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你与金凤睡,可你们还没在潭水里一块泡过呀。
我们已经在一块睡过了。
我把我们去N市,车子陷在泥里,两人在车内过夜的情景讲给了她听。她听了笑得前伏后仰,说你们两傻得可爱。又说,你们彼此还是缺乏足够的吸引力。我建议你带她到映花潭里去,那个晚上,我都不省人事了,可进入潭水,冥冥之中有一中力量,将我推入你的怀抱。
提到这里,我不禁问道,那只是一种虚幻的感觉吧?实际是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呵。
你做的事,还想抵赖。我自己身是发生的事,我还能不知道?我们的心已经融到一块,我今生今世都离不开你了。
可是,这样,我对不起金凤。
我把我们只间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她一点不感到惊奇,她好像预料到了这一切。
我还回到原来的问题,说,要么你俩睡一块。
不可以的,这要招来同性恋之嫌。
我开蓓杜马的车子匆匆赶回家,皮佩卡告诉我,金凤在泵站等我。她指挥两个工人,往东风车箱里装油桶。阿瓦开东风。金凤向他交待,这里油桶不够,农机站还有。她又转过身对我说,我们先走,去找TOTAL供货商。现在江滨市的柴油比N市每升要低六十西郎。我们这是农业援外物资,也许还能优惠些。
金凤将鼓囊囊的挎包紧夹在腋下。我猜想那里面装的是现金。我们的援外款存N市的ZF银行,金凤说先把农场的钱垫着用了,免得她在家保管那么多现金。农场按规定,向农民每块地征收两万西郎管理费,也是作为农场的公积金。为收这笔款,金凤费老鼻子劲了。到农民家很难收到钱,她经常是守在粮食集市,见谁卖了稻谷,便要他们交管理费。当地人,包括商人,有钱不愿存银行,一个原因是N市才有银行,存取钱不方便,另外银行信誉较低。西郎最大票额为一万,合一百法国法郎。
我说,也不至于装这么一大口袋。
金凤说,你不明白,这里装的是农民的血汗钱。
她扯开拉链,取出一扎钞票给我看,说这是十万西郎。我见都是一千西郎的,脏得很难辨出它本来的颜色。这每一张票子不知经过多少粘有泥土和汗水的手捏过。
过渡时,我对船长说今天去采购柴油,后面还一辆东风车要过渡,请他关照。
他把我拉到操纵塔上,说他卖给我十桶柴油,是这条船省下来的,按江滨市的价,再加关税,或以N市的价,就不要付关税了。
我说,这涉及两个问题:一,我要发票,二,这是援外物资免税。
他说他能搞到发票,至于价格,希望我优惠他一些。
我答应与农场领导商量后给他答复。
过河后,我与金凤谈起这件事。
她一口回绝了,不行,他这是盗窃来的柴油,我们决不能替他消赃。
我说,我们经常在这里过河,不好把关系搞僵了。
你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
我见金凤顿时眼里涌出泪来,想必她妈死与这船长有关?布基里老人说花豆玛买柴油吃官司,死在监狱里,未必是因买船长这种柴油吃官司?关于她妈的死,我一直抱好奇心。
到TOTAL油站,我们先付了款,开好了票,正好阿瓦开车到了。因为油泵发生了故障,一时没法修好,得人工来泵。经理在现场找了几个劳力,轮流作业,但比机械泵油慢多了。我看现场有阿瓦,便和金凤找个地方休息。我们到江滨公园,这儿绿树葱笼,繁花似锦。我们在草地上荫凉地方坐下,金凤给我讲起了她妈妈的故事。
台湾专家撤离,花豆玛维持农场一年生产后,遇到资金困难。艾奇方有求必应,给妻子汇来一笔钱购买柴油。她到江滨市采购,运到邦戈尔码头,被边防口岸扣押,说要还20%的进口税。她找到燃料进口纳税科长,也就是现在这船长的父亲,说明她私人购买的这两万升的燃料是毫无条件地送给第四农场用的,应该属免税馈赠农业物资。可这位科长强词夺理,说,农场生产是她的个人行为,坚持要纳税。恩里贾巴又送去农场开的证明,还去了一些农民找科长讲理,可他态度越来越横蛮。后来矛盾激化,农民冲击口岸税务所,夺取柴油。花豆玛被指控为农民闹事的幕后策划者,判处五年徒刑。第二年洛贡河洪水泛滥,霍乱流行。她染此病,死于狱中。艾奇方悲痛万分,曾想带走她留下的两岁女儿。可花豆玛留有遗嘱:只要洛贡河畔仍有金凤花,我的女儿就应守在它身旁。
