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留在了宸王王府,料理完了娉婷的后事。彼时的我,已经是心力交瘁,几番欲死。
送别娉婷入了陵墓,我见远处白幡迎风飘动,空中土黄色冥纸漫天。
我心一沉,上了御车重归皇宫。我也曾想过将温言带在身边,但是她却摇头,跪在地上向我叩首:“奴婢愿意终生伺候小郡主,再也不嫁!”因此,我也不好再强求她。
回到了碧凰宫里头,我觉得心中难受不已。我亲爱的妹妹,就此离开了我。
留下了我满腔憾恨。
我都没有来得及好好补偿她,她就离开了。
宸王爷最后的送别令我心生感慨,他就久久立在娉婷的墓碑之前,什么话也没说。他的发带被风吹起,青丝也有些散乱。可是他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看着娉婷的墓碑,就好像是看着娉婷一样深情似海。
他憔悴了,青色的胡渣露出来,衬得他越发寡淡。他慢慢靠着墓碑坐了下来,就好像是要守护和等待娉婷的归来似的。
可是,玄宸,你等的那个人,她永远也不会来了。
可是,我最后没有告诉他,因为那是他最爱的人,娉婷也不会舍得让他那么难过。
他还有彼此的孩子,所以不会意志消沉很久。因为,他要守护好,他最爱的人。
我觉得劳累,恰巧蓝袖奉上一盏茶给我,我一壁饮用,一壁问道:“青鸢和如婳去哪了?”
“二位姑娘最近累了,还在休息呢。”刚进来的紫藝说道。
我也不以为意,饮完了一盏茶便觉得困倦了。于是,便也和衣睡下了。
醒来却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四周是陌生的的。
虽则华贵无匹,但是却教我无端地害怕。
我正打算起身,却见无轩悠然进门。
我警惕道:“怎么会是你?”
他看了一眼背后,然后问我:“除了我,你以为还有谁呢?”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住在这里还惯不惯?”他却不回答我,只是问了旁的。
我却仍旧问着他:“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用了点法子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重复一遍,颇有几分笑意,“你难道不知道么?我对你的心意,我不信你不知道。”
我沉默。
他却继续道:“你可知我为了你费尽多少心思?好容易才得了你啊,嫣然。”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我所犯下的错,所造下的孽,都是因为你。”他一步一步靠近我,眼神斜睨,“都是因为你,我亲手策划让沈遂风死去,亲手策划让无尘死去,也是亲手策划,让雪樗公主死去……”
“原来都是你!为什么?”我一听他这样说,便凄厉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无尘他是你的亲哥哥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为什么?”他忽而将我的脖子掐住,红了眼说道,“你是我心爱的女子,凭什么让他们欺负你?所有对不住你的人,都得死!”
“可是,他们都是无辜的!”我憋足了气,却觉得呼吸不顺。
“无辜?”他反问一句,继而笑道,“我心爱的你在宫中受尽委屈,受尽折辱,而他们却可以在家中你侬我侬,举案齐眉,这又凭什么?”
“原来一切都是你……都怪我错认你!”我默默落泪,他的手却忽而放开来了,“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温润如玉的曲无轩了!”
“从前那个曲无轩早就死了。”他道,“不过,嫣然,你若是知晓从前的我是如何百般忍让千般按捺的,你大约会原谅如今的我。”
我忽而想起来从前的事情,苦笑道:“莫不是当初云卿然的画像也是你一手策划的罢?便是连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是你一人所为?”
