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峰拿起手机,一遍一遍的翻着电话薄里的联系人,那些熟悉的名字,那些他倒背如流的号码。可突然之间他却害怕看到这些名字,看到他们的名字他就会想起很多事,想着这些事他的心就会痛,痛的流泪。曾以为自己很坚强,可还是在黑夜里会想她,远方的她也许此刻早已进去了梦乡,也许还在捧着书本忘我的汲取知识,也许她在和别人谈论未来,这些似乎都与自己无关,自己是个粗俗的人,讨论不了政治和经济。他把自己比喻成一个养花的,花再美,也许并不属于他自己,这朵花有自己的选择,它可以选择留下,但这里的土壤也许并不适合它,它就衰老的快一些,当然它也可以选择离开,去一个适合它生长的地方,那样它的美将长久一些,它有的选择,并且必须做出选择,命运就在他自己的选择中定格,与养花人无关。
其实,电话薄里的这些人好多已经联系不上了,他们为了前程散落在不同的城市,那也便有了新的电话号码,他留的这些全没用了。
送走了很多人,也许最后自己要送走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吧!可送自己去哪,自己去了又能做什么呢?郭峰对未来没有一点把握,甚至有些迷茫。
他没有让姥姥去车站送他,他不想让老人家看到他离开时的样子,当年他要住校时她都在抹眼泪,现在他一个人要去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确定的地方,如果看看看到定会伤心的,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人离开,他对看看说出去走走,过一段时间会回来的。
“孩子,不论以后做什么,你都会遇到很多挫折,但我相信你一定都会坚强的走下去。你不仅仅是我的学生,我对你亲生的孩子一样,我希望你有一个好前程,不要轻言放弃,姥姥我会照顾的,你放心的去外面闯吧!如果不行就回来,家才是最温暖的地方,它不要求你多成功都会是你永恒的避风港。”鲁老师出现在车站一点都不奇怪,也许是姥姥吩咐的,也许是她自己来的,但郭峰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爱他就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
郭峰抱着鲁老师的那一刻有一种错觉,他觉得她就是自己的母亲,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刻他不顾一切的让泪水流,在亲情面前,他永远长不大,永远需要被保护。
南下的列车把北方像抛球似的留在了视线之外,渐渐的,眼前的山脉不见了,绿树更多了,人群的模样也变得陌生了,那些面庞像姥姥贴在窗上的剪纸,只剩下了轮廓。
深圳,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到底有多少神秘的地方,多少人在这座城市日夜奔波,那么多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郭峰来之前就听说了,这是一个快节奏的城市,现在他看了,人们走路都带跑,似乎稍有不留神,机会就会溜走,所以这座城市的男女老少都习惯了“奔跑”,不论天寒地冻的冬天,还是百花齐放,春意盎然的春天,他们的脚步都不会停下。这座早就被化为经济特区的城市,自然有它的优越性,不仅仅地理位置优越,它具有的文化更优越,来这座城市的人都有一份理想,在这个城市生活的人都有一份追求,来过这座城市的人都有一份收获。郭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了深圳,也许是受了郭跃的影响,郭跃现在也在深圳,但他不知道郭峰也来深圳了。
郭峰在车站门口买了份报纸和这座城市的地图,她要先找个吃饭睡觉的地方,然后再找份工作。郭峰看到报纸上有很多招租和求合租的信息,但后面的房租却让他却步,他没想到一个十平方米的房子都这么贵,他有些害怕了,也许这个城市远比他想象中的残忍,它的辉煌是多少像他这样的年轻人用青春和汗水以及屈辱堆积起来的,他真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怕他会后悔,不允许自己后悔。看着那么多的房要出租,但他却一个电话都没打出去,今晚只能在车站候车厅里度过了,此刻他有些恐惧,看着那么多人,他们进进出出似乎都有追求,他们有的面带微笑,有的面带愁容。也许也有很多和他一样初来乍到的人,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正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或者公园的石凳上幻想着未来。
这个城市的确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连门口卖小吃的人都只是一个男的换成了一个女的,他们一直忙碌着,不分昼夜,或者说他们已经忘了白天和黑夜。喧嚣似乎是这个城市的标签,它像一头咬住猎物脖子的雄狮,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它的威猛。“喧嚣”是郭峰给这座城市起的第一个名字。
郭峰仍然不死心,它把昨天的报纸又翻了一遍,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了眼帘。
“郭跃,对,就是郭跃,自己的堂哥,他也在这座城市,也许他可以帮自己。”看到“郭跃”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不知道有多兴奋,他在心里把“郭跃”这个名字念叨了好几遍,然后掏出手机给郭跃打了电话。
“堂哥,深圳好像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它似乎不欢迎我,我今晚可不想在车站过夜。”郭峰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但他尽量还是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坚强没有人替他坚强,自己的苦只能自己扛,再好的朋友他也代替不了你。
