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婆婆居然是盲人。”寒落月暗惊。她手中的拐杖看光泽分明是乌金锻造的,沉重无比,而这老婆婆拿着,一点都不费劲,旁人也听不到这笨重拐杖发出的敲击地面的声音。好像,她手中拿的只是一根普通的木头拐杖似的。
窗棂上有个窟窿,寒落月站在墙头上,仔细的倾听和观察着。她没有靠的太近。看到这盲眼的老婆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不能距离太近,不然会被发现的。
“哎呀,瞎婆婆,您老就放心吧!我们可都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聪明女孩子,您教的那些我们早都学会了。铁手叔叔教的我们的也学会了。”自称红儿的女孩子说道。她长着一张瓜子脸,倒有几分林黛玉的美。
“是呀,瞎婆婆,我也学会了。我们跟着您都学了八年了。那些东西早都是小儿科了。”名唤雨儿的丹凤眼女孩子嘟嘴说道。
“呵呵,那就好哇。都学会了才好,婆婆我一辈子没儿没女,把你们都当成我的孩子对待。我希望你们个个都好好地,好好地去,好好地回来。”瞎婆婆浑浊的眼里闪过一抹泪花。明灭的灯火下,竟然也多了些温馨之感。
“瞎婆婆!您不用担心!我们会为您养老送终的!”兰儿细嫩的小手紧紧地攥住了瞎婆婆布满皱纹和老茧的手。
“嗯嗯,呵呵,婆婆知道,婆婆知道,你们,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你们也放心,婆婆,婆婆就算,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保住你们!”瞎婆婆的手有些抖颤,她的心情似乎极为激动。
“大姐,给他换好衣服了。”戴面具的人抱着被他打晕的卖烧饼的男孩,从里屋走了出来。粗布衣的小男孩,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绸缎衣服,显得颇为华贵。只是,人还昏迷着。
难怪刚才寒落月没看到院子里有这卖烧饼的男孩,原来是被这面具男抱走换衣服去了。
“嗯,你啊,下次手轻点。这半天还没醒过来,好好地孩子再让你给打傻了。那不白费劲了吗?!”瞎婆婆听声把脸扭向面具男。这瞎婆婆明明是盲眼人,可是,你若是看不到她浑浊的双眼,一定会觉得她的视力真好。她和别人说话总是面对着对方,位置非常准确,就跟能看到对方一样,甚至对方的情绪变化,她都能敏锐的“看出”。
“是,大姐,我知道了。我也没想下重手,这孩子刚才觉得不对,要跑,才发生了争执,他头磕车轱辘上了,不然也不会昏迷这么久,我看过了,没大事。等他醒了,喂他点参汤喝。”面具男温和的说道。
“参汤啊!铁手叔叔,红儿也要喝!”
“雨儿也要!铁手叔叔偏心!是不是歧视女孩子?!”雨儿踮脚嘟嘴道。
“一定是!铁手叔叔是男人,所以对这个新来的男孩子就比我们好!”苗儿气哼哼的嚷道。
“对!一定是这样的!”兰儿附和道。
其他的女孩子又是一阵唧唧喳喳的鸟叫声。
“你们这些丫头,一个赛一个的鬼灵精,我哪敢歧视你们。但你们要知道,执行任务不是只有你们才可以的,还需要有人配合掩护。这男孩便是准备吸收进来,跟你们一起训练的。”
面具男有些无奈的解释道。猥琐的眼中依然是那么的猥琐,他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
“可是,”雨儿有些犹豫的问道:“铁手叔叔,他……也会跟你一样戴着面具吗?”
雨儿这一句问话,听着极为普通,但她话一出口,便赶紧噤声,显然是发觉自己问错了。而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全都表情复杂的看向面具男,未失去童真的眼里溢满浓重的怜悯和同情。
“……会不会,看他造化了。”面具男艰涩的答道。再看他猥琐的眸中,竟然也泛起了泪花。
这些人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的目的何在?谁又是背后的主子呢?一连串的问题,在寒落月脑海里不停的飞转,却没有一丝的端倪。
天亚国,龙城,当你觉得对这里颇为熟悉的时候,却又会在突然之间,对这里感到极为陌生。一座城池,竟如一片汪洋大海,暗潮汹涌,而身处其中的人,不知何时会被海的怒涛吞没。
“好了,你们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惹你们铁手叔叔难过。”瞎婆婆察觉气氛尴尬,出来说话打圆场:“红儿,把这男孩弄醒,带他去地下,照顾好他。先上第一节课吧?”
