着我的脖子,大腿夹在我的腰上,不停地亲吻着我。我的双手托着她的臀部,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激情。
我上了岸,才从刚才的梦中醒过来。这时我才看清蓓杜马的面孔。她那蛾眉、大眼、挺直巧秀的鼻梁、略翘起的下巴、瓜子形脸蛋,真有些像金凤。只是蓓杜马完全是欧洲人白色的皮肤,她的胸和臀部不及金凤丰满。我突然意识到,躺在沙滩上的蓓杜马一丝不挂,我不应该这样打量她。我马上脱下自己的裤子给她穿上。
她还在呼吸,但很微弱。我又耳贴着胸听,她的心脏跳动仍有力。我得立即动手给她做人工呼吸。她腹部胀水。我顺着沙滩斜坡,给她倒了过个儿,让她头朝下,脸向地面。我骑在她腰上,双手压住她的背,同时挤压。只三四下,她就哇地吐出了水,接着发出哎呀一声。
她苏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沙滩上,想爬起来,但没动得了。她用陌生的目光打量我,然后扫视了四周。她微微合上了眼,眼角爬出两滴泪水。她说话了,声音很轻,但我还是听清了:谢谢你,你救了我的命。
我说,你什么也不要想,再静静地躺一会儿。待天亮了,肯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她不能平静,喃喃地说,太可怕了,那浪儿像山一样向我们扑来。后来发生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谢谢,你太好了。我有幸,遇上了你。
我说,这是应该的,每个人都会这么做。
天渐渐亮了。我要她躺着不要动,我说我到堤上去看看。我爬上堤,突然一阵昏厥,我感到自己不行了,马上靠在身旁一棵树上。这时有一个人扑到我的跟前,我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我重新回到了混浊的黑夜,汹涌的浪涛,裹着我和金凤,向黑夜深处流去。渺茫的黑浪,何处是彼岸?
金凤说,你放开我,你很快就到了彼岸。
我说,我们两同时达到彼岸才有意义。
我抓住她的头发不肯放手。她看我筋疲力尽了,她成了我的负担,说你松开我,让我自己游一会儿。她挣扎离开我,很快沉到了水里。我哭喊着金凤的名字,扎入水中,再没有找到她。我也不愿活了,我也要沉入水中,可是我自动地浮了上来。我淹不死自己,我被波浪捧着、推动着。正如她说的一样,我丢了她,很快就上了岸。可当我靠近时,发现这不是我希望到达的彼岸。这里没有红艳艳的金凤花,没有那一潭碧绿的水。我伤心地哭了,泪水汇积起来,成了一潭碧水。水里映着金凤花,如云霞一般绚丽。我高兴了,我再也没有了泪水,我每天唱着金凤花的歌儿。
我苏醒过来,发现金凤坐在我的跟前,她红肿的眼睛里还含着泪水,扑到我的身上说,你终于醒过来。
我想坐起来。
她说,你别动,你要吃点什么?
我看着这雪白的房子、雪白的床单和盖在我身上的白毛巾被,问我这是在什么地方。金凤告诉我,这是意大利筑路队的医疗所。我没想起发生的事,我的头脑里只有刚才虚幻的影子。我抓住金凤的手,才心里踏实些,说,你并没离开我。
金凤说,我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你昏迷不醒已经一天了。
我现在记起了夜渡翻船的事。那落水的好像不是金凤呵。可我刚才看到,明明是金凤沉到了水底。我头脑有些昏了。
这时一位白衣护士搀扶着一个姑娘进来,我浑沌的神经突然澄清了。我惊喊道,是你,蓓杜马小姐?
护士说,小姐在梦中不停地喊周先生的名字。她醒过来,就要来看你。
蓓杜马走到我床边,抓住我的手,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哽咽道,周先生,多亏你。
我彻底想起了夜渡发生的事,那可怕的黑浪、那要把人带入另一个世界的激流。我也想哭,但我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对她说,你不要多想,就像没发生夜渡的事一样,就像我们彼此不相识一样。
她听这话,更加激动了,涕泗滂沱,话不成语,不停地重复着,周先生,你太好了。
护士和金凤将她带走了。我闭上眼,又回到了那黑夜,还像在激流中挣扎。我耳边又响起了金凤的声音:你未必把夜渡看得那么平淡?你救了她,冒着自己被洪水吞没的危险。整整一个夜里,即使有一线生存的希望,你都留给了她。
我担心金凤有其他想法。我说,金凤,如果你处在那个环境,我相信你也会这样做。
金凤说,我对你讲过,蓓杜马是个很好的女孩,我们是姐妹,你和她好,也是我的心愿。
我听这话有些不对味了,说,她落水,都被水呛昏了,我和她能有什么?
