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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进驻维也纳和占领那不勒斯(6)

塞德尔尼茨基认为,批评和不满的情绪主要来自于所谓的学者和军队的高层。“但不管怎样,如果与其他国家的情况相比的话,我们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

然而,财政部长施塔迪的日子可没有安全部长那么好过,因为他不断地收到军队送来的经费请求。至于下一步的军费如何维持,他感到很茫然,不知道怎样才能筹集到这次军事行动所需要的足够军费。他突然听说一位将军在议会上发表讲话说,最近奥地利皇帝命令增加远征军的军费,并制订和实施新的征兵法律,将为军队补充10万名士兵。

“我被这个消息和得到这个消息的方式惊呆了,”他在给梅特涅的信中写道:“如果这个消息是真实的,那么这将会给我们的军队增加超过1000万惯常性费用的负担。我并没有收到这笔款项,也没有看到能收到款项的希望。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发展。我感到我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了……

“开出空头支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为了使之变为现实,皇帝必须找到一位能够用5块面包喂饱15000人的圣人。我无力抗拒事情的发展趋势,陛下连200佛罗林币(florins)也不允许花费在自己的宫殿上,也不会为把一个贫穷的家庭从饥饿中解救出来而批准发放救济金。然而我们却要增加1000万军费,这是让人不敢相信的……到目前为止,落实这笔军费的事是我们无法做到的,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目前我所处的状况可以说是我人生中的一大不幸。几年来我一直拒绝把事情挑明,但与此同时我饱受财政资金枯竭的困扰。无论事情何时摆在我面前,我总被要求立即把杯子填满,但现在这已经不可能做到了。这项措施毫无疑问地迫使我无法再对此事承担责任。即使我做出了一切牺牲,我敢保证这也不会为国家带来任何额外收益,或是把国家从财政危机中解救出来。

“尊敬的亲王殿下,我今天是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痛苦给您写这封信的。在这种情况下,我已经无法保持镇定。此外,我感到有责任揭露事情的真相,而且在当前的形势下,这一真相显得尤为重要。告辞了,我尊敬的亲王,如果您认为这封信写得符合情理,那么请您仔细考虑吧。”

带着同样的心情,施塔迪又写了两篇关于国家总体财政状况的报告,并寄给梅特涅。他提出:“我们必须考虑如何采取一些至少能缓解危难的措施。我无法再对您隐瞒一个事实,我已经被一连串的灾难压迫并打倒了。我害怕在某一天发现自己是如此虚弱,无力再做任何工作,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将继续发挥余热,直到倒下去的那一天。但不要指望一个像我这么懦弱的人会发挥多大的作用。”

这位财政部长的恐慌更坚定了梅特涅的决心。他已经认定这条清楚地摆在眼前的道路是正确的,并义无返顾地踏了上去。他决心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直到实现自己的目标。

“我们在冒着一种巨大的风险,这种风险所包含的可能结果比我们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多,”他在给冯·卜纳伯爵(Count von Bubna)的信中写道,“这极其重要,因为未来的成功与失败取决于此,不仅是奥地利君主国的未来,而且是整个欧洲的未来。我们无法采取其他任何行动,因为这是一个事关生死的问题。

“现在的一切决定未来的成败。我希望经过一两次沉重打击之后能对这个问题做出决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革命活动将首先吞没意大利,然后是整个世界。我将为此做出不懈努力直至自我了断为止……再见了,你们在这一年之中不会再见到我,但我明年一定会再来的,除非这个世界被毁灭了。”

正当梅特涅慷慨陈词的时候,他被无数来自军队的紧急请示包围了,军队要求他筹款填补军费这个巨大的无底洞。

同时,卡尔·罗斯柴尔德抵达莱巴赫(Laibach)并拜见金斯(Gentz)。金斯急忙把年轻的罗斯柴尔德已经到达的消息告诉他尊敬的亲王梅特涅。梅特涅通过金斯问卡尔是否准备为梅特涅效力,能否立即为军队提供军费。金斯还想知道他能够把多少军费迅速而安全地转移到罗马。

卡尔作做了如下答复:“我很荣幸能够答复殿下的亲切问询。我时刻准备为殿下效劳,无论亲王要我去什么地方,我都会竭尽全力保证不负殿下的委托,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准确的方式将军费送达军队。如果殿下告诉我所需军费的数额,以及您希望交由何人支配,那么我将给米兰分行成员帕卡德先生写一封信,让他立即将所需军费转移到罗马,如有必要可以让他亲自押送……我只想谦卑地补充一句,我们将和以往一样,尽我们最大的努力满足殿下的愿望,这一直是我们唯一的目标。”

卡尔·罗斯柴尔德在五兄弟之中是资质最平庸的,但这次却成了后起之秀。相对平庸的天赋使卡尔与家庭环境格格不入。在这个苛刻地奉行宗教教规而且十分保守的犹太家庭里,他常常处于一种尴尬境地。他最大的财富就是他美丽而聪慧的妻子。妻子赢得了所有人的感情,以至于人们都忘记了她丈夫的诸多过失。尽管空间距离把他们兄弟分开了,但在重要的交易上,卡尔仍然受到詹姆斯和所罗门的控制。