“是!遵命!”稚气的红儿凛然应道。她答应的干净利落,犀利的感觉仿佛利刃劈裂虚空,不带一丝拖延。这哪里还是那个巧笑淘气的小女孩,分明就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小杀手。
“嗯,都退下吧。”瞎婆婆满意的点头说道。
众女孩便纷纷对着瞎婆婆躬身行礼,之后红儿和兰儿抬着那卖烧饼的男孩,她们一起进了里屋。有什么移开又关闭的声音后,屋内便只能听到瞎婆婆和面具男的呼吸声了。那些女孩子的声音,寒落月居然听不到了。
“难道他们去了地下?这屋内有地宫?”寒落月暗想。
“二弟,你就住上面吧?地下阴寒,你这老寒腿时好时坏的。我一个人就行了。那些孩子我能照顾的好。”瞎婆婆温和的对面具男说道。
“不,大姐,还是你住上面,这里也需要人看守。你耳力虽然灵敏,可毕竟看不到东西,还是我去地下吧?”面具男断然拒绝。
“我是姐姐,不能总让你照顾我!”瞎婆婆的声调变得尖利,情绪忽地激动:“我这眼睛瞎了四十年了,都是你照顾我。为了那药,给我续命,你,你才沦落到这种地步……你,你的手……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在天的父母!其实……其实我已经瞎了那么多年了,你根本没必要为我付出这么多!……呜呜,你可是你们丁家唯一的男丁啊!呜呜呜!”瞎婆婆伤心的恸哭,竟然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了。
“大姐!你这是说什么傻话呢!自从父母去世后,我们姐弟就相依为命。你眼睛瞎的那些年,我都觉得我的世界也是黑暗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让你重见光明,哪怕只有一天,我们在一起看看山上的桃花,一起放次风筝。”面具男动情的说道。
“呜呜,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仅是把我当你的亲姐姐对待,你心里还是一直喜欢我的。可我,可我……”瞎婆婆哽咽道:“我比你大八岁,我一直都担心,万一真答应你,可哪天我老了,你却还很年轻,那个时候,你会抛弃我,不要我,我……我输不起。”
“呵呵,傻瓜,你看我们都这么一把年纪了,我不还是陪在你的身边吗?我哪都没去,我一直在等着你,等着你心甘情愿的做我的妻子。”面具男憨笑道。
“呵呵,也是,你……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没有厌弃我。”瞎婆婆展颜笑道:“主上答应我们的事,应该会兑现的。等这批孩子训练好,交给他后,他就会给我们药,我的续命丸,光明丸和你的复颜丸,那个时候我的眼睛就不瞎了,你也不用戴着面具了。”
“嗯,是的!大姐,我们要一直相信,希望始终存在。”面具男上前一步握住瞎婆婆的手坚定地说道。
看着这两人,一个瞎眼,一个戴面具,看不出真容,这样的两个老人,竟是一对苦恋的情侣,而彼此喜欢对方多年,未能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却是瞎婆婆对于两人年龄差距上的顾虑,寒落月不由得暗自叹气,“走了这么多弯路,也难得这男人始终守护着她。”她对那个神秘的主上更多了种想靠近,一窥真容的想法。
是谁如此强大,如此神秘?而那个人真的会给瞎婆婆和面具男他们需要的丹药吗?根据这二人的对话,寒落月已然明了,面具男戴着面具,是他的容貌发生了极大地改变,这改变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面对,那双猥琐的眼睛想必也是特殊丹药的作用。而瞎婆婆的眼睛早已经瞎了,是在盲眼之后的多年才有了复明的希望。一个生活在地狱中的人会比任何人都更渴望天堂。面具男深爱她,这种渴望会比她自己更强烈。那个能提供丹药的主上,正是利用了他们的这点,让这面具男自断双手以表示效忠的决心,才将这两人收为己用的。
“尼玛,好毒辣的手段!好冷酷的心!”寒落月忍不住低骂。跟这不识庐山真面目的主上比起来,寒落月忽然有种自己就是菩萨的感觉了。
“扑棱棱——”一只鸽子咕咕叫着飞了进来,落在院中的石头圆桌上。寒落月赶紧变换位置隐藏身形,她刚藏到屋檐后,瞎婆婆和面具人就推门出来了。
“主上有信!”面具人一眼看到鸽子腿上被染成红色的竹筒侧脸对瞎婆婆说道。
“看你紧张的口气,是红色的吧?”瞎婆婆淡然的问道。两人相依为命几十年,虽然一直谨守礼节,没有敞开心扉,没有结为夫妻,但对彼此的呼吸言行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声音里流露出的不易觉察的紧张情绪,瞎婆婆很轻易的就捕捉到了。
“嗯,是红色的。什么都瞒不过你。”面具男说道。
“呵呵,算算日子,也快到时间了。应该是主上派人来,看我们的训练成果了。你应该感到高兴。”瞎婆婆笑道,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神态。若说是训练杀手,她和面具男可是最好的教练。
“可是,我担心……”面具男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