金凤说,我都看到了。
我奇怪地问,你看到的什么?
她说她天没亮就到了映花潭,她估计我们会被激流带到那里。她看到我们上了黑石岩。她本想去帮我们,可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另一种想法:她要看看我和蓓杜马在映花潭里会发生什么事。
我说,我带她游过映花潭,像是做了一场梦。
我把那个梦告诉了她。她脸上显出赦红,说你不要说了,我看得很清楚。其实我很高兴你们能在映花潭融合。
我有些生气了,说,金凤,你不相信我们的感情了?
我对我们的感情不怀疑,可是……我怕给你带来痛苦。
你不是金凤花吗,你不愿离开这块土地,这不会妨碍我们感情的发展。重要的是,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
这时护士来提醒金凤,说周先生身体还很弱,要让他多休息。金凤不再提蓓杜马,而是脉脉含情地陪伴在我身边。尽管护士照顾很周全,有的事她一定还要自己做,比如吃药这样的小事,她给我倒开水。这是她特地为我烧的,当地人习惯喝自来水。
蓓杜马每日要来看我两次。她站在我的床前,默默地看着我,也不说话。护士叫她走时她才会走。金凤总要和护士一块搀扶她回房间。她的身体比我还虚弱,我应该去看她才对,我怕金凤多心。爱情是专一的,男女都不愿看到对方的感情处于流离状态。
金凤却主动提出,你不想到蓓杜马的房间去看她?她的病房就在你的隔壁。
我说,她来了,我也看到了她。
金凤说,那不一样。你也应该过去看看她。
我久久地注视着金凤的目光,想看出她内心的真实思想。她转过身去洗水杯,那水杯明明是干净的。我又说,这里的医生和护士照顾病人很周到,我去看她起什么作用?
她回过身,认真地看着我问,你敢说,你不想去看她?
这次是我避开她的目光。我尽量掩饰内心出现的紊流。她咬住嘴唇,看着我好一阵没眨眼。她像是自言自语,说了声我明白了。那天下午,她说她要回去拿些换洗的衣服,走后没再来医疗所看我。
在我与金凤这段时间的接触中,我以为她不是那种鸡肠鼠肚的女孩子。可蓓杜马的出现,她像有了疑虑。事实上,我和蓓杜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不过在她提到去隔壁房看蓓杜马的问题上,我做得有点笨。蓓杜马多次来看了我,我去看她,应在情理之中。可我这样遮遮掩掩,她会怎么想?
我想,我最好现在离开医疗所。可意大利筑路队总经理来看我时,劝我不要急着走,医生也说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要我继续接受治疗。我谢绝了他们。夜渡已成为历史,我不愿因此引起金凤有什么猜疑。
走前,我去与蓓杜马告辞。我进她房里,她正在一个精致的本子上写什么。见我,她下床来,问你怎么一个人?
我说,我没事了,我要回农场去。
她惊异地问,你就要走,医生同意了?
家里还有一摊事要处理。
现在是雨季,能有多少事?你这样突然离开,我会很痛苦的。说着,她眼里涌出泪水。
夜渡的事过去了,你千万不要把它放在心上。
我们在生死之间渡过了一个夜晚,你能把它忘掉,你能不把它放在心上?
我支吾道,我们都住在邦戈尔,还有机会见面。
蓓杜马显出欧罗巴人的坦率,说,我看得出,你很看重与艾丝丹的感情。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可能会对你们产生影响。但也没必要回避。我可以肯定,你和她五个多月建立的感情不及我们一夜结成的生死友谊深。我和艾丝丹是好朋友,她会理解的。
我说,蓓杜马小姐,我求你尊重我和艾丝丹的感情。
蓓杜马略迟疑,然后说,我们做好朋友行吗?
当然,本来我们是患难之交呵。
她突然提出,我能吻你吗?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就扑到了我怀里。我被她撞倒在床上。她搂着我,分开大腿骑在我身上。她披着睡衣,里面连裤衩都没穿。她要拔我的裤子。我抓住她的手,说别这样。
你在映花潭里怎么敢了?
我在映花潭里怎么了?
你别那么紧张,我们那是在梦里。你成不了我现实中的丈夫,可成为我的梦中情人。
在映花潭里,你昏迷不醒,我筋疲力尽,怎么可能……
她趁我一时迷惘,拉开我的裤子。她笑嘻嘻地说,让我们重复一下当时的过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