他笑一声,并没有否认,我只是觉得绝望不已。
“不要如此,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为了你。所以你不要妄想逃离,因为始作俑者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嫣然,我会得到这个天下的,到那时候,我会让你成为我的妃,我的正妃。”
“不……”我断然拒绝。
但是他却一笑:“我今日说这个,并不是让你考虑,也不是和你商议。所以,你并没有选择的权利与机会。你只能够默默承受。而且你是我一个人的,所以不要妄想逃离,而你是造成如今这样局面的始作俑者,所以你不可能有地方可去。再说了,绝对不会有那么一日。所以说,嫣然,你从一开始便没有了可以选择的权利。”
“你当真不是当初那人了。”话至此处,我亦无话可说吗,只得到,“你真是冷血。”
“放心,我会好好护着你。如果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比昔日更大的代价。”他抽手而笑,很是满足的样子,“不过,自然不会有那么一日的。”
“至于冷血么,或许真是如此。”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的手伸到他的衣领上,我一触碰到他的脖子,便惊恐不已。我看着他眼底满溢的愤怒,不知道是该害怕还是该怜悯。
只听得他狠狠地说了句:“你好好感受一下,我是否真的是冷血?”
他的血是温的,但是却更教我害怕。他呵斥一声:“你怕什么,我变成今日这样,全是因为你。你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把我此生所有的温暖都给了你,你说,你还怕什么?”
我无奈,却忽而想起旁的事情。
“不对……你怎么可能将我从宫中带出来的?”我问他,很是疑惑。
“哈哈……”他笑了两声,“你会不知?从你进宫开始,你的宫中便已经有我的人在里面了。”
话尽,便离去。
我觉得无力,只能够默然。
我真是不知道当玄真知晓我的处境之时,他该如何?会否仍旧还是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
待在这里的每一日,都是我的噩梦。我每日都会梦到那些无辜枉死的人……
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啊……
如果不是我,无轩何以会变成这样呢?
他工于心计,机关算尽,将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可是啊,我却还是当初的我,而他,却不是当初的他。
昔年初遇之时,他一袭清素衣衫惊了我心,那时他是如何温和从容,如何潇洒逍遥啊!
怎会成了个现在这样子呢?
当初我因为云卿然画像一事与无尘决绝,更因此事而牵扯出来无尘要夺位的消息。他并非不知道我当日心性,所以一再试探我。然而未果,倒是将我逼进宫中去了。
而最后无尘也没能把我留下来,那大概是他所失策的罢?
而后的种种,我都不敢相信。那些令我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的事情,竟是出自他手。呵,真是可笑至极啊。
而后,我又经历了一些惨绝人寰的事情。
其一,是为我一直引以信赖的秦无双,其实是为无轩的细作。
那一日,她来到我居住的临仙阁,告知于我一切的真相。
那日的她很是美艳,素来淡雅的她,竟也有那样妖娆的时刻。
她同我说道:“你过得可好?”
我并不知道她的本意,因此也不多说什么。
只听她道:“我却过得不好,自从来了之后。”
“唉……”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么?你没有过来的时候,我是整个大营里最受尊敬的人。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生下了无轩的骨肉,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够陪伴在他左右。旁人,全都不行。”
我听了心惊,不由开口问道:“你不是只生了永和一个人么?怎么会……难道说……”
“对,你猜得不错。永和不是皇上的,是无轩的。”她笑一笑,“那时候他应该是受了你的冷言冷语,所以来了我的著裕殿。我诱他喝下了暖情之酒,而一夕之间我便身怀有孕。可是,他却不肯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因为在他眼里,能够为他生下曲家孩子的,只有你一个人。可是,天助我也,你亲口要曲无尘答允让我平安产子,所以永和才能够生得下来。我要多谢你呢。”
“只不过谢谢你之后,我就要和你算总账了。”她走近我,直视着我,“你知道么?你这张脸,有多让我嫉妒呢?你说,若是我毁了它,无轩还会爱你么?皇上还会爱你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每个男人都围着你转?为什么天生狐媚,不肯将我想要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不知道你要什么。”我面对她的失控,只能够用冷静来面对。
“不知道?你那样聪明都不知道么?”
“若是我知道,我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我气极反笑,“秦无双,我不想与你为敌,可你为何处处针对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