“今晚你不会睡车站的,我的床分你一半。”郭跃眼泪在眼眶打转,他太能理解郭峰的心情了,他坚强的外表后面有一颗流泪的心。今天他能来深圳,能来找郭跃,他就有责任帮助他,别说是自己的弟弟今晚给他打电话,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他照样也帮助他。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只是个外人,深圳远没有他想象中的亲切,它的热情只是对那些达官贵人而已,对像他这样的人那叫虚伪,不是热情,他知道什么是热情。
“虚伪”是郭跃对深圳这座城市的认识,后来郭峰也证实了郭跃的想法,他也认为它很“虚伪”,“虚伪”的让很多人迷失在它的怀抱中找不到离开的理由。
郭跃租住在他上班的地方,是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面的家具很简单,不过收拾的还算洋气,有点家的味道。
有一个特点,郭跃的房子的墙壁上全是壁纸,而且是各色各样的,但复古式和深色调的占了多数,其中有一块好像是海报,又不像是海报,它的背景是一片松林,在最高的山岗上有两个人,一个侧身站着,手里拿着烟,连烟冒出的青烟都很清楚,另一个人背对着,在看着渐渐消瘦的夕阳。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他觉得似曾相识,也使他想起了******和******在一起的那幅画,他们指点江山,那他眼前的这两个人呢?他们是在指点江山吗?还是在等待着夕阳西下。
“这幅画怎么这么熟悉啊!好像在那见过。”郭峰指着画问郭跃。
“不是见过,这两个人就是你和我,你不记得那次给奶奶送行的时候咱们站的不是这姿势吗?”经郭跃一提醒,郭峰想起来了,还真有些神似,只是他们俩的姿势有这么帅吗?我们的眼神有这么牛逼吗?他怎么从来没觉得这么有型了。
“你不会是诓我的吧?我会信以为真的,我喜欢这幅画,你给它起的标题却有些夸大啊!我们俩最多也就看看夕阳罢了,指点不了江山,别让别人指指点点已属万幸了。”郭峰刚才才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的这幅画的标题,规格,以及摄影制作人等。
“真的是根据那次的事创作的,只是做了点处理,所以你才这么帅的,我是做这行的,这根本不算什么。”郭跃很自信,其实他的卧室里贴满了自己制作的作品,似乎置身于一个梦幻的世界中,连天花板上都贴上了海底的特效图,很美妙,好像连自己都深处在海中,与鱼儿为伴。
“你为什么要跑出来了,这是个很挑剔的时代,没有知识或者技能你根本就没办法生存下去。并不是哪里都有梦想,也许你在这里努力了很多年之后,回过头来你才发现,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你在这个城市买不起房,谈不起恋爱,甚至你又担心房租那天又涨了,你的房东会因为你交不起房租把你赶出去。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晚了,晚了连后悔的机会都不给留,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可你又不能说什么?所以我建议你回去好好读书,知识可以改变命运。”郭跃出来有些年头了,社会的事他比郭峰知道的多,他不想让他再走他走过的路,如果自己不那么倔强,就不会吃那么多苦。
“我相信我能闯出以前天地的,我不怕苦,不怕累,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郭峰没有被郭跃的话打击到,他还是充满了自信,他相信明天会不一样的,虽然他还描绘不出来明天的颜色,以及它的模样,到他就是有信心。
“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就让你撞个头破血流吧!”郭跃拍着他的肩膀叹了叹气。
第二天,郭峰去了很多家公司,但都没有结果,不是让他回家等待面试,就是让他另谋高就。他发现郭跃说的对,没有知识真的很难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他有些怕了,怕未来的路,怕以后的生活。
“怎么样?不好找吧!那就对了,这个城市里有很多很多的人都找不到工作,同时也有很多很多的人在失业。今天也许你还光鲜的坐在办公室里工作,明天就有可能你的位子被别人代替了,这并不能怨你的老板,你的老板想的当然是既有能力又廉价的劳动力。”
“我来这座城市好多年了,换了好多份工作,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也看到了很多人的虚伪。所以,现在的我,就戴着面具和他们打交道,虽然有很多的不愿意,但又能怎样,我们需要一份工作来生存,所以只能委屈自己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我已经没有了选择,而且生活不会给你选择的机会,但你还有机会学的更多的东西,有机会创造自己精彩的生活。”郭跃一直不赞成郭峰找工作,他觉得有了知识不在乎早出来还是晚出来。
郭峰那天晚上根本没睡着,一出来就碰了钉子,他的遍地是黄金的梦彻底被打碎了。
郭峰在后来的几天一直在找,但结婚还是一样,被人拒之千里之外,他觉得郭跃说的对,没有知识是很难生存的。他想起了鲁老师一直在告诉他们:“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拥有多少知识就会拥有多少财富”,他此刻才明白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也体会到了这句话本身所具有的分量。
人生有时真的好像是一个笑话,我们都是主角,只是渐渐的我们偏离了中心轴,被甩在了向心力之外,我们的轨道也就变了。先前在学校的时候羡慕别人的自由,现在自己自由了,却因为没有知识,没有文化被别人瞧不起,也许真的是自己还没有长大,追求的只是一些浮华的东西,真正忽略了应该重视的东西。
经历了这么多的失败,郭峰决定回去,自己先前没有学好的要重新学好,没有珍惜的要重新重视起来,他不能让以后自己回忆起来那么空虚,那么遗憾。