这时奥地利军队的进攻几乎不战而胜,在列迪(Rieti)市遇到的抵抗只是一次小小的冲突而已。正如菲克尔蒙大使所描述的那样,这是他所见过的最滑稽可笑的事情。

他在报告中说:“我们的进攻是不足以鼓舞人心的,因为我们完全没有遇到任何反抗。但我们在政治上的胜利才是最大的胜利。”

事情似乎是朝着令人满意的方向在发展,此时却传来了一个坏消息。那不勒斯国王维克托·伊曼纽尔(King Victor Emmanuel)在皮艾蒙特(Piedmont)成立了一个极其反动的政权。例如,他摧毁了都灵植物园,还想破坏横跨波河的宏伟大桥,仅仅因为它们是拿破仑的作品。他反对年轻人举行的一切爱国运动。

当奥地利军队开始南征时,亚历山德里亚也爆发了一次起义,起义的目标是维护宪法,并逼迫专制独裁的君主退位。一群外交官都乱了阵脚,就像刚被捅过的马蜂窝一样。金斯报告说:“这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对我和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我和亲王听到消息后麻木地呆坐着,直到4点半我们才试着吃点东西。”

卡尔·罗斯柴尔德正要按照梅特涅的意愿前往意大利,但这些事件给他敲响了最强烈的警钟。施塔迪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在给梅特涅的信中说:“形势十分可怕,即使是在最黑暗的革命战争时期,也从未发生过像意大利传来的最新消息那样对维也纳证券交易所产生如此重大影响的事件……即使是敌军到了自家门口,他们也未必如此恐慌。所有的维也纳人纷纷涌向证券交易所抛售我国公债。我们刚刚建立起来的信用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我不得不下令暂停证券兑换成现金。这样做对我来说是非常痛苦的,因为这意味着过去五年中的一切努力都在一夜之间付诸东流了……

“这是摧毁我们的第一个步骤。在这个我国公债已经变得一文不值的时候,要想在国内或国外取得贷款都是不可能的事……从事态的发展来看,我们将不得不放弃任何从那不勒斯获得资金援助的希望……时局动荡不安,每天都会有一位政府要员带来一个最新的不幸消息,然后采取更令人绝望的措施。”

在这个时期,施塔迪不断地拜访所罗门,以确定最新情况并征求他的建议。然而,如果他想从所罗门那里得到安慰,那一定会大失所望。所罗门自己也受到证券价格骤降的影响。直到他收到三弟从西欧发来的确切消息后,他才能对形势持不那么悲观的看法。

这次恐慌在3月22日达到了巅峰。那天施塔迪再次致信梅特涅,他在信中描述了那不勒斯和皮艾蒙特的动荡已经到了能够摧毁奥地利的地步。他写道:“假如今日的一切灾难立即降临到我们身上,我会承认自己看不到任何获救的希望。但我们必须试着尽快解除那不勒斯危机,至少要挽回我军的颜面。所有军队都应撤退到我国边境地区,并随时准备应对外国和国内一切革命武装的攻击。”

梅特涅没有做出任何答复,而是让军队整装待发,准备镇压这次起义。筹集所需资金是施塔迪的职责而不是他的。前者已经把1822年的专项拨款花费完毕了,而且他的责任感过于强烈,导致他对最近的事件持悲观的看法,而不是客观地进行判断。梅特涅不屈不挠的坚强意志感染了皇帝,于是皇帝给那不勒斯国王写了一封鼓励信。那不勒斯国王刚刚离开莱巴赫,他从弗朗西斯皇帝那里借了回佛罗伦萨的路费,因为他自己已经身无分文。皇帝在向他承诺利益共享的同时,也不忘让他偿还路费。弗朗西斯下令,一旦那不勒斯的贷款办妥,立即从中抽取现金偿还路费。

3月24日,奥地利远征军进入那不勒斯,没有遇到任何较为强烈的抵抗。于是皮艾蒙特起义被彻底镇压下去,伦巴第又恢复了平静。从莱巴赫传来的所有消息都让梅特涅感到他能够在两个国家建立他的体系了。现在完全有可能说服卡尔,让他放心前往弗罗伦萨,这趟行程是绝对安全的。那不勒斯国王还在那里等待他的随从人员。在他开始从维苏威山脚踏上回国的路途之前,奥地利军队早已在那不勒斯重新建立了秩序和安全体系。

3月23日,金斯把这些确切消息告诉卡尔,并趁机向他索要一小笔私人借款。卡尔并未像他兄弟那样敏感地意识到金斯的影响力,反而故意刁难金斯。事情的结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一次不愉快的谈话”。

