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看着他和父亲在休斯敦小屋的阳台上拍的照片。是的，儿子能感觉到老爸有多感动。儿子擦干眼泪，一边对着照片微笑，一边大声地擤鼻涕。他们就像哥们儿一样。
这一天，父亲节即将来临。在儿子眼里，父亲节就像母亲节一样，是为商人提供的赚钱的时机，对他来说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但桌上的一张照片引起了正在看报纸的儿子的注意。
照片是好几年前的一个夏天，姐姐在休斯敦给他们照的。父亲和儿子一起站在一幢小屋的阳台上，他们的手臂搭在彼此的肩上，看起来就像哥们儿一样。
“父亲节！”儿子看着照片感慨着，想着要打通电话问问父亲和母亲近来可好。儿子放下报纸，拿起照片凑上去瞧着。
老爸露出上排牙齿，笑得像个头发斑白的前任曲棍球王，他的双眼深陷在晒伤的脸上，带着一种70岁的自信神态。儿子脸上露出温馨的笑容。
想当年老爸年轻时常在海岸边追着儿子跑，还把儿子扔进水里。这个强壮的男人教儿子如何划船、溜冰和劈木头。这些事都是在老爸装上塑料膝盖、假牙以及助听器之前的事了。
儿子决定打个电话给这个老男人。“午安。”老爸喊道。母亲拿起分机叫他把助听器戴上。“我放在口袋里。”老爸说着，儿子听到他将手伸进口袋摸索的声音。
母亲说空调真是个天赐良物，但是买来的那只叫雪普的狗快把她搞疯了。“说实在的，”她说，“不是狗的问题，是你爸爸的问题。”“怎么回事呢？”儿子问道。
“每次雪普情绪不好的时候，都会跳到围墙外面去，然后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爸爸很担心，总是要等到它回来。他凌晨两点站在外头大吼大叫地喊着那只狗。”
“他们感情还不错啊！”儿子打趣地说道。“是啊，雪普一回来他就安抚它说‘马露·皮罗，马露·皮罗’，好像我们回到秘鲁，狗儿也听得懂西班牙语一样。”
“我认为它在学习。”老爸回到线上来了，“你妈妈觉得我像个傻子，也许她是对的吧。”“你还在吼。”母亲又在埋怨他，但他根本不理会母亲的话。
老爸又问儿子现在过得怎么样，儿子就告诉他自己的近况。“自由作家不错，”老爸大声地说着，“不过你还是需要一份安全的保障。”
“你已经老得不适合在游艇上烹饪、做吧台小弟和建筑工了。你有大学文凭啊！干吗不用呢？万一你病了怎么办？你该知道住院要花多少钱吧？”
“是，你什么都知道。”儿子告诉老爸，“我真搞不懂你。你抽那么多烟，喝那么多酒，也不运动，吃的东西全都是不健康的，可你还是一个结实的老家伙。”
“你说得没错，我比我所有的同学都活得久。”老爸毫不夸耀地说着。儿子想告诉老爸一件事，却说不出口。儿子一时陷入了沉思。
“你有没有看我寄给你的剪报啊？”老爸问道。“当然看啦！”“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看了，你从不回信的。”儿子并没忘记过去44年里他们之间的争论与不合。
他们之间有过愤怒，有过失望，也常常互相诅咒，但这些都已经成了遥远的往事了。如今儿子只想告诉父亲，他爱他。于是儿子转成风趣的话题，希望这通电话能和他谈笑自如。
“爸，”儿子说，“父亲节就要到了。”“哦？”老爸兴味索然地应着。他从不记日子的。“我很抱歉跳破你的敞篷车顶。”
“你那时才6岁，”老爸咯咯地笑着，“一开始我真的不敢相信。”儿子想感谢老爸，老爸教他玩曲棍球、下棋，买书给他，还带他去吃龙虾大餐。
老爸也想为自己在他18岁那年朝他眼窝挥出去的那一拳道歉。又听见儿子说：“感谢你做我的爸爸。”老爸在那头静默不语，母亲也是，此刻只有长途电话的信号嗡嗡作响。
“但愿我能更好。”老爸说着，声音也开始变柔和了。“你已经很好了，”儿子说，“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的爸爸了。”
“能听到你这么说真安慰，儿子，但我知道你说的不是真的。我倒真希望我有那么好。”老爸的声音里带着懊悔。
“你真的是最好的爸爸，”儿子加快速度地说，“记不记得有一次在板球俱乐部里，我想要一头驴吃糖，所以你去拍它的屁股，结果被踢了一脚！”
“是啊！”老爸笑道，“它踢碎了我的膝盖，该死的畜生。可是你一直觉得很好玩。”“还有，你带我搭过好几次船。”儿子又说道。
“是有那么几次，”老爸承认道，“儿子啊，你真的让我想起很多从前的事了。”“我喜欢那些船。”儿子告诉老爸。老爸应道，“不过还是没有说服你加入海军。”
“我希望你高中毕业后继续上大学。”母亲说。“你根本不听，”老爸说，“你绝对是个海军陆战队的料。”儿子一句话都不说，只管听着他们在回忆往事。
“我们飞到加州，”老爸继续说道，“为了在你远赴越南之前和你道别。”“我们住在一家叫纽波特的旅馆里，”母亲说道，“还去了迪斯尼乐园。”
“我记得我在那个星期天晚上，搭直升机去赶赴洛杉矶的班机，”老爸继续说道，“你妈妈和女孩们留在旅馆里。你送我到停机坪，那时的你穿着军服，我们握着彼此的手……”
老爸的声音逐渐变小：“我不知道今生是否能再见到你。我靠着直升机哭泣着，你这样离去把我的心都撕裂了。”
“我知道。”儿子说着，感觉喉间被哽住了。“我们为你祷告，”老爸的声音开始颤抖，“我们靠你的来信过日子。”
“我也是靠你们的信活着。”儿子告诉老爸，这是在干吗，儿子想着，眼角已经湿了，声音有点哽咽。“我打电话是要祝你有个愉快的父亲节。”儿子收拾起情绪说着。
“你很孝顺，儿子。我要挂电话了，不希望你付太多电话费。”老爸的声音颤抖着。“别担心账单，”儿子说，“我爱你。”
“我也爱你。再见了，祝福你。”他说得很快，立刻把电话挂上了。“你知道他很感动。”母亲在另一个分机上平静地说。“我知道。”儿子应道，接着他们互道再见后挂上电话。
儿子看着他和父亲在休斯敦小屋的阳台上拍的照片。是的，儿子能感觉到老爸有多感动。儿子擦干眼泪，一边对着照片微笑，一边大声地擤鼻涕。他们就像哥们儿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