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真正的无光之地
黑暗，绝对的黑暗，不透露一点儿信息。
当李察再度来到世界暗面入口前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变了，入口的另一面成为一个绝对黑体，平静无波，上次看到的那些如猛兽般争抢着要挤过来的暗面凶煞不见了。
但这样的平静反而使这个入口显得愈加不正常，唯一的安慰是，孤峰上那个阿比斯深渊意志化身的男人——现在换成莫德雷德了——他这一次没有再阻拦李察。
李察微微一笑，看来这个世界暗面通行证是真的，老教皇没有骗他，这个黑暗信仰印记散发的奇异波动与整个阿比斯深渊的规则融为一体，几乎无从分辨。
一个信奉光明神的教皇，灵魂深处居然藏有这么重要的世界暗面通行证，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李察相信，这个世上是有奇迹的，不可思议的奇迹一直就摆在那里，等待有缘人拾取，他自己所做到的，只不过是在面对命运时，勇敢地伸出了手。
李察缓缓登上孤峰，看清了峰顶上的景象后，不禁眉头微微一动。
上次，哥顿一剑将铁座摧毁，现在，孤峰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一把新的铁座，莫德雷德静静地坐在上面，一动不动，那一身斑驳破旧的盔甲堆叠挤压在一起，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早已报废的钢铁傀儡，说不出的萧索伤感。
擦身而过时，李察忽然心有所感，觉得莫德雷德认出了自己，但当他回头仔细看去时，却发现莫德雷德姿势没变，仍旧静静地盯着远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他早已被阿比斯深渊的意志彻底控制了吧？”李察这样想着，呆了几秒种，才苦笑着摇摇头，转身缓步离开。
莫德雷德，号称*****，原本是父亲身边的第一号构装骑士，经过不知多少次生死血战，连盔甲都烂成这样了，他身上原先的构装不知还剩下几个能用的，很有可能，全都破碎失效了。
“也许，我该帮他修补下？”最后踏入暗面入口前，李察本能地这样想。
莫德雷德甚至连心爱的坐骑都失去了……
李察没有注意到，在他跨入世界暗面的那一瞬间，铁座上的莫德雷德忽然动了一下，破旧的头盔微微扭向暗面入口的方向，里面两只暗红色的眼睛里精芒一闪而逝，随即便恢复了正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世界暗面其实不是位面。在地狱信仰印记的共鸣感应下，世界暗面这才显示出其本来面目，李察发现，世界暗面里面原来根本没有空间，到处全都是无穷无尽的混沌物质，那些物质位置飘忽不定，无处不在，却又无处实在，它们每一瞬间都在同时向无数个方向飞速流动，又同时从无数个方向流动回来，它们无坚不摧，无孔不入，一切有形的秩序之物都无法承受其销魂蚀骨般的侵蚀，即使是最纯粹的天界之光也会被瞬间湮灭。没有光，就无法建立基准时空坐标，无法获知任何基本的外界信息，即使以精神力探测也只会感到一片混沌，茫无头绪，难怪秩序位面的强者进入这里会丧失一切感知。
如果说各个深渊位面体现出的都是混沌的表象的话，那么穿过最底层的阿比斯深渊，进到世界暗面这里以后，所呈现出来的就是混沌的本质了，这种最本质最纯粹的混沌容不下任何有形之物，也拒绝任何秩序的存在，即使是构成所有位面基本框架的牢不可破、不可捉摸的时间与空间本身，在这里也会被混沌物质瞬间侵蚀殆尽。
这里，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更没有位面，只有无穷无尽的混沌物质。
想明白这一点后，李察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既然世界暗面不是位面而是物质，那么，如果把这些奇异物质带出去一点儿献祭给那头老龙，或者喂给母巢，会出现什么情况呢？难道会引发一些难以想象的事情？
但是李察现在没工夫去遐想，眼下还有最重要的事情要做：确定方位。以李察目前的能力，在世界暗面中探知周围一片空间并不是难事，但是在缺乏最基本的时空基准坐标的情况下，这种探知实际上变成了一种刻舟求剑的行为：佩剑确实是从船舷刻线处掉下去的，可是船一直在河上走，刻线对着的地方早就不是佩剑落水的地点了，下水后自然找不到。同样，在缺乏定位基点的情况下，你观察到自己前进了亿万公里，实际上却有可能只是前进了几公里、原地踏步甚至是后退了更远的距离；你观察到自己度过了几年，实际上却可能过去了几千年，或者只过去几秒钟。
定位基点的选择至关重要，船舷上的刻线、河水、天上的云、空中的风、岸上的树木，还有路上的行人等等，都可以作为定位基点，不同的定位基点意味着不同的观察角度，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就各不相同。
这就是在黑暗地狱时众人关于时间的争论的由来，那里的环境只是规则被扭曲，还不是完全的混沌，仍旧有许多定位基点可供使用。于是，不同的人选择了不同的定位基点，因为规则已被扭曲，定位点彼此之间不一致，众人便有了各不相同的时间感受。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每一个都是正确的，同时，每一个也都不正确，他们都是在刻舟求剑，但佩剑落水地深藏在河底，看不到，水面上的诸位强者的观察结果只能尽可能地接近那个地点，尽可能地精确，却永远不能等同于落水地点。
那个唯一正确的、深藏河底的落水点，便是时光灯塔，只有点燃了它，掌握终极时空基点的永恒与时光之龙的视线才会投过来，扭曲感知的河水才会退去，真相才会水落石出。
那时，困在黑暗地狱中的众人才能确定真实的时空坐标，才能得救。
李察忽然明白了流砂前往黑暗地狱修建时光灯塔的意义，她是永恒与时光之龙的神眷者，有幸从时光洪流中窥见了李察未来坠落黑暗地狱的命运，于是，那个坚韧而倔强的姑娘，决定以自己的方式救赎心上人脱离必将到来的劫难。
老龙是公正的，神恩与代价并存，享受它的指引前必先传播它的荣光，破晓之地，要成为李察未来得坐标、获救赎之地，必先成为流砂今日自我流放之地，必先成为流砂牺牲全部生命之地，所以，它以神眷者本人的称号命名！
这，是一种怎样的执着和守候？
李察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这一切，难道就是所谓命运？这一切，难道能用“命运的安排”来一带而过？
不！我绝不接受这种安排！
李察猛地握紧了拳头，激愤之下，迪斯马森的真名力量开始启动，巨大的三首四面体缓缓浮现，威压之下，竟然连周围的混沌物质都开始虚化蒸发！
这时，怀里的黑暗信仰印记觉察到了寄主力量的提升，本能地发出呜呜的颤抖，如同胆怯的小动物，显得极为不安。
李察发觉黑暗信仰印记的异状，叹了口气，强制自己松懈下来，撤回真名力量，然后在意识之海轻轻拍了拍那团扭曲的黑色阴影，作为安抚，于是，阴影很快安静下来。
这趟世界暗面之旅才刚开始，李察接下来还需要黑暗信仰印记的指引，他不想过分刺激它。这里是世界暗面，远比黑暗地狱更凶险，必须小心谨慎。
心情平复下来后，真实与精确两大天赋开始发挥作用，李察很快确认了黑暗信仰印记指引的方向，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混沌之力在呼唤着它向前跋涉。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方向的终点就是混沌物质的最深处，世界暗面的最中央！
那里是天界之光的对立面，按照老教皇的描述，那里同时也是整个世界三大极点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