当卡尔回到家后,他才得知梅特涅希望他第二天动身前往佛罗伦萨。他心里有些担忧,因为他刚才对那位大权在握的亲王的得力助手采取了不肯通融的态度。他想,如果他与金斯的关系破裂,那么大哥所罗门一定会生气的。于是当天深夜,他再次拜访金斯,目的正如他的信中所述,“为了改正自己犯下的错误”。

梅特涅让卡尔·罗斯柴尔德把一封信交给奥地利总领事拜伦·文森特(Baron Vincent)。拜伦正与那不勒斯国王一起停留在佛罗伦萨。他早已知道奥地利政府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不勒斯的赔款。他知道神圣同盟已经与那不勒斯达成协议,远征军的军费由那不勒斯来承担,一旦军队越过波河就立即支付,并且军队驻守期间的维持费用也由那不勒斯负担。早在1821年3月1日,梅特涅已经就这个问题向文森特发出了如下指示:

“这笔贷款对于我国财政极为重要。我们希望推动那不勒斯政府的工作,这样他们才能为我国军队解燃眉之急,并履行他们的责任。施塔迪伯爵已经就这个问题与罗斯柴尔德进行协商……从我国的利益出发,必须给予罗斯柴尔德银行优先权,那不勒斯国王也准备接受这些条件。该银行也有自己的手段,因而我相信它将尽快把事情办妥……

“告诉阁下一个多余的事实,为了保证逐步取得这些赔款,施塔迪伯爵费尽了心思。因为如果国家的损失如此惨重,将导致我国的财政陷入极为窘迫的境地,产生的后果的严重性是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的。”

卡尔·罗斯柴尔德离开后不久,梅特涅又给文森特寄了一封信。信中写道,罗斯柴尔德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就那不勒斯贷款问题进行谈判。尽管该银行尚未明确提出贷款条件,但是那不勒斯政府应该让罗斯柴尔德银行在他们的信用条件基础上,以一个合理的价格发行债券。银行通过发行债券,自己冒一定的风险获得收益,从而得到偿付资金。

对于罗斯柴尔德可能要求奥地利为那不勒斯履行偿还责任做担保的问题,文森特已被授权在必要之时答应这个条件。他紧急要求罗斯柴尔德提出书面贷款,并急于得到谈判结果。这种紧急其实是奥地利财政的需要。他对罗斯柴尔德礼貌而周到,并把他介绍给那不勒斯财政部长鲁福亲王(Prince Ruffo),这样罗斯柴尔德就能与他进行直接交涉了。梅特涅在给卡尔的信中说:

“我们自然不会直接参与谈判,但我们对他们的成功非常感兴趣。这次贷款的一部分是远征军的军费,同时也要满足我国军队的维持和补偿费用。因此,如果罗斯柴尔德先生的首次报价能够为那不勒斯财政部长所接受,那么我们想请您通过贵银行实施这次谈判的结果。”

3月31日,卡尔·罗斯柴尔德抵达佛罗伦萨,在文森特的引荐下,他得以与鲁福进行短暂会面,但他遭受到了冷遇,并且没有机会向鲁福亲王解释梅特涅的意图。他不得不等待詹姆斯的消息。所罗门已经要求詹姆斯就那不勒斯的事发表意见。文森特建议罗斯柴尔德立即前往那不勒斯亲自了解情况,因为鲁福亲王离开了这么长的时间,以至于他完全不了解国家的财政状况。文森特乘此机会以政府的名义借款1000达卡(ducat),而正式的赔偿费用已经消耗完毕了。罗斯柴尔德欣然将其所需贷款数额发放给他。

尽管贷款协议已被保密,而且没有人知道罗斯柴尔德已取得优先权,但那不勒斯将要办理贷款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其他银行那里。一个名叫巴拜亚(Barbaia)的米兰人拜见了文森特并向他承诺,一个法国银行愿以60%的发行价为那不勒斯政府提供3000万达卡的贷款。文森特答复道:“我所担心的是,这会与我们和罗斯柴尔德家族之间达成的协议相冲突,并把他们弄糊涂了。”巴拜亚并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竞争者。那不勒斯国王与他是旧相识,并借此机会接见了他。文森特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个报价详尽地告知卡尔·罗斯柴尔德。他说:“无论这个报价能够带来多大的利益,你比其他竞争者都占有优势。”

问题本身自然没有引起卡尔多大的重视,但为了能够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可能迅速而精确地得知竞争对手的计划是非常有价值的。

4月6日,卡尔动身前往那不勒斯。文森特让他把一封信交给菲克尔蒙大使,信的内容是奥地利把贷款交给罗斯柴尔德银行办理的热切期盼。那不勒斯国王还不敢回国。根据梅特涅的指示,在罗斯柴尔德抵达那不勒斯之前,远征军总指挥必须制止新政府考虑意大利各银行提供的贷款。

当卡尔抵达那不勒斯时,菲克尔蒙伯爵立即将他引荐给那不勒斯政府。政府领导人告诉他,他们希望取得一笔1200万达卡——2000万达卡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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