我用纸巾擦干金凤脸上的泪水,说,现在洛贡河畔的金凤花开得非常艳丽,农场两季都获得了大丰收,你妈在九泉之下应该会高兴的。
还看到了她有怎么个好女婿。
她破啼而笑,偎倚在我的怀里。我现在更理解她对金凤花那份独钟的感情了。
下午一点才装满一车油。我们到餐馆吃了饭返回。渡船本停靠在对岸,看到我们的车,船长底亚合立即开空船来接。我上岸时,他还问什么时候给他回话。我说就这两天。到口岸税务所办免税手续时,金凤留在车内,她不愿到燃料进口纳税科办公室。其实科长早换人了,接待我的这位科长很年轻。他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翻开中Z两国政府签订的关于援助Z国第四农场水稻生产合同书。我指着其中第五条给他看,说明了援助物资免税,其中包括化肥、农药、燃料、农业机械等。
科长提出,燃料怎么没规定数量?
我翻开合同的另一页,说,两年合同期限内,我方援助的物资都是免税的。
科长突然问,艾丝丹小姐没跟你一块去购油?
我没假思索地回答,她和我一块哩。
你们很好呵!
我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只回答了一个字,对。
她可是我们邦戈尔的一朵花呀,我们不会轻易让外地人摘走的。
我哈哈地一笑,说,是不是要征收高额税?
你不知道吗,我也在追她。
那又怎么样,追她的不只你一个呀。
所以,我们要联合起来,不让这朵花外流。
说着他也哈哈地笑了。他给我办完免税手续,又很有感慨地说,你真有运气,她爱你。也许是遗传因素,她妈爱上了台湾农业专家,很可惜那是一场悲剧,但愿你们是一场喜剧。
在车上,金凤说他是底亚合的弟弟,一个小无赖。
我与唐参赞商量后,决定我们专家组买了底亚合的柴油,作我们的汽车和发电机的燃料。
金凤说,你怕他不让你们的车过河?
我说,中国有句古话,不得罪小人。
你可把我得罪了。
你是君子呵。
蓓杜马离开那日的前夕,请我和金凤到她那里去吃饭。我本来要王古岳多做几个菜,为她饯行。她说,你组里的人,我大多不认识,那多没气氛。
我开车去叫金凤,大妈说,农场有点急事,她叫你不要等她。
她是有意躲开的。我便一个人去了。到那儿,她已经坐在桌旁等了。我看桌上只摆两套碗筷,诈她道,艾丝丹在后面哩。
我比你了解她。她把你交给了我,她就放心。再说这是我们两个的世界,她夹在之间算什么?
我纠正她说,应该是我和她两个的世界,是你夹在之间。
好了,我们不必为这个争论,我走了,不存在谁夹着谁了。
那晚,我们都喝了不少酒。她半醉了,白净的脸上放出红光。她说,你总担心我和艾丝丹之间会发生冲突。我对你说过,我们是好朋友,不会有什么。
以我们的传统观念,这是两回事,夫妻是夫妻,朋友是朋友。
我也是半个中国人,我懂得中国人的观念,我更是个西方人。这里我要与你说的是另一种情况,你知道,艾丝丹很爱你,可她从认识你那天起,她的思想一直处于矛盾中。
她多次也向我表露了出来,这是因为她有思想顾虑。
她和她妈一样,不愿离开邦戈尔,而你的情况与艾奇方也没多大不同,你也不能留在邦戈尔,你们俩将一个天涯一个海角。
我们心中都有朵金凤花。我会尽力帮助她打好农场生产发展的基础,我们的分离不会长。
这是你的良好愿望。但艾丝丹小姐比较现实,她清楚,爱情和事业,她很可能只能选其一,所以她才把我介绍给你。我没想到我们的感情会发展的这么快,这全靠映花潭的撮合。
我端起杯酒,一口干了,又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